普伯伯微微睁开双眼,大手颤颤巍巍伸过来,我赶紧握住普伯伯前移的双手。
他道:“小暖你没事就好。伯伯老了,不中用了,竟被一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欺负,真真可笑。”他缓缓呼气,艰难继续道,“小暖,昨晚好像有人相救,是谁你看清了吗?”
我对栾沂一笑,示意他过来。
栾沂快步走过来,蹲在床前,恭敬对普伯伯道:“老人家,我和你在一家工厂上班,早看不惯尤英俊的作风,救你是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切勿放于心上。”
普伯伯笑着点头,道:“好好好,年轻人敢作敢为,我喜欢!只是”普伯伯语气一转,狐疑问道,“怎么以前没看过你?”
栾沂不卑不亢道:“您说笑了,米厂那么多人,您怎么会看过我呢?”
“有理。那些钱等老朽病好了,马上还给你。”
栾沂笑笑道:“不必如此着急,钱是小事。”
“喔?”普伯伯的眼睛闪了一下,不再和栾沂说话,疲惫闭上双眼,躺下对我道:“小暖,我这次若没事,便会告诉你今后的路如何走,你要听我的。”
普伯伯的眼睛没有睁开。我怔怔看着他翕动的嘴唇,只知大事似乎降临。
“好。”我快速回答。
“嗯。”
普伯伯答道。说罢翻身把背面对我们。
“我们出去吧。”栾沂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作势要走出去。
我愣一下,佯装抓痒,挣脱他的手。
他的表情依旧自然,自顾自向前走。
他想干么?
…分隔线…
刚进屋子坐定一会,大夫便敲门进来。
“有事吗?”
“姑娘,不知该如何说。”他有些为难道。
难道,难道普伯伯的病情不妙?!
我急急道:“大夫你有何事就只说吧,不要吞吞吐吐。”
“是这样的。那位公子只付了就诊钱,而这几天你们一直住在我的医馆,于常理不合,是否应该再缴纳一定的费用?”我看着他的嘴不停地翕动,没来由一阵作呕,他没有停的意思,“加上今天,一共是五十二两,姑娘你看”
“明天我会叫人送来,你这人怎么总是为难安暖姑娘?”
是栾沂的声音。
我歪着头,透过大夫的肩膀,看见栾沂站在门口,手上还有几盒,呃,似乎是盒饭
大夫连忙哈腰,无可奈何道:“公子勿见怪,这是本馆的规定。”
“知道了。”他冷冷道,“不会少一分钱给你的。还有,以后钱的事情和我提,不要来找这位姑娘。”
“是是。”
大夫勉强笑几下,带上门出去了。
“你不用这样,钱我一定还你。”我盯着他的眼眸,坚定道,“我们并不是相识之人,你这样做,我过意不去,我害你失去工作,还要你破费,这”
他哈哈笑起来,“安暖,不用过意不去,那份工作我早就不想要了。至于那些银子,呵呵,我视为粪土。你明白吗?”
他把盒饭放在桌上,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走过去,拉开板凳,坐下。
“快趁热吃了吧,我让阿财去买的。”
“阿财是谁?你不吃吗?”我问。
他道:“不了,我几天没回家,娘该着急了,今晚我回家吃。”
“好。”他为何对我说这么多,好似我是他相识之人!不想继续说下去,埋下头,吃手中的盒饭。
“明天早晨我再来。”他看我开始吃饭,便不再多说。
铿锵的脚步走至门口,他忽然道:“你伯伯现在还不能吃这些油腻的食物,明天早晨煮点素粥给他喝。大夫说的。”
伴随着关门的声音,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轻叹一口气,心道:他为何对我这么好?仅仅因为他恨尤英俊么。还是,有什么事情想拜托我?
忍不住拿手敲敲自己的脑袋,我无钱无势,他有什么事会来求我啊!真是痴傻了。
“在没弄清楚他的身份前,不可轻易相信他人。”我警告自己,“在那里吃亏还没吃够么?”
可是,那些钱我一定得尽快还他!
对了,明天回家一趟,拿出普伯伯剩下的钱,还给他,以免落人话柄!
这样想着,心总算踏实一些。竟自顾自傻乎乎笑起来。
“小暖,你傻笑什么?”普伯伯敲一下我的额头,面容严肃,告诫我,“不要人家对你好,你就抱有幻想!做人要踏实,不要妄图一步登天。你现在只是平民身份,唯有靠自己的本事,匡扶大清。听见没?!”
普伯伯怎么那么严肃啊,开口闭口都是匡扶大清!我在心里小声嘀咕。
“这饭也是那个叫栾沂的给你买的?”
“是。”我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普伯伯,你要吃点么?”
他气鼓鼓拉开板凳,道:“小暖,不是我说你,医药费人家一定垫付了,为何得寸进尺?!连饭钱、住宿费都依仗他人。以前还没发现你这丫头的坏毛病。”
“这你也知道?”我惊异,刚准备和他解释,可
“小暖,你以为那个栾沂来历简单?”他讥笑看着我,缓缓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和他素昧相识,可他帮你甚多,难道不是图什么?!
虽然在心里也设想过栾沂的来历,可此时被普伯伯提出来大声说道,心里还是有一丝的颤抖,他真的,真的不是好人么?
“小暖,普伯伯是过来人,什么狡猾的人都见过,那个栾沂必定是不善之辈,你要小心。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今夜我们就离开吧。”
“可是,那些钱还没有还给他啊。”
“什么钱不钱,和他摆脱关系才是上上之策!”他循循善诱道,“小暖听话,那些钱不还也罢!”
“什么!”我望着普伯伯,感觉此刻他是陌生的,一直和我强调做人的道理,可到了具体实例上,他又退缩了,这算什么教育!
“普伯伯,栾沂冒着被辞退的风险救下你,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就算什么都不顾,于情于理,也该对他表示感激之情。”
他冷笑一声,“小暖,你真以为他是米行的工人?我看你太天真了!大家都是麻木不仁,谁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出生入死?大人的世界太复杂,难说他就是老爷以前的仇家,先获取我们的信任,再毫不留情除去我们。你要清醒啊!”
我觉得普伯伯的话真实荒谬之至。
栾沂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怎么会是爹爹的仇家?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普伯伯,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可这次,我要忤逆你了。你不对他感谢就算了,可那些钱,我一定会还给他。做人不能以怨报德,至少要对得起良心啊!”
“好好,好好!小暖你,你,居然为了他,”普伯伯遽然跌坐在地上,双手怀抱着心脏那里,表情痛苦。
“普伯伯!”我蹲下大喊道,“你怎么了!”
他的面色惨白,嘴唇发乌,全身不停痉挛,似乎很痛苦,勉强道:“小暖,你要听伯伯的话!”
不能再犹豫了。
我放下普伯伯,推开门,喊道:“大夫快来啊!”
不出一会,大夫穿着寝衣跑来,问道:“姑娘有何事?”
我指着屋内,全无血色道:“我伯伯在里面晕倒了,你快去看看!”
他忙不迭答应,快速奔进屋内。
我的心头刺痛,只觉得有千顿巨石压在胸口,喘不过气。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大脑极度缺氧,连呼吸也急促起来,接着,便重重摔在门口。一只手压在身下,抽筋似得痛,我匍匐在地,用仅存的意识想起身
只觉得一股大力拉我起来,我微暇眼眸,分明看见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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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满是寂寞
我在一片荒芜的坟地上翱翔。
对,我是——安暖。
不是爱新觉罗棉暖。
我的身子像鸟,仅有头还是原有的。我为什么在天空上,没人知道。
一个高耸的坡头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我俯身飞下去,想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刚一接近,便被一股扑面而来的巨力击回。
那女子冷静地看着我,然后摇摇头,好像示意我不要挣扎。
我不管不顾,硬着头皮又一次撞击
反复了多次,我已经精疲力竭了,翅膀也在滴血,很痛。
那种痛延续到心底就好像当初被长姐欺骗时蓦然醒悟的痛。
“安暖,本宫会保护你。”她鬼魅地冒出一句。
她是皇后?可我为什么不认识了?
我条件反射跪下,徐徐道:“牡丹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呵,还能记住故主给你起的旧名子?不容易啊。”她邪魅一笑,“本宫感慨万分。”
“你看,你的翅膀受伤了,本宫帮你包扎。”她从山坡上缓缓走下,慢慢蹲在我面前,爱怜看着我,“小暖,小暖。”
我全身战抖。她居然唤我小暖。她是怎么了。
“小暖,就让本宫这样喊你吧,其实我早该喊你小暖。你知道么,你是本宫的”
“你说什么?我是你的什么?”我看着他她逐渐透明的身体,不知所措。
我努力想抱住她,发现全是虚无。
在她消失的周围,泡沫般出现很多块墓碑,几乎每块墓碑上都写着:
沈氏后人
我在心底默念:沈氏,沈氏前世今生。
…分隔线…
我猝然间坐起。叨念着“沈氏”。奇怪,这个词让我找到归宿,让我安稳,让我觉得自己不再飘飘荡荡
一个人朝我扑来,欢天喜地道:“小暖,你终于醒了。你昏睡了三天!”
我确实醒了。
不再有皇后、不再有沈氏后人。只有民国,只有普伯伯。
还有,了解我的栾沂。
心里想着栾沂,抬头竟看见他。他站在普伯伯的身后,不动声色看着我,眼眸里满是担心的神色。
“我没事。”我赶忙解释,生怕他担心我。
他的眼睛溢出了微笑。转身安静坐在椅子上,不再有所表示。
“小暖,你吓死伯伯了。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叫伯伯怎么活?”
普伯伯的脸上都是泪迹先前和他发生的不愉快似乎都淡去了。他还是疼我爱我的伯伯,我还是满清落魄贵族后裔。
“伯伯。”我念道,我记得伯伯也晕倒了。
“你没事了吗?”
“我没事,都是老毛病了,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无缘无故怎么会贫血?”他问出之后,面色凝重,不再多言。
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又做错了?
他突然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我愣在床上,不明所以。
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