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痛恨这可恶的现实,厌鄙这多余的对手,却偏偏无法回避这残忍的伤害。
一直到箫声完全被波涛淹没,昏黄的落日沉没在水平面的下方,熹微的星辉隐约在天际,姬伐月才向着船尾艰难地挪动脚步
软软东风,拂过伊人的脸庞,扬起伊人的发丝。
杨柳风就这样定定地站在船尾,看向那黢黢的暮色深处,仿佛她仍可以看得见那孑然的身影,仿佛她仍可以听得到那幽婉的箫声。
几番踌躇,姬伐月仍是没有勇气开口出声。
“为什么逼他走?”许久,杨柳风的语声才自夜风中冷冷飘来。
“我没有”姬伐月努力地想要分辩,却被她心头生起的浓浓厌恨深深刺伤,骤然失去了发声的力量。
“就算他真的误会、真的生气,也不会把我留在别的男人身边。”
温温语声中的坚定自信如刀般锲入姬伐月的心窝,他不想问为什么,更不愿去探究答案,因为这一切只会变本加厉地践踏他的骄傲。
停滞半晌,姬伐月才绝望地凄声道:“他失去你最多只是伤心,我失去你却要死,我的命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微不足道么?连霏儿都不如?”
杨柳风缓缓回过身,他连忙哀怨地凝眸——她会心软的,一定会!
然而,她却并没有看向姬伐月,只是侧身经过他的身畔径自向自己的船舱走去。
无措地呆立原地,寒意从心底里透彻全身,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空虚压得姬伐月几欲失去呼吸。
愣怔了良久,他才缓缓抬首看向如漆的苍穹:夜色仿佛和多年以前的并无区别,熠熠银河也是如此熟稔,就连这星夜之下的人亦同样忧伤无助。
哪一颗才是属于我星星?为什么不让她爱我?
连一个陌路相逢的小女孩她都可以悉心关爱,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理解我的感受?
不知道站了多久,姬伐月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视线缓缓地离开星河,才发现泪水不知何时已经顺着眼角滑落,濡湿了发鬓。
“酒,”他蓦地开口道,嗓音已经微哑:“拿酒来。”
卫翔在黑暗中应声,少顷,便有一个小坛奉至姬伐月的面前。
他平时虽然也常喝酒,但从来只是浅酌慢饮,把品鉴佳酿作为一种乐趣和消遣,所以每次都喝得不多,自然也就从未醉过。
但是,此刻,姬伐月启封扬首咕嘟咕嘟转眼便灌下小半坛。
醇浓的液体下喉,竟似将满身孤冷稍稍消散,他满意地长吁一口气道:“把船上的酒都搬过来。”
卫翔犹豫着却不知该如何措辞相劝。
“我不想说第二遍。”姬伐月寒声道,一仰头又灌下几大口。
“是。”
低低应声之后不多时,卫翔便领着几个教众将十来坛美酒搬上船尾的甲板。
姬伐月已喝完了手中那一坛,挥退众人,撩袍席地,拽过另一坛接着往嘴里倒——那清醒时的伤痛令他脆弱得只想逃避,此时此刻,似乎唯有喝醉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愿想起她,但漫天繁星都好像那双浅淡悠澈的春水。
不愿记得她,但眼前历历尽是相遇相识的美好片断。
不愿爱上她,但情如覆水心已迷失,唯有伊人可解魔魇。
姬伐月一口一口不停地狂饮,他只求一醉,只求能暂时远离那摧折心神的痛苦
酒,已不知道喝了多少,摸到空坛子就抬手扔出去,摸到有酒的就抱过来一阵疾饮,琥珀色的瞳人已失去了焦点,手却机械地不愿停止。
不是说喝醉的人会麻木无知么?为什么心头的苦痛依旧如此清晰?
一声幽幽的长叹轻轻飘来:“教主,你醉了。”
“醉?”姬伐月苦苦一笑道:“醉了才好。”言罢,又捧起酒坛欲饮。
“教主不能再喝了。”一双温润的小手努力企图阻止他的动作。
柔腻的触感令姬伐月心头一阵悸动:是她吗?她终究还是关心我的?
缓缓抬眸,他试图凝聚起涣散的目光,却依然晕眩到看不清眼前的人,但那双波光微漾的眸,却依稀就是伊人春水。
“燕儿,”姬伐月忽然一把握住那纤弱的双肩,万分哀楚地道:“别恨我,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眼前的眸中满是诧异,她正要开言,却被姬伐月伸手抚住双唇,幽邃的蕴着泪光的眸深深望入她的眼底:“我知道你的心始终不曾属于我,可是我愿意等,我愿意用任何代价来换,哪怕是不能长生,我也不后悔,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做得比他更好。”
感受到指下的唇瓣微启欲言,姬伐月急忙截口道:“不要拒绝我,燕儿,看着我的眼睛。”他的语声忽然转作无比温柔沙哑:“我爱你。”
似乎是为那琥珀双眸中闪烁着泪光的痴浓情意所感,她果然怔怔地不言不动。
姬伐月轻轻挪开手掌,蓦地欺唇吻上那芬软的樱瓣。
似乎有一瞬间的挣扎,但她很快就屈从于他慑魂夺魄的深吻之下。
是不是你也同样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心头有一丝淡淡的得意,姬伐月加深了入侵,并且悄然将柔软的娇躯深拥入怀。
她就这样沦陷、迷失,任他予取予求。
倏然,残存的一点灵光闪过姬伐月本已混沌的脑海:为什么不趁此意乱情迷先要了她的人?女人岂非是最容易对占有过她的男人动情?就算她气恼,自己也可以归咎于酒后失德,再用心劝哄一番便是。
他一面转念,一面更卖力地用自己的唇与舌温柔诱惑,悄然,一只手已经拂散了精巧的裙带
第165章 第五十五章 幽情苦酒婵娟恨(中)
晨曦,伴着习习软风撩动甲板上旖旎的画面。
头痛欲裂,姬伐月不耐地蹙眉欲图翻个身,侧畔的柔润躯体却在瞬间拉回了他的记忆。
昨晚做了什么?呼吸骤然一促,他缓缓启眸。
漫天朝霞就在眼前,四个人影围站在外,高举着帘幔遮隔开惑人心旌的无边春色。
可惜完全记不得那样的美妙时光她是怎样的反应,但姬伐月相信自己不会令她失望,想着,噙不住的甜蜜微笑便溢出唇角,却在转首相顾的一瞬浑身僵冷——侧畔的佳人并不是杨柳风,而是侍婢舞姈!
为什么会这样!
满心的窃喜瞬间化为恼火,姬伐月嚯地坐起身来。
“教主”舞姈自睡梦中惊醒,微微含羞地娇唤一声。
“出去。”他语声冰冷的道。
愣怔一晌,舞姈似乎还没有明白为何昨夜的温柔和忧伤竟会骤然化作如此无情的驱赶。
“滚!”姬伐月懊恼地厉声大吼——竟然不是她,竟然不是她!满心说不出的失望、失落。
舞姈被骇得一颤,慌忙裹起衣裙退出帘外。
呆呆地坐了一刻,姬伐月骤然跳起身来匆忙套上衣衫向着杨柳风的船舱疾步而去。
昨夜她会不会听见这里的动静?会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如果知道了,她会怎么看我?怎么想我?
舱门在望,姬伐月的脚步却踯躅不前:要如何分辩?要怎么解释?
“教主。”
卫翔在身后的轻唤令姬伐月眸色一亮,忙转身急切地低声问道:“她昨晚有没有出来过?”
卫翔躬身答道:“回禀教主,圣女昨晚回舱后就没有再出来。”
微微松了口气,姬伐月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昨夜他酒醉乱性,但却已记不得当时的情景,不知道那夜深人静中的缠绵之声是轻还是响,会不会飘到她的船舱里几番沉吟,终究仍觉难于启齿。
“昨夜东风甚紧,圣女门窗紧闭恐怕还不胜其寒,教主酒醉之后又露宿一霄,最好熬些驱寒醒酒的药喝了,再多歇息调养,免得宿醉受凉两害侵身。”卫翔压低了嗓音小声道。
姬伐月回眸了然一笑:“好,圣女这里你仍要多加看顾,不得有失。”
“是。”卫翔恭谨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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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春深,蝇虫已生,刘珩手臂上的伤口也因时气愈暖而更加速了腐烂,引得一干虫儿徘徊袭扰不休。
他轻叹了一声:虽然得到解药保住了性命,但那人却并不曾给他治愈伤口的药粉,蛇毒虽解,但是伤口的溃烂却是日渐严重。
那人是故意的!
可他首先担心的却并非自己,而是那个同样受了伤的人儿。
努力回想了很久,确认分别之前那一晤杨柳风皓腕之上确实缠有包扎伤口的布条。
那人如此在意她,应该不会让她承受这样的折磨。
念及至此,刘珩竟然略带欣慰地一笑,挥匕剔去一些腐肉,开始用布条一圈圈缠裹住伤口——现在的他,身边剩余的钱已连普通的伤药都买不起了,好在天气回暖,便将身上的外套拆了,扯成布条洗晒干净扎裹住伤口——无论如何,他还要赶路,就算毫无胜算,他也不会放弃追寻她的脚步。
风儿,生生死死,坎坷起伏,直到孤帆远去的那一刻,我才忽然明白,你的生命中不愿没有我,就像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你一样。因为,如果失去了对方,我们的生命就将不再完整,所以,无论面前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我们都不能停止向对方靠拢的脚步,生则同存,死则同共殒。
“珩去哪里风儿就去哪里。”
而我,只想去有风儿的地方。
心志固然可以坚若磐石,但血肉的身躯毕竟不会如石般无知无觉,短短的几天里,腐败的伤口迅速扩散,缠多少圈布条也遮不住阵阵恶臭,又由于毒性已解,恢复知觉的手臂被难耐的痛与痒交相侵袭,日日夜夜折磨着刘珩的意志。
有几次,痛痒难当地辗转无寐,他几乎忍不住要自断手臂,但,每每眼前浮现出那温温相望的春水,终于失却去了决绝的勇气:且不说断去一臂的自己是否还有能力与那人抗衡,就算可以,难道要她一辈子永远面对这样残缺不全的自己?
黑夜,一如既往地笼罩大地,万物欣欣,只有磨人的痛与痒在寂静的黑暗里无情摧残着辗转反侧的人。
骤然,刘珩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