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看我太过严肃,他的表情也变得僵硬。我于心不忍道:“我对欺骗这个词很敏感,就像每个人切洋葱一样,必定泪流满面。”
他面色稍霁,放下手中的物件,朝我这边走来,“你叫棉暖,何时成了安暖?你明是王府格格,为何欺瞒我?”
他怎么知道这些?
我怀疑地看着他,他道:“是伯伯说的,你勿怪他,是我逼的。”
伯伯?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天知道伯伯对栾沂身份讳莫如深,怎会轻易告诉他?
他走过来,突然握住我的手,深情道:“小暖,以后我养你们。”
我触电似飞快甩开他的手,并不接他的话,只是道:“春天来了,我的病也好差不多了,我想离开这,然后找份工作,慢慢把钱还给你。”
从不敢在他面前显山露水,明明很想拥抱那抹温暖,却拒绝万千。我痛恨这样的自己,而又无能为力
他稍有迟疑,我赶紧道:“可能会慢些,但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只是愣在原地摇头,然后凄惨地笑了下,说道:“小暖,只能说一切是缘,我在米行对你一见钟情,便念念不忘。为你做这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若你念在我们相识一场,就别总是提钱。物欲横流,我的精神不至于腐蚀”
我差点回头看他!
强装镇定,娉婷走到窗前,逗弄着小麻雀,淡淡道:“你且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只消一会,身后便没了生息。
我终于回头看,唯见一室寂寞,蔓延
没有他的地方,是荒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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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奇怪夫人
腻在屋子一晨光,终耐不住寂寞,走到院子。张大手臂,感受如斯春光。
胃在翻腾
碗燕窝粥刚下肚。
在院子四周溜达,外面的喧嚣终通过薄薄的一面墙传进我的耳朵。
我在听——有叫卖的声音、讨价还价的声音,以及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心房来回震颤几下,几乎逾越而出。
这些天,我一直待在屋子呢。身体的器官都抗议了。
不如回老屋看看?
这个想法一处,便欢天喜地道:“安暖,你变聪明咯。”
棉暖冒出来,轻嗔我道:
——“瞎开心。”
我不服气了:“这个主意很好啊,你能想出吗?”
——“顾前不顾后。”
她批评我。
我捂着嘴笑:“棉暖小姐,若我没记错,您干事最没计划吧。不仅吵,还虎头蛇尾。”
她羞得转过身子,变了音调:
——“行行行。我问你,你认识那个地方吗?”
这倒拦住我了。我貌似真的不认识哪儿。那天出来,只是一味跟着普伯伯,接着和栾沂跑,再然后,就一直在医馆了。事实摆在眼前——我真的不认识!
——“小暖啊,我可认识哦。”
她把脸凑到我跟前,贼贼地笑。一溜烟不见了。
我紧跟在后面,喊道:“棉暖,那个,那个,我没有你聪明哦。”
她停下来,只说“跟我走”。
于是,我跟着她在人满为患的街道上跑。
我奔跑在几千年后的街道上,多神奇!
如今的紫禁城,比起我们那个朝代的首都,繁华许多。可能是帝国百年的沧桑,这里被列强侵略的痕迹还没褪去,北平大地,满目疮痍。两旁的铺子,行人流络绎不绝。小贩的吆喝声夹杂着四面八方的回音,让我恍惚之间觉得自己本该来这里。
这里,太熟悉了
“棉暖,你说我们是不是找辆马车?”
她点点头:
——“是啊,还有很远的路呢。”
征得她的意见,我左顾右看,怎么也看不见马厩的处所。急得四处转悠。不小心撞到一个胖妇人。她“哎呦”一叫:“死丫头没长眼啊?”
我抬头看她。只见她一头簪子,额前的头发全部梳上去,露出宽大的额头,再往上看,似乎满头发胶,油光可鉴
我不自觉问出:“敢问夫人,您的头发天生就这样吗,亮闪闪的,晃人眼!”
她听了先一愣,过会便哈哈大笑,“小丫头嘴巴摸蜜糖了,这么甜,说得人家心花怒放,走,本夫人请你喝茶。”
啥?她理解有问题?我明明是质疑加谴责,怎就理解成溢美之词呢。真是郁闷没处说。回头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她认为我赞美她,就顺水推舟吧。
“小丫头,怎就愣在那里?”
我昧着良心道:“夫人美貌,岂是我可赞美的,那是有目共睹的,上天都可作证!可这茶还得等等再喝。”我说得极其郑重其事,仿佛真有其事。
她壮硕肥大的臂膀一下甩过来,我吓了一跳,赶忙躲闪。难道她听我说得太恶心,太假了,要教训我?哪知,她反映倒挺迅速,跟着我调转方向,胳膊结实落在我的肩上。
“呼呼”我大喘一口气。差点被她打成内伤
“小丫头,本夫人太喜欢你了。走,我带你回园”
她也不容我多考虑,拉着我就走。
计划可不能就这样被她破坏!
“夫人且慢,容我回家一趟。我娘还等我做饭。”
她像是下定决心要带我走了,“这些还不好办?本夫人派几个人去伺候你母亲!”
今天是走了哪门子好运,居然有个财大气粗的胖夫人看上我了!
我继续想着斡旋的好办法,可惜,她等不及了,骂道:“你这丫头片子脑子被浆糊堵实,也不去问问本夫人是谁?我肯屈尊降贵你该感恩戴德!”
怎么都感觉这胖夫人是一根筋,而且,特好糊弄。
到底是那位大人看上这等不一样的“美人”?
“夫人,”我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我也和夫人一见如故,可是,可是”我就是不说完。
“可是什么?”她果然急了,不停问我,“是什么,你快说。”
我搬出最苦情的悲情戏:“夫人,我娘其实重病在身,小女还要回去伺候。求夫人饶了小女这回,下次一定陪夫人。”
“这样啊,”她似乎很理解我,招招手,对旁边的一个跟班嘀咕两句。跟班从衣袖里掏出一袋东西。
“你拿着,回去把你娘的病治好。”她眼角竟涌出点点泪花,“你是孝女,本夫人敬你。回头和我家男人说说,把你包装宣传一番。”
“夫人。”我配合她道,“夫人对小女的恩情犹如再世父母,小女替病床上的母亲感谢您。”
她显然很满意今天的“救人”行动。转头对随从道:“呵呵,老爷回家一定会夸奖我的!”
那些人唯唯诺诺,没有半点异议。
我的天呐,这到底是谁家的夫人,大脑这么简单?
她问我:“你叫什么?”
“牡丹。”我惊异自己居然会说出这个名字。这分明是皇后给我起的。为何还惦记着那段悲叹的往事?
“我记住你了。”她笑呵呵,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我原叫于金彩,不过老爷给我改了个名,说是化用《红楼梦》里薛宝钗的名字,叫于金钗,比喻我比金子还贵重。记住,是于金钗。”她欲离开,最后道,“来月园找我,告诉门卫你的名字就行。”
她很天真。天真道让人无法拒绝。从一开始的一系列反映来看,于金钗是个胸无城府的人。确切来说,是个好命的女人。
财大气粗的丈夫一直养着她吧。
“谢谢于夫人,他日一定报答。”
她大大咧咧道:“报答到不必了,记住,别叫我于夫人。老爷听到会生气的。等你来找我时,我再告诉你。”
“明白了,夫人。”
“对了,前面左拐照直走再向右,有一家卖马车的,那些银子治病绰绰有余,你买辆马车回去吧。以后你娘看病也方便。”
这人也忒好!
原来这个时代有许多奇迹等待我去发现。
跟班拥着她向前走,她不停回头看我,示意我快点回去。
…分隔线…
——“小暖,这夫人的性子我倒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物和时代格格不入,终会成为传奇。”
“的确。”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于金钗的性子执拗、简单,想到什么做什么,这倒挺好。见她一开始的飞扬跋扈劲,若没猜错,准是哪家掌权军阀的夫人。
谁家的夫人呢?
北平这么大,有权的军阀数不清,一个个猜不知会猜到何时。
“时代变了,如今皇亲国戚如过街老鼠,他们余下的银子,养肥了北洋军阀。”我看着街道随处飘扬的五色旗,感慨,“真不知袁世凯能否带给国家一个春天。”
——“不见得。袁世凯我见过几次。虽然外表看着忠厚老实,可他眼睛一转,感觉不好。仰列强鼻息的朝廷纵使不想,可奈何不了众使馆,下旨1911年11月任命他为内阁总理大臣。小暖,你知道这意味什么?”
那些名词我并不十分懂,只是听着耳生。只得无奈摇摇头。
——“意味着全面统掌军政大权拱手交给北洋军阀。朝廷算是油尽灯枯了。”
我兀地问:“那张勋呢?朝廷为何不找张勋?”
——“可能有出生的原因的。张勋是江西奉新人,在江西提督苏元春家当厨子而渐渐发家的。适逢八国联军侵入,张勋连夜追上老佛爷,被老佛爷看重,称赞他忠勇可嘉,升为淮军翼长。1908年,张勋已被授予头品顶戴,封为提督。他算是走至权利的巅峰。”
听棉暖诉说那些古老的往事,我总是怀有极大的兴趣。
太阳直直射下,给春日的街道更增温暖,也沐浴这这片受过创伤的大地
——“小暖,我头有点晕。太阳太烈了,我要回去了。”
她抬头看看棉暖,发现她的脸有丝不健康的红晕,在人群中,愈发显得茕茕孑立。赶忙点头。
按照于金钗的讲法,真的有家买马车店。对于金钗的看法更加友善。
这一定是长期被那军阀骄纵出的。不仅胸无城府,且容易相信他人。我哑然失笑,若这样下去,那军阀的钱不被她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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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老屋失窃
“这位小姐,你是要买马车吗?”店小二招呼我进屋,对我道,“小姐,马放养在后院,你且随我去后院挑几匹好马。”
我点点头,随他走过逼仄的前厅,自向后院走去。
“小姐,你看,这些全是好马。还有从汉朝流传至今的汗血宝马呢。”
店小二这牛皮吹大了。汗血宝马我可是见过的,而且是货真价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