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好几次头,最后,走到一张堆满了文件夹的纤维板桌前,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所有人员,开始讲话。
“各位请注意……我刚刚接到局长从华盛顿传来的指示。你们大概都已经听说了发生在肯尼迪机场的案子,这个案件非比寻常。几个受害人被绑架,彼此之间却缺乏性别等共性特征,这在系列犯罪行为中非常罕见。实际上,在我们分管的南部地区这样的嫌疑犯还是第一次出现。鉴于这起案件可能与本周的联合国会议有关,经与总部、匡提科和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协调后,我们得到授权,全权处理这一案件,而且列为优先等级中的第一位。”
说到这里,特派员看了德尔瑞一眼,德尔瑞便接口说下去:“我们已经从纽约市警察局手中接管了这个案子,但我们还将借用他们的人力作为后援。现在,请来自犯罪现场的警员,为我们做现场简报。”德尔瑞的声音变得完全不同,刚才的满口粗话转眼之间已经无影无踪了。
“你为证物做过登记吗?”帕金斯问萨克斯。
萨克斯承认她没有。“我们一直都在全力投入拯救人质的工作。”
特派员对此深感不满。在法庭上,一系列物证保管程序中任何一个细微环节上的疏失,都可能会使铁定的案子翻过来。这是嫌疑犯的辩护律师第一个会找茬的地方。
“在你离开之前,记得先把它做好。”
“是,长官。”
瞧瞧莱姆当时的那副表情,他认为是我向埃柯特局长抱怨才导致他们的工作被人抢走,瞧他那副样子……
我的萨克斯做对了,我的萨克斯保护了现场……
她又开始抠指甲了。别抠了,她对自己说,但和往常一样,还是不停地把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疼痛的感觉真好,那些心理医生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一点。
特派员说:“德尔瑞探员,请你向大家通报一下我们要处理的这件案子的有关信息。”
德尔瑞的目光从特派员和其他探员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继续说:“现在我们的一线探员已经前往城里每个主要的恐怖分子活动据点,搜寻任何能指引我们找到嫌疑犯藏身地点的线索。我们将调动所有的探员和卧底投入行动,虽然这意味着一些现在正在进行的行动会受到影响,但我们决定值得冒这个险。
“我们这里的工作是快速反应。你们将被分为六个各自独立的小组,随时准备出动,完成拯救人质和排除障碍的任务。”
“长官……”萨克斯说。
帕金斯抬起头,皱了皱眉,显然认为她不应该在做简报的时候插嘴,应该等到最后提问时再说。“是,警员,有什么事吗?”
“呃,我只是想问问,那个人质怎么办?”
“谁?那个德国女孩吗?你认为我们应该再找她谈一次?”
“不,长官,我指的是下一个受害人。”
帕金斯回答:“噢,我们当然会留意嫌疑犯可能会有下一个目标的事实。”
萨克斯说:“他现在已经有了。”
“他有了?”特派员望望德尔瑞,德尔瑞耸耸肩。帕金斯问萨克斯:“你怎么知道?”
“哦,我并不是真的知道,长官。但是他在上一个现场留下了线索,如果他手中没有其他受害人,他是不会这么做的。要不,就是他现在正准备去抓一个人质来。”
“听好,警员,”帕金斯说,“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采取行动,以确保人质不会受到伤害。”
德尔瑞对她说:“我们认为最好把焦点集中在那头野兽身上。”
“萨克斯警探……”帕金斯想要说什么。
“我不是警探,长官,我在巡警队工作。”
“好,很好,”帕金斯眼睛望着成堆的档案,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你能把你注意到的细节告诉我们,会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三十多名探员都在望着她,其中有两名是女性。
“只需要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德尔瑞说着,伸手夹住叼在齿缝间的那只未点燃的香烟。
她向他们简要地叙述了搜查犯罪现场的经过,以及莱姆和特里·多宾斯的推论。大多数探员都对嫌疑犯奇怪的做法感到不可思议。
“好像在玩游戏。”一个探员嘀咕道。
另一个探员问他们是否能从这些线索中解读出与政治有关的信息。
“是这样,长官,我们真的不认为他是个恐怖分子。”萨克斯坚持说。
帕金斯把他高度充沛的注意力转到她身上。“让我来问你,警员,你是否承认他很聪明?”
“非常聪明。”
“他有没有可能是在耍花招?”
“什么意思?”
“你……我应该说你们纽约市警察局,都认为嫌疑犯只是个疯子,我的意思是,你们把他当成一般犯罪者。可是,既然他如此聪明,有没有可能故意设下圈套,引导你们朝那个方向思考,然后他就可以实施他真正的企图。”
“什么企图?”
“让你们围着他故意留下的线索打转。这会不会是他的疑兵之计?”
“不,长官,这些方向都很正确,”萨克斯说,“这些线索都引导我们找到了人质。”
“我知道,”托马斯·帕金斯很快地说,“但在这么做的时候,他也成功地引导我们偏离了其他目标,对吧?”
这一点她倒没想过。“我想,有这种可能吧。”
“这么一来,威尔逊局长就会抽调负责保护联合国会议安全的警力回来,全力投入这起绑架案。嫌疑犯可能想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放手执行他真正的使命。”
萨克斯回想起来,今天早些时候,当她看见大批警察沿着珍珠街搜索时,也曾闪过这种想法。“这么说,歹徒的真正目标是联合国大会?”
“我们是这么认为的,”德尔瑞说,“企图在伦敦用炸弹袭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会议的幕后黑手,可能想在这里再试上一把。”
如果是这样,就意味着莱姆的侦破方向是完全错误的。这多少减轻了一些她心中的罪恶感。
“现在,警员,你能为我们分项列出这些证物吗?”帕金斯问。
德尔瑞递给她一张证物清单,她找到的所有东西都罗列在上面,萨克斯开始一项一项地核对确认。刚才在她说话的时候,她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忙碌地工作——有的人在打电话,有的人站在一起低声交谈,还有一些人在埋头做笔记。然而,当她望着手中的清单,说出“我在最后一个犯罪现场采集到一枚嫌疑犯的指纹”时,她意识到房间里一下子寂然无声。她抬起头,看到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望着她,他们脸上的表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她不知所措地望望德尔瑞。德尔瑞伸长脖子问:“你是说你采到了一枚指纹?”
“呃,是的,他在和上一个受害人打斗时掉落了手套,他捡手套时手指触到了地面。”
“指纹在哪儿?”德尔瑞急切地问。
“上帝啊,”一个探员喊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
“快找!快找!”有人高声叫道。
房间里响起一片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萨克斯的手在颤抖,她打开证物袋,把那张指纹的照片递到德尔瑞手上。他举起照片,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然后交给另一位探员。萨克斯猜测那位探员就是这里的摩擦脊专家。“太好了,”那人说,“这是标准的A级指纹。”
萨克斯知道指纹被分为A、B、C三个等级,再低的等级大多数司法机关就不会接受了。她本来应该为自己能采集到如此高级别的指纹而自豪,但不知为什么,她此刻根本没有这种感觉。
接下来,一切动作开始同步进行。从德尔瑞手里接过照片的那位探员一溜小跑到办公室角落的一台大电脑前,把照片架放在光学扫描仪上,另一位探员则打开电脑,开始输入一些指令。德尔瑞抓起电话,一只脚不耐烦地点击着地面,然后低下头去,似乎电话那端已经有人应答了。
“珍妮,我是德尔瑞。虽然这很为难,但我还是要请你关闭东北部地区所有的AFIS【注】请求,给我最优先使用权……我和帕金斯在一起,是他同意这么做的。如果你觉得他说了还不算,我可以打电话给华盛顿的那个人……这事与联合国有关。”
【注】:指纹自动识别系统。
萨克斯知道调查局的AFIS是和全国的警务系统共用的,所以德尔瑞才会打电话请求暂时停止开放。
电脑前的那位探员说:“扫描完毕,正在传输中。”
“要等多久?”
“十到十五分钟。”
德尔瑞把他脏兮兮的手指合拢在一起。“拜托、拜托、拜托。”
围绕在萨克斯周围的是一阵旋风般的活动。她听见有声音在谈论武器、直升机、车辆、反恐专家,到处是电话铃、敲打键盘、展开地图和检查枪械的声音。
帕金斯也在通电话,说话的对象可能是人质救援小组,也可能是局长、市长、甚至美国总统,谁知道呢?萨克斯对德尔瑞说:“我不知道那枚指纹有这么重要。”
“它当然很重要,至少,在有了AFIS之后是这样。在过去,采集指纹多半是为了做样子,好让被害人和媒体知道你在做事。”
“你在开玩笑。”
“不,我一点儿没开玩笑。就拿纽约来说,假如你想通过人工方式比对指纹,我是说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比对所有指纹档案卡,大概得花上一名专家十五年的时间。绝不骗你。而使用自动搜寻呢?只需要十五分钟。过去我们凭借指纹认定嫌疑犯的概率只有两三个百分点,而现在已提升至百分之二十到二十二。哈,没错,指纹就是黄金,莱姆难道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知道却没有全力追踪下去?啧啧,这就是他的疏忽了。”
“喂,警官,”特派员帕金斯说,一只手捂住电话筒,“我想请你尽快完成证物保管登记,我要把证物送到物证反应小组了。”
物证反应小组,萨克斯想起林肯·莱姆曾应邀为他们工作过一段时间。
“我马上做好。”
“马洛里、坎贝尔,把这些证物拿到办公室去,给我们这位客人一些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