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开车上路。卡罗尔向后靠靠,把佩妮抱在膝上。
“我们会经过联合国吗?”她问。
出租车司机正在专心变换车道,没有听见她的问话。
“我是来这里开会的,”她继续说,“参加联合国大会。”
还是没有回答。
她想,这个司机是不是不大会说英语。凯特警告过她,在纽约开出租的全都是外国人。(“抢了美国人的饭碗,”艾迪咆哮说,“却不给我在那里工作的机会。”)隔着满是划痕的塑料玻璃,她看不清司机的长相。
也许他只是不想讲话。
他们转到另一条高速公路——忽然,在眨眼之间,这座城市的全貌,被高楼大厦切割成锯齿状的天空,一下子全都出现在他们面前。灿烂辉煌,就像凯特和艾迪收藏的水晶。一大片五颜六色的建筑物聚集在岛中央,还有一群大楼伸展到岛的左岸。卡罗尔这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此时,她感觉这座岛看起来就像是一艘巨船。
“快看,佩妮,那边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你说,美不美?”
不过,只过了一会儿,这景观就被切断了。司机把车开下高速公路,在一个下坡的底部猛然转弯。现在他们行驶在一条炎热、荒凉的街道上,两边的房屋都是深颜色的砖石建筑。
卡罗尔倾身向前。“这是通往市区的路吗?”
同样,司机还是没有回答。
她用力拍打塑料玻璃。“你没走错路吧?说话!你说话啊!”
“妈咪,怎么了?”佩妮说着,开始哭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卡罗尔喊道。
但那个人自顾开他的车,而且不慌不忙,每个该停的红灯都停了,不超过任何时速限制。当他把车转进一座黑暗、废弃的工厂后身的停车空地时,还确认自己打了方向灯。
噢,不,不……
他戴上滑雪头套,下了出租车,走到后门,伸手握住了门把。然而,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松开了。他凑近车窗,隔着玻璃朝里看,同时轻轻敲打着玻璃。一下、两下、三下,似乎像在动物园,要引起爬行动物区里蜥蜴的注意。他望着车内这对母女,过了好一阵,才伸手把车门拉开。
不明嫌疑犯八二三
外表
·白种男性,身材瘦小
·穿深色衣服
·旧手套,浅红色小羊皮
·剃须水:掩盖其他味道用?
·滑雪头套?海军蓝?
·深色手套
·剃须水:布拉特牌
·头发不是棕色
·食指上有道深疤痕
·穿休闲服
住所
·可能有安全的房子
·地点靠近:百老汇大道与八十二街路口,夏普瑞超市;
百老汇大道与九十六街路口,安德森食品公司;
格林尼治大道与银行街路口,夏普瑞超市;
第二大道,七十二街至七十三街,食品世界;
炮台公园城,J&G百货商店;
第二大道一七〇九号,安德森食品公司;
三十四街与雷克斯街路口,食品仓库;
第八大道与二十四街路口,夏普瑞超市;
休斯敦路与拉法叶路路口,夏普瑞超市;
第六大道与休斯敦路路口,J&G百货商店;
格林尼治大道与富兰克林路路口,食品世界
·老旧建筑,粉红色大理石
交通工具
·黄色出租车
·新款轿车
·浅色:灰色,银色,米色
·开出租车,可能是偷来的
其他
·熟悉犯罪现场工作
·也许有犯罪记录
·熟悉指纹
·点三二口径柯尔特手枪
·捆绑被害人的绳结很不寻常
·对“旧东西”极感兴趣
·称呼一位受害人“汉娜”
·略懂德语
·特别钟爱地下室
·双重人格
·也许是牧师、政客、社工或顾问
·鞋:不寻常的磨损方式,常常阅读?
第二十二章
“萨克斯,你是怎么做到的?”
萨克斯站在腥臭扑鼻的哈得孙河边,对着麦克风说:“我记得炮台公园有一只消防快艇队,他们在三分钟内就派了几个潜水员赶到码头。老天,你真应该看看他们的快艇风驰电掣的模样!哪天有机会,我也想试一下。”
莱姆告诉她那个指头被切掉的出租车司机的事。
“混蛋!”她骂道,咂着舌头发出厌恶的声音,“那个狡猾的家伙把我们全骗了。”
“不是所有人。”莱姆含蓄地提醒她。
“这么说,德尔瑞已经知道是我偷走了证物,现在他在找我吗?”
“他说他要先回联邦大楼一趟,也许他在考虑应该先逮捕我们中间的哪一个。萨克斯,现场的状况如何?”
“相当糟,”她汇报说,“他把车子停在碎石路上……”
“所以没有脚印了。”
“但是糟糕的还不止这些。潮水涨上来,淹没了大排水管,还有他停车的地方。”
“妈的,”莱姆嘟囔着,“没有胎痕,没有指纹,什么都没有。受害人的情况还好吧?”
“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被绑的时间过长,手指骨折,还有心脏病。他们打算留院观察他一两天。”
“他能告诉我们一些情况吗?”
萨克斯走向班克斯,他正在给威廉·埃弗瑞特做笔录。
“他块头不大,”这名获救的老人一五一十地说,一边还仔细检视着医护人员绑在他手上的固定夹板,“他也不很壮,不是什么壮汉。但他比我力气大。我当时死命地抓住他,他却很轻易地就把我的手掰开了。”
“外貌呢?”班克斯问。
埃弗瑞特描述他见到的深色衣服和滑雪头套,他就记得这么多。
“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们,”埃弗瑞特举起绑好绷带的手指,“他有个行为很古怪。我说过,当时我抓住他,那是惊慌之下的举动,没想那么多,但这却把他激怒了,所以他才折断我的手指。”
“算是报复,是吗?”班克斯问。
“我想是吧,但古怪的不是这个。”
“不是?”
“古怪的是,他刻意去听我骨头折断的声音。”
年轻警探停止做笔记,抬头看看萨克斯。
“他把我的手放到他的耳边,几乎贴在上面,然后用力把我的手指折断,好像想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而且以此为乐。”
“你听到了吗,莱姆?”
“听到了,托马斯已经把这点加在了一览表上。不过,我还不明白这代表什么意义,我们要好好想一想。”
“有布置线索的痕迹吗?”
“还没发现。”
“萨克斯,走走格子。对了,我还要受害人的……”
“衣服吗?我已经请他脱下来了。我……莱姆,你还好吗?”
通话突然中断了。过了一会儿,莱姆才又回到线上。“你在吗?莱姆,你没事吧?”
“我很好,”他很快说,“继续,走格子。”
她借助特勤小组卤素探照灯的光亮,勘察现场的情况。情况很让人泄气。他确实走过那条碎石路,就在几英尺外的地方,但是,就算他不小心留下了什么证物,现在也都已泡在几英寸深的污水下面。她慢慢移动脚步,在现场来来回回走了一遍。
“什么也没看到,线索大概被水冲掉了。”
“不可能。他聪明得很,一定会把潮水上涨计算在内,线索一定留在不会被水浸到的干燥地方。”
“我有个主意,”萨克斯突然说,“你到这里来。”
“什么?”
“到现场来,和我一起工作,莱姆。”
一阵沉默。
“莱姆,你听见我说的话吗?”
“你是在对我说话吗?”他问。
“我觉得你很像罗伯特·德尼罗,当然你不可能演得像罗伯特·德尼罗一样好。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出租汽车司机》里的那一幕。”
莱姆并不觉得好笑。他说:“那句台词是‘你在看我吗’不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萨克斯仍然执拗地说:“你到这里来,和我一起勘察现场。”
“我马上插翅膀飞过去。算了吧,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心灵感应,你知道的。”
“别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
“我……”
“我们需要你。我找不到他布置的线索。”
“可是,线索就在那里,你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行了。”
“我已经把整个现场走了两遍了。”
“那就说明你把现场的范围划得太小了。你把范围扩大几英尺,再走一遍。不明嫌疑犯八二三不会就此罢手,他还有更大的目标。”
“你别转移话题,到这里来帮我。”
“我怎么去?”莱姆问,“你想我怎样才能到你那里?”
“我有个朋友,他也有点行动不便,”她说,“而他……”
“你是说他也是个‘残疾’吧?”莱姆纠正她,口气虽轻,却十分生硬。
萨克斯继续说:“每天早上,他的看护都会把他抱到一辆很棒的轮椅上,他能驾着轮椅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去看电影,去……”
“是啊,轮椅……”莱姆幽幽地说,“但连它对我都没用。”
她不说话了。
他接着说下去。“问题出在我受的伤。把我放在轮椅上是危险的,可能会……”他停顿了一下,“……会使事情更糟。”
“对不起,这个我不知道。”
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当然不知道。”
不过莱姆并没有因为她的失言而生气,他的口气仍然很平静,不带丝毫情绪。“听好,你要继续搜索,我们的嫌疑犯这次搞得有点麻烦,但并非不可能做到……我有个想法,他不是很喜欢地下室吗?对吧?也许这次他把线索埋起来了。”
她重新把整个现场审视了一遍。
也许在那里……她看见碎石路旁的长草丛中有堆泥土和树叶。这堆泥土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好像是有人刻意堆放在那里的。
萨克斯蹲到土堆旁,低下头,用铅笔小心地把树叶拨开。
她的头微微一侧,赫然发现一具白森森的头骨……
她“啊”的一声惊叫,向后跳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她急忙拔出手枪。
不对……
莱姆叫道:“你怎么了?”
萨克斯尽量稳定情绪,用颤抖的手把手枪拿稳,杰里·班克斯也端着手枪飞奔过来,但一到这边就停住了。萨克斯从地上爬起来,两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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