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啊,你才艺绝佳,不如以情寄诗,送到殿下手中怎么样?”
“我的小姐,要不你装个身体不适,请殿下过来看看可好?”
主子不得宠,翠菱自然心急火燎,千方百计地为对方筹谋。当初她陪媚画入住王府,本是自信满满,想小姐惊才绝艳,能歌善舞,哪个男子不为之倾服?岂料那位喜爱美色的三皇子,竟一夜后再难寻踪影。而她的小姐也浑似变了个人,一来府邸,便命人修建荷池量作衣裳,弃琴转而钻研诗词,每日以牛奶抹面以花油香露揉肌,还要花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去摆些奇怪姿势,说是梦中受到启发,可以更好地保持体型。
翠菱快急得跳脚,玦王府这么大,偏偏小姐就愿把自己圈在幽町居里,足不出户。
既劝不动,翠菱只好单独行事,顾墨晗在府时,她总于四周故意走动,可惜对方压根记不起她是慕半依身边的侍婢。或者当顾墨晗喝得酩酊大醉回来时,她干脆直接出现在对方面前。
“你说谁身子不适?”顾墨晗满眼醉色,薄唇漫笑,身子被侍从左右搀扶,那歪斜的紫色衣襟上,还沾染着淡淡的胭脂桃红。
“回殿下”翠菱跪地垂首,“是小姐媚画。”
深如墨染的雅眉一挑,顾墨晗偏头笑问身旁的张总管:“她说的什么画,是谁?”
张总管额角挂汗,有些尴尬地提醒:“就是之前殿下在辰宴上,看中的那位”
顾墨晗表情疑惑,低头似竭力回想,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张总管见状赶紧转过话题,让人扶他进寝居休息。最后只剩翠菱铁青着脸,跪在地上。
阳光灿烂,桃花满红,清池碧波之上,倒映着鹊儿在枝桠间上蹿下跳,灵巧的身子,震落些许淡淡的粉红花瓣,一时纷纷扬扬,半空、池面、地上,俱是艳丽地红。
盛绽桃花树下,一张小几,一席美人榻,慕半依正懒洋洋地倚在上面,品香茗,晒太阳。三个月的时光,转眼即逝。而慕半依会每天如此,尽情享受下午茶的时光。
一张妍丽花容面朝天空,灿阳的暖照,让她浑身泛起慵懒,整个人半寐半醒。
“真是春阳无限好,清风任逍遥”朱唇轻启,正欲一番小慨。耳边却猛然响起翠菱近乎暴跳的声音——
“小姐!”
慕半依抬起头,眯着眼缝看到一张青白绷紧的脸庞,目光正含怨十足。
满身倦意顿褪一半,慕半依唇角斜扬,用半哄半无奈的语调道:“翠菱,我知道的,你想让我去柳池小亭弹琴,可抚琴本是一件清闲雅事,我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弹,偏偏要去离殿下寝居最近的地方。外人眼里,我这是刻意而为,别有用心。别人既如此认为,又何况是玦王殿下?”
“可是”
“我知道,还有以情寄诗嘛。”慕半依边说边打个哈欠,“翠菱,如今我只是被沈相送给玦王的小小歌姬,连个妾都不是,现在我该做的事就是安守本分,殿下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尽量讨他欢心,不需要我的时候只需安安静静呆在幽町居就好。如果一味想着讨宠,只怕物极必反。况且不过三个月而已,就算殿下看到情意绵绵的诗句,偶尔想起我,但围绕他身边的女子如云,哪一个不会思慕他,哪一个没有写过情调诗词?你以为小小的相思意,就会让殿下为我感动吗?相反,也许他会认为我是一名耐不住寂寞的女子,待日久天长,将会如何看我?”
“但是小姐”翠菱咬唇跺脚,“至少我们也该争取,总不能日日无事可做啊。”
“争取?”慕半依眼波飘睨,浅浅笑意在桃花陪衬下,竟勾出令人心悸的惊艳,“便是照你所说,装成身体不适吗?那你说我该是装成肚子痛还是染上风寒?假如殿下得知消息,真对我心生怜惜,派大夫来为我诊断怎么办?怕是只有被揭穿的难堪。又或者你的意思是,让我穿着单薄衣纱,在院内独呆一个晚上吗?”
“小姐,我不是”翠菱一时被对方噎得回不上话。之前她自作主张,到顾墨晗面前说小姐身体不适,倘若结果真如对方所说现在她反倒庆幸,顾墨晗当时完全没有想起媚画这个人。
“只是照这样下去”翠菱仍焦躁万分,“殿下就该真把小姐给忘了。”或许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慕半依却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示意她别乱担心:“如今我就住在王府,就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迟早有一天,他会想起我的。”
迟早有一天?是哪天?
看到榻上人满不在乎,侧身又昏昏欲睡的表情,一时间,翠菱忽然心集幽怨。
她怨,怨小姐在辰宴那夜,没有好好把握住承宠的机会;她怨,怨风流好色的三殿下,喜新厌旧的速度如此之快;她更怨,自己不仅无能为力,偶尔还会胡思乱想,总觉得小姐,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想到这儿,她不禁摇摇头,重新整顿思绪,心中一丝怨意才逐渐消弭,同时眼底,浮现出深层的忧虑与愁闷——
“小姐,你难道忘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吗?”
话音落下,翠菱的声音听去已极显平静,那是一种,轻细、淡缓,除她们二人之外,旁人再无法闻得的声音。
她突然一本正经,慕半依却以皓白雪腕轻轻支头,意态慵懒,漫不经心地问:“什么?”阳光穿透花枝,流泻入眼,明明似睁非睁,然而其间,却清晰逝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亮。
第5章 细作
翠菱看她沐浴在暖色融光里,神情懒洋仿没听清的样子,不由一叹,加重语气道:“小姐,当初我们听从沈相安排,一旦小姐成功进入王府,就要竭尽所能的去博取玦王欢心。”
原来
终于等到了。
慕半依面色不显,心下却百转千回。
从最初一夜交谈,以及翠菱数月来的表现,那种思虑、焦躁不安,难道仅是因她不受玦王宠爱的关系?
不,慕半依当然不认为如此简单,可未免怀疑始终不做探问。这些日子她将自己关在幽町居,自成天地,也无非是希望翠菱能够适时“提醒”一下自己。偏这丫头总一味干着急,嘴上却什么都不说。
今日意外迸出一句,让内心疑团有如朝阳破云,散出点点光缕。
媚画受沈孝乾精心培养,忠心毋庸置疑,而堂堂丞相大人,却暗中要求一名歌姬去诱惑当朝三皇子?
或许是小说电视剧看多,慕半依稍稍一想,便觉此事与朝廷纷争有关。
这是一个慕半依所不知晓的朝代——南顾国。当朝太子与三殿下顾墨晗皆为前皇后萧氏所生,太子十一岁意外坠马身亡,事后前皇后伤心郁结,不久薨逝。二殿下乃何贵妃之子,如今何氏已位居中宫之首。四殿下生母为陈妃,陈妃年轻貌美,自入宫以来便圣宠不衰,冠绝后宫。而其他几位皇子,五殿下视书如命、六殿下天生残疾、八殿下才会读书写字目前太子之位悬空,朝中势力主要集中在二殿下允王与四殿下宜王之间。至于顾墨晗一向只爱风花雪月,从来不理朝政。可诸君背后的谋士们却不敢将他遗忘。因为无论任何情况下,这位三殿下总能想到一些出人意料的法子,在诸皇子中,独得老皇帝的夸奖与喜爱。他喜欢广结朋友,但并非全是狐朋狗友,其中也有一些仁人志士。而且一点谁也没有忘记,他为前皇后萧氏之子,如今萧家失去支柱,风光的日子虽不复存在,但仍属名门望族。藏于他背后的力量不容小觑。
看来沈孝乾也深知这一点,于是让最美歌姬在辰宴上弹唱,欲借美色将心腹安插在玦王府中。或许最终目的,是对这位三殿下的性子,一探虚实。
难怪她拒绝增加侍从的时候,翠菱不显丝毫反对,原来是怕人多眼杂,以免露出马脚。
同时慕半依猜测,沈孝乾暗地效忠的人,应是允王与宜王其中一个。相反顾墨晗的心思,反令慕半依捉摸不透。
顾墨晗曾经有过一位王妃,还是老皇帝亲自下旨赐婚。玦王妃出身显贵之家,自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然而顾墨晗不把她当珠宝捧着就算了,偏偏每隔段时日,就将陌生女子带回来做小妾。或者一连数日不归,独自在外逍遥快活。这样的日子,令玦王妃难以忍受。从小,家里人哪个对她不是百依百顺,视若珍宝。又哪里受过这等子委屈?于是吵过、闹过,怎奈对方完全不当回事,使得娇矜的性子最终走上极端,一年后,玦王妃在府内上吊自尽。
事后,顾墨晗受到南顾帝一顿斥责,岂料认错态度竟是极好,在大殿前一番自我反省,并且很快将府邸所有侍妾歌姬一同遣散,踏踏实实了好一阵儿。可惜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没多久,这位死性不改的三殿下又开始流连烟花之地,倚翠偎红。只是,他再没往府内纳过一个姬妾。
慕半依想,若顾墨晗真是不露锋芒,深藏若虚,一眼看穿沈孝乾的心机,他大可在辰宴上装出对媚画漠不上心的样子。可若说他胸无城府,真为媚画美色吸引,为何将她留在府邸,却不曾有过一次宠眷?
难道说,是因为她上回掐了对方的脸,且一番粗鲁举动后,还冷冷拒绝人家看来的特别恩赐,从而遭受冷落了?
斜眼睨向翠菱,慕半依突然有点小心虚。清喉故作正经道:“这是当然,沈相吩咐的事,我一直谨记于心,时刻不忘。”
见翠菱又欲开口,慕半依立即摆手,美眸中流露淡淡怅色:“翠菱,我知道你心中焦急,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你放心,我自然不会辜负沈相所望。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如今我身居府邸,虽有更近一步机会。但目前看来,依然时机未到啊。”
随口安抚几句,表明下态度。翠菱的情绪已渐渐好转。慕半依想着以后若要耳根子清静,这招还是不错的。只可惜她今天的下午觉,就被这样白白打扰。
**
亭阁楼台,流檐飞瓦。奇花异草,碧波清池。细风卷香的夜晚,一弯银月皎亮出奇,悬挂天穹,浮于水池之中,低首抬头,竟好似无处不在。
重重树影掩着的金粉高阁,正有柔美琴音透过半敞轩窗,徐徐传来。
幽凉的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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