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兰身子倏地一颤,蓦地望向安馨。
安馨一直冷硬的脸蓦地绽出笑意道:“况安婉也说了,她只是带几日而已,待她厌烦了,我再拿回来,没人会怪罪的。”说实在话,即便颜真知道她将避尘珠给了安婉因而恼火,也仅是恼火而已,万不会牵扯她家人的生死。
安婉立时破涕为笑,欢天喜地的将那簪子拿了过来,兴冲冲的跑到铜镜前对着镜子插在发间,却总觉不满意,这才想起自己全身脏污丑陋不堪,慌忙道:“娘,我好痒,要洗澡了。”
徐若兰抓住安馨的手拍了拍,慌忙道:“娘这便给你倒水。”
安馨一把拉住徐若兰笑道:“娘还是我来吧,你身子不好,要好好休息才是。”不等徐若兰拒绝,安馨便走了过去,将热水倒入浴桶内,露珠还拿来皂晶和干净的巾帕在一侧帮忙。
徐若兰望着安馨怔了怔,接着微微长叹。
安馨的懂事,实在是她始料未及的,有时她甚至怀疑,这样懂事的孩子,究竟她是如何教导出的?想到此,徐若兰眼底微微潮湿,现在总算好了,婉儿回来了,馨儿也在身边,她还有一个漂亮的义子,生活似乎一下美好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露珠趁着倒水的功夫小心翼翼凑到安馨身边道:“小姐,那簪子可是右相大人送给你的呢,您就这么给二小姐了?”
安馨瞥了她一眼道:“闭嘴。”
露珠小小的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忙着去给安婉更衣,安婉看了一眼露珠道:“没想到你还在我家呢。”
露珠手上动作一顿笑道:“二小姐,奴婢当然要在小姐身边了。”
安婉道:“你从小笨手笨脚的,不知道给姐添了多少麻烦,我要是你,早就离开了,哪里还会留下来拖后腿呢。”
露珠失落的垂下眼睛道:“二小姐说的对,奴婢真的是笨极了,若非小姐容忍,奴婢早便流落街头了。”
安婉立时笑着望向安馨道:“姐,我们多招些新的丫头来吧?爹现在升官了,我们家也富裕了,自然使唤的丫头要多一些才好。”
安馨淡淡道:“富裕?你从哪里看出的富裕?爹为官清廉,哪有银子差遣那么多的丫头?不行!”
安婉立刻委屈的望向徐若兰道:“娘,女儿身边没个丫头怎么行?姐姐有的女儿便可以没有了?”
徐若兰慌忙安慰道:“露珠跟着你姐姐一起长大,感情自然非同一般,自然不会再要新的丫头,你身边,当然会给你配一个丫头来,不急,啊。”
安婉微微有些不满的看了安馨一眼,这才下了浴桶,安馨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微微眯起眼睛,她身上有伤,虽然已经掉了疤,但依然能看到印痕,想来她刚才说的是不错的,这些年,她过的应该是很苦。
看着徐若兰亲自喂安婉清洗身子,安馨转身走了出去,露珠慌忙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安馨淡淡道:“娘若是问起,你便说我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不用等我。”
露珠道:“天这么晚了,奴婢陪小姐一同出去吧,小姐一人,奴婢不放心呢。”
安馨淡淡道:“不用。”说罢自顾自走开。
月如银盘,已至中天,安馨出了府门,月光将青石路照的明亮,安馨慢腾腾的在街上走着,周围古城林立,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举目望去,繁华的京都也陷入沉睡。
安馨不由的想起前世,这个时间前世的城市还应是灯火辉煌吧,即便入夜,也止不住车水马龙的声音,这样的深夜,她的父母,可有安然入眠?
安馨不是悲春伤秋的人,然最近这种情绪总会不经意的造访,让她的心情很是抑郁。
月影惨淡,安馨望着地上的影子,缓缓顿住脚步。
倒非自己吓自己,而是,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道黑影,接着那黑影骤然举起手中的剑,骤然向安馨刺来。
安馨身子一矮,险险避过,而后一个下折腰,长腿骤然向身后人横扫过去。
那人举剑便挡,安馨腿陡然一撤,倏地起身,飞快扭动手腕处的机关,精巧有力的短箭犹如雷霆之势,陡然向那人刺去。
暗箭来的突然,那人纵然功夫高于安馨,却也难防暗器,只听“噗”的一声,短箭刺入他的胳膊,巨大的力道竟带的那人连连后退几步,蒙着面的脸只那双眼睛露出震惊的光,慌忙后退,转身便逃。
他逃的飞快,安馨眸光一沉,抬步便向前追去,那人一路跌跌撞撞,倒也跑的不慢,可每每转角时,他总要停下来歇一歇,安馨缓缓眯起眼睛,步子陡然停了下来。
那向前跑的人不断回头看她,到最后竟也停了下来。
安馨下意识的将手落在手腕处,接着空气突然传来破空声,数道黑影突兀出现而后同时向她扑来!
安馨脸色沉了沉手中暗器只能发十次,方才发出了一支,如今还有九支,而黑衣人有六人,也就是说她如果不能让他们一招致命的话,下一个死的便是自己!
但杀人并非安馨本心,是以她若出手必然要给他们造成无法再奋起的重伤,这似乎要比杀死他们还要困难许多,而对方却有可能是要置她于死地!
安馨缓缓拉紧手腕处的暗环,脸色微微发白。
饶是她镇定如斯,此时还是不由的变了脸色,生死一刹那,却是悲喜两种结局!
思虑不过一刹那,安馨动作却并不迟钝,身子一闪避过一人利剑,手中暗器陡然向右前方之人胸口飞刺过去,一把寒剑突然擦着她面颊划过,安馨只觉脸颊一痛,骤然一个回身,短箭激发,只听“噗”的一声,身后人便没了声息。
顾不得考虑,又是两把寒剑左右刺来,安馨拼着挨一剑,骤然侧身去对付左手边的人,腰畔寒剑还未抽出,安馨已然回身骤然向身后飞刺去。也正当时,另一把寒剑却对着她的胸口刺来!
那一剑来势迅疾,安馨不由瞳孔一缩,已然想到了结局!
“啪”急刺而来的剑突然断裂,接着右侧的人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安馨只觉腰间一紧,接着便是剧痛。
“噗!”一声诡异的声音传来,安馨身子骤然一颤,那刺向她心脏的人竟然被生生劈成两半!
安馨只觉一口腥凉气涌入嗓子口,身子一软,被人接住。
安馨痛的额头都是冷汗,看向眼前人,然他却一直不看她,只一动不动的看着地上的死尸
“颜真你,怎么来了。”安馨开口,她觉着这种英雄救美的行径实在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颜真身子一顿,而后揽紧她,转过脸来,那眸光在夜色下弥漫上了一层暗黑的色泽,即便是她望着都凉凉的。
安馨只觉腰上更痛了。
“夜半三更的,一个人出来跑什么!?”那声音冷而怒,倒安馨蓦地一怔。
“本相再晚来片刻,你和那些死尸还会有什么区别!?”
安馨打小还真的没有被人训斥过,即便是安有为的训斥也从不曾这般凌厉,贸贸然被人训斥,她反有些反应不过来。
“枉你聪明如斯,陷阱都看不出来吗!?”
安馨:“”
“说话!”
安馨被训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但她素来心高气傲的,又觉着被人这么训委实没有什么面子,便撇了撇嘴。
颜真当下气结,按在她腰侧的手却纹丝不动,安馨痛的牙都颤了,终耐不住抬眼看他:“大人,性命攸关啊”
颜真的脸色,像极了粪池里熏了八百年的石头,给她喂药时,那脸拉的足有十丈长,诚然右相大人将脸拉的十丈长也是极美的,但看着还是无端的让人闹心。
安馨随手打开药碗道:“我是喝药呢还是看你脸呢!你若是不乐意喂,我便自己喝!再说了我伤的是腰又不是手,大人您该忙忙去,别在这里看的人闹心!”
颜真气恼:“你伤的哪里是腰,分明是脑子!”
安馨窝火道:“我爱伤哪伤哪?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我就算死了伤了,那是我的事,你管的着吗你!”
颜真被堵的炸毛:“我和你没关系!?那日在大殿之上指本相为夫的难道不是你安馨!?”
安馨语结,抬睫瞥着颜真一张发黑的脸,眉头凝了凝,又觉着好笑,不由道:“是我,怎么了?”
颜真牙痒道:“安馨!”
安馨瞥了一眼地上的药道:“我腰疼,要喝药。”
颜真拂袖走了出去。不过片刻,门又被推开,果真端着一个药碗走了过来,脸色依然臭的很,安馨干脆闭上眼睛,既然看着心烦,索性不看,任由他喂便是——唇上蓦地一软,接着温热的气息涌入口腔。
安馨身子骤然一颤,倏地睁开眼睛。
“安馨,你何时能让我安心?”颜真一双眸子潋滟着风华,却直直的望入她的眼,安馨眸子蓦地缩了缩,目光游移开去。
“喝药。”他似怒火微消,那眸子黑暗退去,便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心疼。
安馨配合的喝了药道:“心里烦闷,出去走了走,哪里知道有埋伏。”
颜真瞥她一眼道:“你也烦闷?”
安馨亦瞥他一眼:“你不也夜半三更的出去?”
颜真看着她顿了顿道:“本相夜不能寐,还不是因为那个没良心的安馨!?”
安馨嘴一抽。
“一边与本相藕断丝连,一边却又与本相的死对头一同出宫,让人如何不恼?”
安馨嘴角又抽了抽。
“本相不过散个步,还遇到一桩阴谋杀人案,让本就跌入谷底的心思径直跌入了十八层地狱,脸色能好看?”
安馨脸色僵的快没了反应。
颜真瞧着她,蓦地又笑盈盈道:“既伤着了,左右不方便挪动,今夜便歇在右相府好了。”
安馨牙酸道:“我觉着,方便的很,不是伤的不重么。”
颜真道:“哪里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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