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证反应小组,萨克斯想起林肯·莱姆曾应邀为他们工作过一段时间。
“我马上做好。”
“马洛里、坎贝尔,把这些证物拿到办公室去,给我们这位客人一些证物保管签收单。警官,你身上有笔吗?”
“有。”
萨克斯跟着那两个人走进一间小房间,在他们离开去找联邦统一格式的保管签收单的时候,她一直紧张地啪嗒啪嗒按着圆珠笔的弹簧。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拿了一沓签收单回来,萨克斯坐下来,开始打开证物袋。
她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是德尔瑞,那个似乎对这个案子最热心的家伙。在坐车来这里的路上,有人告诉她德尔瑞的外号叫“变色龙”,她现在渐渐开始明白是为什么了。
“我们管帕金斯叫‘大迪克’,就是‘大独裁者’的意思。不过不用担心,他很善于协调,更厉害的是他在华盛顿有很强的人际关系网。像这种案子,非得用上点关系不可。”德尔瑞把香烟放在鼻子下面嗅嗅,好像在品味一根上等的雪茄,“你知道吗?警官,你现在做的可是绝顶聪明的事。”
“做什么事?”
“远离犯罪。你不会喜欢这个的。”那张瘦削的黑脸熠熠生辉,只在眼角附近有一些皱纹。在萨克斯认识他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你做过的最正确的事,就是申请调到公共事务处,在那里你一定会表现得很好,而且绝不会沾上一身尘土。事情就是这样,我敢说,现在的工作让你一天到晚灰头土脸。”
詹姆斯·施奈德疯狂冲动行径的最新受害者,是一位刚从墨西哥城来到曼哈顿的年轻人,名叫奥特加。墨西哥城动荡不安的政治局势——从前年开始,那里的民粹主义情绪不断高涨——使得那里的商业活动难以为继。然而这位野心勃勃的企业家来到纽约不到一个星期,就不明不白地失踪了。据说最后一次有人看到他是在西区一家小酒馆的门前,警方立即判断出他很可能已经成为施奈德手下的又一个牺牲品。不幸的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真的言中了。
集骨者已经驾车绕着纽约大学的华盛顿广场巡弋了十五分钟。这里的人很多,但大多是小孩、暑期进修的学生和溜滑板的少年。此处充满了欢乐,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歌手、变戏法的和杂耍艺人随处可见,这让他想起鲍里街的“博物馆”,十九世纪初最受大众欢迎的地方。当然,那里根本不是什么博物馆,而是一条带有拱廊的街巷,挤满了表演滑稽歌舞剧、展览畸形人和走钢丝的江湖艺人。在那里,小贩叫卖的东西从法国明信片到真正十字架的残片,应有尽有。
有一两次,他有意放慢车速,但没有人想搭车,也没有人坐得起,于是他掉头开往南边。
施奈德把砖块绑在可怜的奥特加的脚上,将他推下码头,浸在哈得孙河中,让恶臭的河水和鱼虾侵蚀他的身体,直到完全变成骨头。尸体在他失踪两周后才被发现,因此没有人知道这个不幸的受害者在被丢进水里时,是否还活着或仍然意识清醒,但这种可能性显然是存在的,因为施奈德残忍地将捆绑受害人的绳子缩得很短,让奥特加的脸刚好保持在水面下几英寸的位置——毫无疑问,他双手曾经拼命挣扎过,努力想让自己的脸露出水面,尽可能地延长生命。
集骨者看见一位病怏怏的年轻男子站在路边。这家伙有艾滋病,他心想,但你的骨头是健康的——而且很出色。你的骨头将会持续到永恒……那个人无意搭车。出租车驶过他身边好远,集骨者还依依不舍地通过后视镜打量着他瘦削的身影……
他把目光收回到前方的街道上,差点撞上一个走下人行道的老人,单薄的手臂一直伸到出租车前。他猛打方向盘踩住刹车,那老人也尽其所能地及时向后跳开,出租车嘎的一声在越过老人一个身位的地方停了下来。
老人打开后车门,把头探进车内,说:“你应该把眼睛往你前进的方向看。”他用训诫的口气说着这番话,却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
“对不起。”集骨者低声道歉说。
老人犹豫了一会儿,望望街上实在没有其他出租车经过,便躬身钻进车内。
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集骨者心想:这家伙又老又瘦,皮肤一定像丝绸一样贴附在骨头上。
“好吧,你去哪儿?”他招呼道。
“东区。”
“你坐好了。”他边说边戴上滑雪头套,车子猛然向右一拐,加速向西前进。
不明嫌疑犯八二三
外表
·白种男性,身材瘦小
·穿深色衣服
·旧手套,浅红色小羊皮
·剃须水:掩盖其他味道用?
·滑雪头套?海军蓝?
·深色手套
住所
·可能有安全的房子
·地点靠近:百老汇大道与八十二街路口,夏普瑞超市;
百老汇大道与九十六街路口,安德森食品公司;
格林尼治大道与银行街路口,夏普瑞超市;
第二大道,七十二街至七十三街,食品世界;
炮台公园城,J&G百货商店;
第二大道一七〇九号,安德森食品公司;
三十四街与雷克斯街路口,食品仓库;
第八大道与二十四街路口,夏普瑞超市;
休斯敦路与拉斐特路路口,夏普瑞超市;
第六大道与休斯敦路路口,J&G百货商店;
格林尼治大道与富兰克林路路口,食品世界
交通工具
·黄色出租车
·新款轿车
·浅色:灰色,银色,米色
其他
·熟悉犯罪现场工作
·也许有犯罪记录
·熟悉指纹
·点三二口径柯尔特手枪
·捆绑被害人的绳结很不寻常
·对“旧东西”极感兴趣
·称呼一位受害人“汉娜”
·略懂德语
·特别钟爱地下室
·双重人格
·也许是牧师、政客、社工或顾问。
第三部 巡警之女
颠覆、颠覆、颠覆!这是纽约的座右铭……我们祖先的骨骸,不能在地下平静地躺过四分之一个世纪,这一代人似乎一心要移开他们之前的所有遗物。
——菲力普·霍恩(纽约市市长),《日记》,一八四五
第十八章
星期六晚上十点二五分至星期日凌晨五点三十分
“我又一次被击倒了,朗。”
莱姆用吸管,塞林托端着玻璃杯,两人喝的都是不掺水的纯威士忌。塞林托摊开双腿倒在嘎吱作响的旧藤椅里,莱姆发觉,他此时看上去有点像电影《卡萨布兰卡》里的皮特·劳尔。
在对联邦政府公务员的狂妄自大发表了一大通尖酸刻薄的心理分析后,特里·多宾斯已经离开了。杰里·班克斯也走了,只有梅尔·库柏还在忙着将他的仪器设备拆装打包。
“这酒不错,林肯。”塞林托啜了一口威士忌,“妈的,这玩意儿我可买不起。这酒有多少年头了?”
“我想大概二十年吧。”
塞林托警探瞪大眼睛望着这杯黄褐色的液体:“天哪,要是女人的话,也达到法定的成人标准了。”
“朗,跟我说说鲍林。他刚才为什么会发那么大脾气?”
“你是说小吉米?”塞林托笑了,“现在他可麻烦大了。把佩雷蒂排斥在案件调查之外,不让联邦调查局人员插手,都是他的主意。他把人都得罪光了。请你帮忙也是他先提出来的,这着实费了一番工夫,而且完全不符合常规。我丝毫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就一位平民参与侦办如此重大的案件而言。”
“是鲍林要我侦办的?我还以为是局长的意思。”
“是啊,但那是鲍林直接在局长耳边吹风的结果。他一听说这个案子,知道现场有嫌疑犯故意布置的线索,就马上给局长打了电话。”
为什么点名要我加入?莱姆纳闷。这事有些蹊跷。自从莱姆在那起杀害警察的案件中受伤以来,他和鲍林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那起案件正是鲍林主持侦办的,而且最后成功地逮捕了凶手丹尼·谢菲尔德。
“你好像感到很意外。”塞林托说。
“是他要我帮忙吗?我真的有些意外。我和他的交情不深,有一段时间甚至关系搞得很僵。”
“为什么?”
“我填14…43表告过他。”
14…43表是纽约市警察局申诉专用表格。
“大约是在五六年前,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副探长,有一次我发现他站在被保护的犯罪现场中央讯问嫌疑犯,把现场给污染了。我气坏了,回去就填了份申诉表,结果这份报告被拿去在另一次控告他的听证会上引用——就是他朝没带武器的嫌疑犯开枪的那一次。”
“这个……我想他不会介意吧。因为他真的很想你帮忙。”
“朗,你能帮我打个电话吗?”
“当然。”
“不行!”托马斯说,从塞林托手中夺走电话,“让他自己打。”
“我一直没时间学这东西怎么用。”莱姆说着,朝托马斯早些时候安装好的拨号控制器点点头。
“你根本没花时间,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你想打给谁?”
“伯格。”
“不,你不能打。”托马斯说,“已经太晚了。”
“我刚看过时间。”莱姆冷冷地说,“打给他。他现在还在广场旅馆。”
“不。”
“我要求你打给他。”
“拿去。”托马斯啪的一声把一张纸扔在床边桌子的远端,但莱姆还是能够轻易地看见上面的文字。上帝或许夺走了莱姆许多东西,但唯独把像年轻人一样的好视力留给了他。他开始按照纸上的说明,用脸颊控制操纵杆拨打电话。程序比他原先想的容易多了,可他故意做得慢慢吞吞,一边还不住地嘀咕抱怨。托马斯被他惹火了,不再搭理他,转身下楼去了。
伯格医生不在旅馆房间里。莱姆挂断电话,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把它摔了。
“怎么了?”塞林托问。
“没事。”莱姆咕哝道。
他去哪里了?莱姆忍不住想。时间这么晚了,伯格医生此时应该在旅馆房间里休息才对。莱姆心中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感到有点嫉妒,他的死亡医生一定是出去帮助另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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