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恋沉醉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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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恋沉醉千年前-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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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扭过头,深深地望着我,黑得惊人的眸子闪过数种情绪。
  
  
  
  “不能。”
  
  他最终抿紧了薄唇。
  
  其实,佛像公诸于天下,难堪的何止我与无间。还有,他自己。
  
  世人非议无间夺人之妻的同时,未尝不会嘲笑君洛北的无能,我当然成了淫荡无耻不守妇道的典范。那些佛像,恐每日里承受的不是百姓的祈福,而是无数的唾骂。
  
  我起身走到窗户下,心里的无奈惆怅悲凉烦躁,一一重叠在一起,塞得胸腔心肺都快要炸了开来。一个隐埋多时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在此刻清晰起来。
  
  我看了看那道白色的背影,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银色的带子松松地束在脑后。熟悉的轮廓,坚定了我最后一丝犹豫。
  
  拿起窗下架子上的剪刀,我闭上眼,摒住呼吸,往右脸上狠狠地划去。
  
  刺骨的剧痛,贴着剪刀的尖端一路蔓延,却奇迹般抚平了我内心的狂乱躁郁。我微笑着,再次提高手腕,错开刚才的轨迹复又划下了另外两道。
  
  血腥的气息,钻进了我的鼻子,嘴角尝到了湿漉漉的铁锈的味道。
  
  我满意地睁开眼,白皙的手指上,美丽的血痕蜿蜒流淌。
  
  “芯!”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呼喊,手中的剪刀被一股大力拍飞,“匡”地一声脆响,砸倒了一个青花瓷瓶,在我脚下摔得粉碎。
  
  随即一双大掌抓住了我的两臂,把我的身子反转了过去。
  
  墨黑的眼底一片震惊,我木然地看着,看着那片幽深的湖底倒映出我的影子,三道血痕斜斜地横在右脸上,从眼帘下方一直隐没到颈子里。
  
  一方白帕压上了我的右脸,白帕的主人牙关紧咬,眼眶欲裂。
  
  “没用的,剪刀上我抹了蚀骨粉。” 蚀骨,顾名思义,连骨头都可以化去,脸上三道血痕虽然只伤及了皮肉,但哪怕再好的止血疗伤之药,也是阻止不了它们的恶化腐烂的。
  
  既然决定了毁去这张脸,我岂能给它复原的机会。就好像当初再嫁了,我就从未想过再和君洛北复合。
  
  “为什么!”君洛北的双眼已是通红一片,压住我右脸的手掌猛烈地颤抖起来。
  
  “我早说过了,我是秦澜,不是莫思攸,更不是周韵芯。这张脸对于我来说,长成什么样都不重要。” 我咬着牙回答。
  
  被他这么一动,我的整个右脸好像火烧一般灼痛了起来。
  
  “就因为我下令铸造佛像,令你的玉无间难堪了?”他问,眼底的血色几欲滴出。
  
  我闭上了眼睛。
  
  
  
  “是。”
  
  我坚定地回答道,睁开眼睛与他赤裸裸地对视,心底空寂一片。
  
  “哈哈哈哈——”
  
  他凝视了我半晌,突然松开白帕背过身狂笑起来。大力转身的幅度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本就松散的银色发带随着这笔曲线飘飞开来,乌黑的长发顿时在我眼前散开,像一把墨黑的扇子打开在白色的长衫上。
  
  笑声过后,墨发飞舞,他掠过我端起了桌上那杯他倒给自己却一直没有饮下的情人醉。
  
  “世人皆以为它叫情人醉,其实它还有个名字,叫情殇。喝了这杯情殇,我的情已殇。那年春天,桃花雨中恍如精灵一般的女子,与我从此形同陌路。”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砰——”杯落声起,眼前人的双眼已是赤红一片,不见一丝黑光。
  
  猛然,一股酒气带着灼热的呼吸压上了我的双唇,排山倒海的绝然和森冷压得我无法反抗,那双唇舌强势地撬开我的牙关,倾尽一股无可抑制的悲痛在彼此交缠的口腔里,顺着喉咙,一路滑至内心最深处。
  
  我像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整个身子痛苦不堪。
  
  唇上的沉重终于松开,入目所见,竟是君洛北的一头银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原以为是传说中的情景,没想到,生生地发生在了我的眼前。眼眶渐渐发潮,滚烫的泪流出来,在心底烙下一条条烙印,就好像右脸上的三道血痕。
  
  那将是我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丑颜相见

  我掩上纱帽走出宫门。
  
  门外是一片白得耀眼的雪地,无间身披一袭黑色的狐皮大氅,黑白分明,几可入画,卓然立于宫殿门前。
  
  他向我一步一步地走来,轻轻的脚步,踩在雪地上,雪粉流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是重重地踏进了我的心里。
  
  一步一步,那么重又那么轻,那么轻又那么重。
  
  终于,他站到了我的眼前。
  
  火红的狐皮大氅从他臂弯展开,仿佛寒风中陡然飘来的红云,落到了我的身上。温暖的感觉,连同眼前这张比红狐皮还要夺目的脸庞上耀眼的笑容,一起贴进了我的心间。
  
  “无间。”我轻唤他。
  
  “嗯。”他轻声应着,一手牵过了我的手。
  
  “走走吧。”我说。
  
  “嗯。”大掌反转,与我的五指交叉相握。
  
  隔着帽檐垂下的纱幕,我近似贪婪地望着他刀削斧劈的侧脸。终于,我可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细细描画眼前这个带给我无比勇气重生的男人了。
  
  “知道戴上纱帽挡风,怎么就不知道披上大氅,还好我给你带来了。”他取笑我,声音温润如玉。
  
  我看着雪地里留下的深浅不一的脚步,就好像看见了我和无间这几年起起伏伏的夫妻生活,心里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去马车里吧。”我说,该面对的始终都是避不过的。
  
  这次来接我的马车比上次的要好得多,车内宽敞明亮,足够四个人并排躺下;内壁装饰精巧繁复,贵气逼人;角落里烧着一尊四角盘螭金铜烤炉,红红的火光驱走了冬雪的寒冷,使整个马车内温暖如春。
  
  我坐到了无间对面,低头取下了遮脸的纱帽,然后抬头。
  
  无间的眼顿时沉了下去,狂风骤雨降临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
  
  “谁做的?”他问,两手箍住了我的手臂。
  
  我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眼神,没有说话。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眼神里布满了询问和惊骇。
  
  我明白他看懂了我的眼神,心一横,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你、你疯了?”他冲我大吼,两手奋力地摇晃我。
  
  我从没见他对我这么凶过,一时之间有些呆愣。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声调依然惊怒,但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眼睛里波涛汹涌,仿佛随时会掀起滔天巨浪。
  
  “我必须的。”我恢复了冷静望着他,眼神一动也不动。
  
  听了我的回答,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大掌倏地把我的手臂抓得更紧了,瞳孔骤然缩紧。
  
  “你以为我在乎别人说什么吗?”他怒喊,几乎贴着我的耳朵,咬牙切齿。
  
  “你当然不会在乎。”我的眼眶湿润了起来,怎么也看他不够地望着他,“可是我在乎,比起你为我承受的一切,毁了这张脸又算得了什么。”
  
  他一怔,狂怒的神情凝在了脸上。
  
  “更何况,这张脸本就不是我的。”我坚定了自己的声音,反手覆住了他的手背。我知道,无间的眼睛——永远装的是秦澜的灵魂。
  
  “可是这样一来,你将承受世人许多嫌恶的眼光,我怎能忍心看着你受委屈?”无间的嗓音顿时沉重起来,痛楚从他的双眼里赤裸裸地弥漫开来。
  
  我直了直腰板,冲他扬起一抹诚恳的微笑,“你觉得我会受委屈?”
  
  他蹙紧了眉。
  
  “委屈,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心灵戴上的枷锁。我秦澜行得正站得直,不偷不抢,活得堂堂正正的,怕什么嫌恶?而且我的相公还这么疼爱呵护我,让我锦衣加身、玉食不缺,我又有什么委屈可言?”
  
  我抬手止住了他欲张的口,继续道:“外表只是副皮囊,让我的灵魂能有个安憩之所;让我能有一张嘴开口对你说,我爱你;让我能有一双眼,每天看着你;让我能有一双手,像现在这样紧紧抓住你。划下这三道伤痕,能为你免去许多麻烦,所以我一点也不在乎。”
  
  琥珀色的眸子随着我的话音,渐渐潮润了起来,却一扫先前的沉郁悲痛,焕发出无比明亮的光彩,仿佛水洗后的琉璃,澄亮得动人心魄。
  
  我欣慰地笑得更开了。无间,他总是懂我的。
  
  “你以为月城的百姓不会嘲笑他们的新任城主娶了一个丑女啊?”他戏谑地笑道,抬手点了点我的额头。
  
  “我以为你娶了我这个丑女会很高兴耶”我故作哀怨地拿眼角瞅着他。
  
  他止住了笑,眼神随着我的话幽深了几分。
  
  车厢突然安静起来,一张轮廓优美的俊脸在我眼前突然放大,四目相接,温热的唇贴在了一起。
  
  轻柔的触感,像我二十多年前舔过的棉花糖一样美好。
  
  “没想到你的脸变了,连脑子也变了,傻得连接吻也不知道闭眼了。”他的唇,依然贴着我的。低沉的呢喃,像羽毛刷过我的唇齿,激起我阵阵悸动。
  
  眨了眨眼,我恶作剧地瞪出一对斗鸡眼,然后才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哈!”没想到眼前的人一阵狂笑,原本旖旎的气氛被打散得粉碎。
  
  看着他笑得肆意张扬的眉眼,恍若初识,我的心里一暖,也跟着哈哈地笑了起来。一切的开心与不开心,委屈与不委屈,都在这阵笑声里放开了。
  
  “澜儿,原来容貌真的不重要。”
  
  无间笑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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