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呆了大半辈子,还没听说过谁出事的。不过,你们进山,还是得千万小心,不能乱跑,山里容易迷路的。”
大家都点点头,祁峰拍了拍桌子道:“那就这样吧。咱们明天进山,今天好好休整休整。对了陈伯,这里有红线卖吗?不管是真是假,带上总不会错的。”
陈大伯呵呵的笑起来:“这个还会少吗?华延驿家家户户都有。”说着拉开衣领,脖子上赫然有一条鲜红的线。“家里多的是,明天上山前让家里的一人给你们准备一条,放心吧。”
大家嗯哦地答应着。既然今天不进山,就开始商量到外面走走。
华延驿本来就是个古镇,山清水秀,倒也是平时难得一见的风景优美之地。陈伯说小河那边比较好玩,大家便一致同意往那里去,跟陈伯问了方向和路径,一群人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蹦。
祁峰拉我起来,我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身体有些僵硬,可又说不上为什么,转眼又消失了。早上起来,这种感觉就一直时隐时现。祁峰关切地将我拥入怀里,在我背上轻轻拍了拍。可是就在这时,越过他的肩头,我看见一直坐在角落里纳鞋垫的陈大娘眼皮抬了抬,望向正出门的一群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立即又隐去。
我猛地收回目光,将头埋在祁峰的胸口——
陈大娘的手里,一只鞋垫即将完工,白色的垫胎上,密密麻麻的针脚组成了一朵血红的花。
七月的天气永远都是明朗灿烂的。祁峰拉我走出门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见了院子里的那棵柳树。
此刻,在阳光拂照之下,那柳树像工笔画中优雅的仕女,婷婷地立着,枝条的翠绿妩媚的让人心醉。可是这美的背后是不是真的隐匿着什么妖异?我禁不住地胡思乱想,索性停下来,死死盯着那棵树。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奇怪,祁峰也朝那柳树望了好几眼,扭头莫名其妙地望着我,可又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琅琅,怎么了?”他问,语气里有些紧张。
“没什么,走吧,再不走追不上我们了。”我回过神来,笑了一笑,拉上他正想往外走去,目光却突然停留在了柳树的根部——
有一片焦黑的东西,从柳树背后显露出一角来。
“那是什么?”我指着那东西道,不等祁峰回答,自己就径直走了过去。
祁峰赶紧跟着我。两人绕到柳树背面,才发现那东西竟是一张被烧毁了大半的纸,确切的说,那是一幅画,在未被烧焦的左下角,还能清楚地看见落款及印章。
我蹲下去伸手拨弄了一下,只见画的中央有一部分还没烧透,隐隐现出一个身着旗袍的女子,微微侧坐着,眼睛斜斜的望过来,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虽然看不大清晰,却依然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呃……好像是个美女耶!”祁峰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垂涎三尺地说。
我重重的哼了一声,反手一掌,将他推开:“小心你老人家的口水!看到美女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祁峰嘿嘿地笑着,走上来将还完整的那一小片纸拣起,上面清晰地现着几个俊逸的字:“国三十三年为君怀妹作”。
“国三十三年?什么意思?”
“国”字上面的部分已经被烧掉,我想了想,道:“会不会是‘民国’三十三年?”
“嗯,应该是。”祁峰饶有兴趣的分析着:“民国三十三年,民国元年是一九一二年,那就应该是一九四四年画的了,难怪这女子看起来这么古典,说不定是什么大家闺秀哦!画画的应该是个男的,字写的不错,画得似乎也很传神,估计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就像咱俩一样,嘿嘿。”
他说着说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我一把将纸片从他手里抢过来,啐道:“去你的,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是什么才了?怕不是人才吧?木柴还差不多。”
祁峰一脸得意:“木柴又怎么了?不是还可以……”
“行了行了,祁大才子。”我打断他的话头,白他一眼,站起来正欲往屋里去,却猛地发现面前立着一个人,吓得我退开一步,才看清楚是陈大娘。
“哟,是大娘啊。”我勉强笑着,心里怦怦地还平静不下来。刚才光注意画去了,陈大娘什么时候来的,我们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陈大娘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祁峰也站起来,对她道:“大娘,你看看这东西,不知道是谁烧掉的一幅画,是你们家的吗?”
陈大娘望了一眼我手里的画片,眼神接触到画面的一刹那,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却又立刻恢复了原状,摇摇头:“我们乡下人家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连字都认不得几个,哪里还有心思摆弄什么画儿花儿的。”
我和祁峰对望了一眼,正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大娘又道:“是不是你们几个朋友带来的啊,真是可惜啊,好好的一副画,给烧成这样子。”
我讪讪道:“也是,回头我问问是不是他们的。”祁峰也赶紧道:“是啊是啊!大娘,我们先走了啊,要不然追不上他们了。”
没等陈大娘回答,他已经拉起我的手,逃难般地跑出了院门。我回头望了一眼,陈大娘在柳树旁一动不动的立着,有些阴郁目光一直跟随着我们的身影。
“这个陈大娘真是奇怪,刚才突然出现,差点没吓死我。”我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没好气地说。
祁峰笑嘻嘻地揽住我,道:“谁让你胆子这么小啊。不过也是,陈大娘什么时候出现的,我还真没注意。”
我手里还握着那张画片,举到祁峰面前晃了晃:“不管陈大娘了。这个怎么办?”
“先收着吧,别丢了。嘿嘿,估计就是他们哪个小子的。没准儿这个叫君怀的美女就是他们谁的老祖宗那,哈哈!”
“不会啊!要是的话,怎么可能把画烧掉呢?”我皱着眉头道,“而且,也不会专程带到这么远来烧。从没听他们提起过,昨天到今天,{奇书手机电子书网}也没见有人到外面烧东西。”
祁峰想了想,点头同意:“不错,我们一直在一起,当中没谁有机会出去烧东西,除非是半夜……可谁半夜发这种疯啊。”
听到半夜这个词,我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
此刻,我们正走在一条小巷之中,错落有致的院墙瓦房将巷子里的气息酝酿得古老而深远。蜿蜒着向前伸去。只是阳光洒不进这幽深的角落,忽然的让人感到有些发凉。
“祁峰……”
“嗯,怎么了?”
“昨晚……”我抬头望望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昨晚?哦,对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看你早上奇奇怪怪的样子。”他问。
“嗯……没什么。”
我摇摇头,还是决定不说的好。
我不希望祁峰为自己担心。我宁愿相信昨晚的经历是幻觉,那仅仅是一棵柳树而已,不是吗?自己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何况旅途劳累,晚上睡不着,迷糊中做梦是大有可能的。至于那什么红光、头痛又突然消失,也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想到这里,我噗哧一下笑了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啊!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秦琅哪里去了?
我自顾自的忍不住笑,祁峰被我吓了老大一跳,大摇其头,不知道我今天又是哪根筋出毛病了。走出小巷,我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起来,拉上被我弄得晕头转向的祁峰,往河边飞奔而去。
这一天我们把小小的华延驿疯了个遍,四处闹得鸡飞狗跳,末了又冲到小河里打了一场水仗,也不顾别人侧目摇头的表情,一个个淋得落汤鸡样的才回到陈大伯家中,我倒是还记挂着那画片,好好的没让湿掉。
这时天色已晚,换了衣服,吃完晚饭,大家又坐到院子里听陈大伯侃老君山去了。我一直有晚饭后写日记的习惯,便独自回到里屋。
乡下地方很少用电,稍微拮据一点的人家甚至还用着煤油灯。陈大伯家的情况算好的,可是用的电灯泡估计也只有十五瓦左右,里屋的情形也差不多。我走进去推开门,伸手在门边的墙上摸索着开关。就在昏暗的灯光亮起的一刹那,屋子里似乎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我心里一惊,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起来,手也僵硬在开关上。
我不敢再动,站在门口,紧张地扫视着这间简陋的房。门被我大打开着,整个房间一览无余,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长凳,没有什么可藏匿的。
我吁了一口气,努力让心跳恢复正常。可就在我准备跨进房间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有一阵风缓缓从后颈窝滑过,不是那种阴冷的风,而是带着一丝湿湿的热气,就好象是有人正站在你的背后很近的地方,往你颈子上吹气一样。我一阵寒颤,只觉得口唇发麻,那种无以言表的恐怖感立即表现为迅速布满全身的鸡皮疙瘩,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啊!——”
“我的天!你叫什么叫!”一只手从背后迅速地伸过来,慌忙地捂住了我的嘴。祁峰赶紧搂住我,哭笑不得。我嘴被他捂住,还兀自呜呜的叫,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糨糊,哪还顾得上思考。
院子里一干人闻声也冲了进来,看见我在祁峰怀里拼命的挣扎,还以为我俩又闹上了。絮儿杏眼圆睁,跳上来就抓住祁峰的衣领,一阵乱踢:“啊!你敢欺负我姐!我打死你!”
祁峰大叫冤枉,顾天和洪晓等人赶紧上来劝架,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拉开絮儿,祁峰才喘了口气,无奈地解释说是他不小心吓着我了。
给他们闹一场,我也终于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看着一屋子的人,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
大家一看这阵势,知趣地闪了。祁峰把我拉进里屋,我给他吓得不轻,可看着他一脸既自责又无辜的表情,又发不起脾气,只有不停的掉眼泪。
祁峰委屈地道:“怎么了啊你,我们以前不是经常这样闹着玩吗?我没想到会吓着你,对不起啊小猪……”
“女孩子家,胆子小是难免的。”
陈大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盆子。我们差点被她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