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诚挚地将记起来的经过告诉我们,并希望能取得我们的原谅。
我们自然会原谅的,他回来了,于我们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不是么?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林萧然推了推我道。我回过神来,朝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我们一路走出医院,慢慢在这段清静的马路上散起步来。天色已晚,红霞满天。
“你准备怎么办?”他道。
“什么怎么办。”
“呵呵,跟我还装啊。”
我沉默了一下,苦笑道:“我还能怎么办,他已经不记得我了,这就是事实。我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
“你难道就不想再努力试试?”
我摇头道:“没有办法,医生都说了没有办法,我怎么试都是徒劳。何必呢,忘了也好,我和他……本来也没有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没有可能?”林萧然急起来。
“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来就有个漂亮的女朋友。那些天的经历藏在我记忆里就够了,我不想做第三者。”
“你这个傻瓜!”林萧然叹道:“他哪里来的女朋友啊。那都是骗你的,我听他说过,当时你问他,他故意逗你说有,他说漂亮,那也是因为他脑袋里想的是你。唉。”
我怔了一怔,随即失笑。原来是这样,害得我每次看到他望我的眼神,都会有一种隐约的负罪感。可是此刻,就算我们曾经对对方有过什么样的感情,都已经彻底结束了。
青姑灭亡前的那最后一击,使池昭陷入昏迷,也打掉了池昭关于我的所有记忆。医生说,这种轻微脑震荡造成的局部失忆,从来都没听说过,也找不到原因。
我能怎么办。当池昭第一次睁开眼睛,我满心欢喜地抓住他的手的时候,迎接我的是池昭茫然的神情,然后他抽出自己的手,问,你是谁。
你是谁。呵呵,同样是三个字,却不是我爱你。从天堂到地狱,原来可以这么容易。
我们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记得所有关于老君山的事情,唯独关于我的每一个细节,都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他的记忆中。
笑。或许这就是青姑对我最后的报复。
“方昳。”
“嗯。”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却没有勇气。”林萧然道,“我们一直瞒着,怕你知道了,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还有你和池昭的感情……唉,可是现在……”
“说吧,还有什么我接受不了的。”
“你还记不记得凌铠对你发过火,说的那些话?”
“当然记得,他说什么我另有目的,仗着优势想怎么怎么样。我至今没想明白,我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你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奇道。林萧然叹了口气道:“我们也是在回来的路上听你讲了所有真相之后才明白,我们错怪你了。你不知道,自从第一次去了华延废墟之后,你经常会自己莫名其妙地笑,表情又阴森又邪恶,有时候偶然望你一眼,会发现你半埋着头,翻着白眼看人。当然我们现在知道,那都是秦君怀和那老头在作怪。不过凌铠会那么说你,还有其他的原因。”
林萧然顿了一顿,终于下了决心似地道:“方昳,你还记不记得你遭遇的那场车祸?”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出过车祸?我好象没有告诉过你们。”
“因为当时我们正在肇事的面包车上。”林萧然苦笑了一下,等待我的反应。我看着他,只觉得一阵眩晕。
“那车是一个朋友的,那天他喝了一点酒,我们正好出学校有事,就搭了他的车。谁知道……真是对不起。”
我愕然,一时还不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你当时昏过去了,我和那个朋友下车看了你,然后报了警,打了急救电话。所以我记得你的样子,这也就是为什么那次在校园里遇到你,我会跟着你的原因,只是没想到真的是你。池昭当时受了一点轻伤,我送他去简单包扎了一下,所以他没见过你,后来是我告诉他,他才知道你就是那天我们撞到的那个女孩子。”
“这么说,后来你们对我那么好,那么迁就,也都是因为愧疚的原因?”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如果池昭是因为愧疚才这样对我,那我岂不是闹了天大的笑话。
“有一些是。”林萧然诚恳地看着我道:“凌铠开始不知道你是谁,正好听我们说了以后,你又开始变得异常。而且你当初出现得太巧合了,他就固执地认为你知道是我们撞你的,跟我们去华延是刻意接近我们,想趁机报复。”
我苦笑起来,毫无意义地摇了摇头:“当时我的确昏过去了,不过你们下车看我的时候,大概还有一些意识,所以后来会觉得你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是谁。”
林萧然耸了耸肩:“我当然相信你,不过你也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事情才觉得面熟,对吧。呵呵。”他显得有些开心地笑着,彷佛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但是紧接着又现出一种深切的悲伤:“但是那张和我那么相似的脸,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看着他,心里也有些难受起来。是啊,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早在我得到了所有关于秦琅的记忆之后,我就发现了林萧然和一个人长得极其相似,我们不是没看到过照片,却因为是不甚清晰的复印件而忽略了这一点。
那就是顾天。
当时我还不敢肯定什么。回来后,由父亲和学校交涉,经过了批准并且保证保守秘密,才得到了那些失踪学生的所有资料。看到那些彩色的照片,他们也吃惊地发现,顾天和林萧然的外貌十分相象,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还没恢复记忆的祁峰和絮儿看到林萧然的时候,会觉得迷惑而吃惊的原因。不管记忆如何被封闭,在他们的心灵深处依然埋藏着那些珍贵的影像,一旦接触到相似的面容,就会隐隐地触发记忆,包括对我,也是一个道理。秦琅的记忆告诉我们,顾天是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父亲对于他的母亲,从来都是绝口不提,顾天问急了,他就会发火,甚至咒骂说他母亲早就死了,顾天对母亲唯一的了解,就是母亲姓萧。
这个发现让我震惊,更让林萧然震惊。因为连我也记得,林萧然说过他的母亲姓萧。
林萧然自然立即和老家的母亲联系,终于逼问出了父母隐藏了多年的秘密。顾天,的确是林萧然同母异父的哥哥,当年母亲因为不满那桩包办婚姻,终于抛下丈夫和年幼的顾天,和林萧然的生父私奔到了一个小城,一直到了现在。却没有想到林萧然会在如此巧合下得到关于顾天的消息。但是面对这样的结局,林萧然却不敢对父母吐露半个字。顾天已经死了,他不想让母亲伤心,关于哥哥的一切,都只能经过我对秦琅记忆的挖掘,然后再尘封在林萧然的心底。
“别想了。你哥哥很伟大,他救了三个人。”我望着仍然沉浸在悲伤中的林萧然,眼角不知不觉地有些湿润。
他抬起头来对我一笑:“你也一样。”
“少来了。”我笑道。“我是赶鸭子上架,没办法了。再说,如果不是你们,我大概一生也不会有这么难忘的经历,萧然,谢谢了。”
他伸出手来,在我肩上一拍:“该感谢老天吧,让我们可以相识成为朋友。”
呵呵,也许是吧。可为什么老天让我们相识,又狠心地让池昭最终将我完全忘记?
路边早早亮起的霓虹闪烁着,如同这人生一般变幻莫测。
也许我该放宽心了,匆匆数十年一过,这匆忙的世界,谁还可能记得我。
回到家,窗外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几声闷雷响过。呵,又将是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
大雨顷刻便至。我坐在窗前,听着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窗上,配合着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如同一曲默契的协奏。
那场惊心动魄的森林之旅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但是却依然影响着我的生活,而自从回到了成都,所有的线索和人物汇聚起来,关于整个事件的一切,也最终串联并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时间倒回两个月前,父亲正在川南附近一带考察采风,无意间到了华延废墟,在废墟里发现了这枚玉坠,当时只觉得那玉质地很好,大概是难得的好玉。但是几乎就在同时,父亲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我出了车祸。父亲在第一时间赶回成都,直接到了医院,却无意间发现那玉坠一接近我,便会发出微弱的红光。这个发现让父亲感到惊奇和不解,可是紧接着,父亲发现那玉坠竟能干扰和影响他的思想,这更让他惊恐。
父亲将此事告诉了母亲,两位老人觉得事情有些怪异,便把玉坠藏了起来,开始调查这玉坠的来历。可整个华延事件扑朔迷离,根本找不到突破口,这给父亲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尤其在我回家之后,玉坠发光的频率越来越高。
紧接着那老头找到了父亲,千方百计想把那玉坠要回去,甚至威胁父亲说如果不给他就要让他失去女儿。父亲直觉地意识到我和这玉坠之间有什么关联,却找不出原因。为了避开那老头的纠缠和保护我,父母商议之后决定将玉坠送到一个朋友处暂时藏一段时间,谁知道那人竟然出卖了父亲,等父亲发现我离家,去找那人的时候,那人竟然拿出一个仿制品来,被父亲认出,斥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父亲气氛之余立即赶回家和母亲商议,其实父母都知道我一定是去了华延,本来想立即来找我,可母亲却认为我从小很少独立出去经历风浪,且这一次的事情怪异莫测,又似乎和我有着极大的关联,如果我能独立将之解决那是最好,所以只准父亲跟着,不让他多插手。这也是母亲在我离家那天早上明明发现了我在书房,却装做什么也没看到的原因。
父亲开始也以为不会有多大危险,但是当他发现凌铠曾经留给林萧然他们的记号莫名地消失了时,才觉得不对劲。他重新划上了记号,并密切地注视着我们的动静。我差点淹死在神泉井的那一次,便是父亲眼看不好现身救的我。更让我们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