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等死啊!”
笙儿苦笑:“有天下最好的大夫又怎样?你也知道公子的病并非一朝一夕,病根更是在心。至于最好的药材补品,也莫过于宫中珍藏的千年灵芝与人参了吧”
慕半依闻言一愣。
今日她的出现,此时笙儿已经想明:“你能找到这里,恐怕也是因为那个人吧,当今的九五尊。”
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背脊,慕半依浑身绷紧,这才想起顾墨晗曾经说过——
朕,会送你回那个人的身边。
难道,他早就清楚对方的下落了?
“他来过?”慕半依难以置信,“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她自己竟不知道?
笙儿讲道:“就在今年的上元节之后,他的一名属下前来,并且禀明了身份。”
上元节之后而逢然曾经看过上元节的灯会。原来,那一夜顾墨晗神色慌张地丢下自己,是因为看到了逢然他们。
现在慕半依终于明白,为何当时抱来的双手会颤抖得如此厉害。
那是一种,害怕失去的恐惧。
笙儿道:“每隔段时日,他们就会送来各种贵重的药材补品,都是用钱银买不来的,身旁还有随同的人为公子号脉诊断。”
慕半依立即追问:“这些事,逢然都知道吗?”
笙儿摇头:“公子并不知情,还以为对方只是我们请来的普通郎中。”
慕半依垂睫,没再言语。
也好,就让逢然这样毫无烦愁忧虑的生活吧。
而墨晗
心底深深唤起这个名字。
原来他一直,都在私下替自己默默照顾着对方。
慕半依忽然抬眸,迎起头顶上方的光线,一张容颜被晃照得模糊不清,似乎如此,眼角的泪和内心的悲凄,才能够被蒸发得干净。
“逢然还没醒,我先回屋里守着他。”
许久,慕半依淡淡落下句,身影引着背后阳光,蹒跚而无力地走去。
第86章 相伴
夕阳余晖透窗而入,在地面、桌椅、帐帘洒上一层瑰丽绯色,连坐于床榻边的人影,都浸陷在一片如幻的绮红之中。
慕半依再次替对方掖了掖被角,生怕一丝风钻隙。在她背影的遮挡下,床中那张面容仍苍白得近乎雪色琉璃。
静静凝视他沉睡的样子,慕半依不知想到什么,心口痛得直颤,禁不住闭上眼睛。
将近两个时辰后,耳边传来轻咳。
“逢然”
他咳着醒来,慕半依忙小心翼翼地扶起他靠在床头。旁边小几上早备好热壶,慕半依赶紧倒了一杯。
“逢然,来,喝口水小心烫。”慕半依一手替他抚着后背,一手将杯盏凑到唇边。
待呼吸恢复平稳,安逢然并没立即接过,而是缓缓侧过脸,那头凌乱的发,衬着煞白肤色,愈显虚弱憔悴。
他眼神凝聚起深层的惊茫与忧郁,一启唇,声音便透出干裂的嘶哑:“依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为什么,会出现”似乎至今仍无法相信,她真的就在自己眼前。
岂料慕半依道出三个字:“你别管。”言辞中却带着难言伤感,“别管什么原因,总之现在我找到你,就不会再走了。”
安逢然瞳孔一缩,忍不住又低头咳起来。
“快,先喝点水。”慕半依见状,这次不容他再讲话,强制性地让他咽下几口水。
刚放下杯盏,一只玉手就被他握牢,凉得有些渗心。
“依儿。”目光正如胶黏在她脸上,安逢然一阵细心审视,焦急地问,“这么久以来,你,你过得好吗?住在哪儿?身边有谁陪着?怎么一下看着瘦了好多”
慕半依听完,眼角隐隐泛起晶亮薄光,忽然含怒地骂了一句:“你这个傻子——”
他病成这样,竟然还一上来就担忧自己的事!
安逢然一怔,只听她嗓音哽咽道:“所有的事,如今笙儿都已经告诉我了。当初你不辞而别,以为默默离开,我就可以过得很好,可以过得开心,可以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吗?!”
她瞪着眼,好似气极,竟边说边落下泪来。
安逢然浑身轻微震颤着,握紧的手一下松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准备躲在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然后等待结束?安逢然,你知不知道有朝一日我若得知真相,会愧疚一辈子的!”
他的痛苦,他的难过,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假如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叫她怎么能原谅自己,将来又怎么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不知是泪珠,还是那目光太耀眼,将安逢然从呆滞的思绪中惊醒。
“依儿”这双眼睛,应该总是欢喜含笑的,为何现在却透尽了哀伤?
“你不要哭”舍不得她流泪,安逢然连忙伸手替她拂拭。
眼泪很烫,几乎要烫化肌肤,牵动胸口都在灼热作痛。
慕半依忽然抱紧他,仿佛怕他消失一样,只觉爱惜难言:“逢然,什么都别想了,真的什么都别想了,就让我这样陪着你,今后我们一起喝茶一起下棋,一起看夕阳一起看落花,身体好的时候,我们就出去散步,天气冷的时候,我就在屋里给你讲故事,还有明年的上元节灯会,以后每一年的灯会,我们都一起去看逢然,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再想着离开,也不要让我走,我们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好不好好不好”
一字一句,宛若刻入骨髓深处。
安逢然呆呆听着,身体颤栗不止。
好不好好不好
不再分离,不再寂寞,一起烹茶对弈,一起闲谈赏景。
好不好不停地回响问着,让有个声音几乎要呐喊出心底:怎会不好?怎会不想?
一直以来矛盾而卑怯的心,总让人欲近欲离,然而这次,他没再犹豫,终于也将她搂紧,尽管是那般无力——
“好”
他缓缓吐字,情不自禁地,目中溢出两行清泪。
“逢然,等下次的时候,我想你听弹琴”
“好”
“以后我做菜给你吃,虽然比不上柏叔的手艺。”
“好”
“哪日天气好,我们就一起在院子里放纸鸢。”
“好、好”
不曾想过,一直牵挂在心的人,原来就住在京都郊外,离自己如此接近的地方,周围矮丛青树,鸟语花香,距离宅邸不远还有条清澈小溪,环境十分的幽美僻静。
小宅内并齐两排屋舍,一屋分三室,自打慕半依来后,便住进后排临西的房间,笙儿临东,安逢然则在中间。除此三人,前房还住有一名车夫以及打杂的小仆,都是以前安府的家丁,对慕半依他们自然认得,因此相处起来毫不生疏。
多了一个人,安逢然平日的生活起居就能被照料得更仔细些。她与笙儿各自分工,抛去穿衣洗澡这类事,白天其余时间便是慕半依陪在身边。
日子一天天过去,比起以往,现在能明显感觉到安逢然身体的虚弱,无论抚琴还是下棋,没过多久便觉得累,咳嗽的次数也是有增无减,绝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坐在椅上或是靠在床头,听慕半依津津有味地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偶尔疑惑时会问上几句。当慕半依讲起她喜欢的话本,安逢然总忍不住笑,并非剧情,而是因为对方讲话时那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样子。瞧见他笑,慕半依心里也跟着高兴,紧紧握住那只手,不再让它冰凉。
一日中午,慕半依大展身手,做了满桌子的菜。
她叉着腰,额角虽挂汗珠,但眉梢间却掩不住一股得意之色:“逢然,你快尝尝看,我保证这些菜肴都是你以前没吃过的。”
面对她的自信满满,笙儿旁边嗤笑,马上引来慕半依一记白眼。原来之前笙儿严重怀疑她的手艺,未免公子吃坏肚子,特意每道都提前尝了口。
二人眼神碰撞,互不服气,而安逢然瞧向香味扑鼻的菜肴,双眸正被热气氤氲出一层柔情暖意。
“逢然,你快尝尝。”收回视线后,慕半依满脸期待道。
安逢然举起箸,从盘中夹起一叶青菜,不过才到半空,纤瘦的手腕一失力,菜就掉到桌上。
二人的笑意同时僵在脸上。
安逢然忽然有些窘迫,连续了两次,才终于将菜夹起来。
慕半依忙开口:“原来想吃这个啊,来来,我给你夹,刚才那个掉到桌上就算了还有不许只吃青菜,肉也要多吃,尝尝这块,是我特意用小火炖的”
如今连夹个菜都显得这么费力了。
没去看安逢然的反应,慕半依只是径自说着,稀里哗啦地夹了一大堆菜,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眼角胀起的酸涩。
饭后服过药,安逢然习惯性地睡去,慕半依慢慢掖好被角,守在旁边,满脸黯然。
没多久,笙儿推门进来,小声道:“那个人来了。”
慕半依一惊,随即点点头,留下他出屋。
宅邸门前正停着一辆精致马车,慕半依出来后,便见一名青衣男子背冲自己。
“付公子。”她叫道。
付柳闻言,回首微微一笑。
转眼间,她住在这里已有两个月,而这段期间付柳就来过四次。一开始慕半依感到吃惊,但转念一想他毕竟是顾墨晗的心腹亲信,因此知道自己的下落并不稀奇。而对方的来意也很明确,无关他人,只是出于一种朋友间的关心探望,为此慕半依感动,双方也免去那些无关紧要的称呼。
沿途来到离宅邸不远的小溪边,流水潺湲,澈透汀滢,倒映出两道人影。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付柳开口笑道。每次一来,最先问的便是这句。
慕半依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信纸,都是她在平日里随想随记的。
付柳打开,目光由上而下地看完,半笑半疑惑:“我还以为会是什么灵芝血燕之类的补品,你要那么多银炭做什么?”
慕半依一本正经道:“这里条件不比皇宫,如今逢然的身体越来越差,根本抗不住寒,我怕等到天气转凉,炭火会供应不上,况且这里距城内有段距离,所以我需要你的人手和马车,提早进行贮备。”
“你倒是不客气。”付柳挑挑眉,“不如搬到京都城里,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更好的吃住。”
慕半依低头想了想,最终拒绝:“不了,突然换了环境,逢然肯定知道和我有关,我怕他又开始胡思乱想。”
付柳眸光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