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嫌弃滕王姬妾太多。武昭仪莞尔一笑,想着滕王也有被女人嫌弃的一天,心里颇有些解气。此时再看岑三娘就顺眼多了:夜也深了,杜夫人去安置吧。
妾身告退!岑三娘规规矩矩的起身,朝她曲膝行礼,静静的退了出去。
殿内空寂,能听到烛火结成灯光,发出噼啪的碎响声。武昭仪沉默的坐着,突晒然一笑:本宫岂能和一内宅妇人相比?成大事者焉能儿女情长。
一念至此,心情便舒解不少,安然入睡。
第二天,杜燕绥便和岑三娘借口杜老夫人生病,辞了皇帝,赶回了长安。
汤泉宫出了事,放毒蛇行刺武昭仪的岑美人当场自戳,口口声声说是皇后指使。御驾第三天就浩浩荡荡回了大明宫。
吏部不出意外的把给扬房两州刺史评优等的事推到了岑侍郎身上。
高宗下旨贬了岑侍郎的官,发配到幽州充军。高宗也知道岑侍郎只是替罪羊,没有抄没家产。
杜家和岑家没多少感情。为了燕婉,邹氏来杜家却能说得上话。
岑三娘想起岑美人,觉得自己能帮二堂叔少受些罪也是应该的。于是登门求小韦氏给大舅舅写了信,托他照顾岑侍郎。
李悠之做着幽州大都督,照顾个充军的犯官不成问题。拿到小韦氏写的信,岑二老爷和二夫人感激得不得了。岑二夫人带了许多礼物登门道谢,直哭个不停,道二老爷对不住杜家,难得岑三娘还念着亲戚的份上帮忙。
岑侍郎获罪,侍郎府被官府收回。长安城的贵妇圈里再没有人肯和岑二夫人交往。岑二夫人黯然的带着二郎岑知柏和邹氏,以及孙女回了隆州。
岑家二老爷夺职充军。岑家三老爷却因江南平叛的军功耀升了房州都督。特意嘱人送礼到长安。除了给岑四娘的礼,还单送了一车土仪到国公府。
岑老夫人也打发人送了礼到国公府来,信中语气颇有讨好之意。
岑三娘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岑家已不再是那个任由揉搓的孤女,嗟叹不己。
扬房两州刺史终于凄苦的被押到了京城,全家都被判了秋后斩首。
扬州刺史在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三堂会审中当庭供认出兵部尚书来。高宗赐了兵部尚书一杯毒酒。主管六部的王相被贬到了吏部当尚书,吏部尚书降成了侍郎。朝廷大换血,皇帝没有再立主管六部的门下省主官,叫六部合议。朝堂上孤零零的剩下了韦相一人。
世家大族们恐慌起来,谏书雪片似的堆满了龙案。为官的世家大族占了多数。皇帝自己都出身陇西李氏,一扫把扫干净没准把自个儿也扫下台去。
一番角力之后,皇帝在朝堂上的声音又子。皇帝就给世家子们分别找到了新的差事。崔家二郎进了御史台。
岑美人的死就在君臣角力中结了案。皇后依然是六宫之主,武昭仪依然是最受宠的嫔妃。
朝堂上又呈现出君臣和睦的气象。
唯一不高兴的是武昭仪。朝堂和睦,高宗就不会生废后的心思。皇后有了喘息之机,又开始领着刘婕妤等嫔妃和武昭仪过起招来。
武昭仪忍着等机会,后宫出现了风雨欲来之前的暂时平静。
杜燕绥借口守孝不上朝,每天除了去和侍卫们习武,在家老实的陪着杜老夫人和岑三娘。
又一年阳春三月,乐游原草长莺飞。长安城家家户户的喜事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二房送来喜贴,三郎杜静贤娶韦小婉过门。
岑三娘一想起韦小婉小白花似的粘着杜燕绥,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拉着杜燕绥巡视着府里空院子。几次经过芷汀院,她仔仔细细的看那道被锁上的门,不放心的问杜燕绥:你觉得买砖来封上如何?
杜燕绥蹙眉道:叫人家觉得咱们小气。
岑三娘冷笑道:好,现在觉得咱们小气。回头这门被人家打开,就更不方便封上,我看你怎么办?
不至于。杜燕绥没放在心上。
也许在他看来,韦小婉嫁给了三堂兄,就不可能再起别的心思。
岑三娘赌气,就想看是不是真如杜燕绥所说,嫁了人韦小婉就老实了。也丢了手不管。
这日杜燕绥照常和岑三娘去老夫人院里用晚饭。还没坐下,院门的婆子就来禀报:二房的三少夫人来了,说是做了两碟菜,孝敬老夫人。
岑三娘哈的一声,气得想扔筷子。
杜老夫人扫了岑三娘一眼道:既然来了,便请三少夫人一起用饭吧。
杜燕绥识趣的起身:祖母,我找黑七还有点事,晚上就不陪您用饭了。
岑三娘正觉得舒服点了,杜老夫人却拦住了杜燕绥:再急的事也吃过饭再去。
岑三娘心里一惊。老夫人这是要干什么?她告诫自己要沉住气,自家地盘上,又当着老太太的面,韦小婉也不会那么贱。
三娘,侍候我用饭。杜老夫人吩咐了声。
岑三娘彻底怒了。
杜燕绥扬了扬眉,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没再提要走的事。
岑三娘忍着气扶老夫人坐了,恭敬的站在老夫人身边。杜燕绥就大马金刀的坐下了。
☆、借道
借道
一会儿工夫,韦小婉就带着丫头来了。
她穿了件杏色的大袖衫,白色的高腰裙子。梳着百花髻,正中插着碗口大的堆纱宫花。原就生的美艳,嫁人之后又多出一番**姿态。岑三娘觉得和她一比,人家是摊了个黄澄澄煎鸡蛋的牛肉面,自个儿最多是碗放了几粒葱的清汤小面。她越看越不顺眼,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发作才好。
韦小婉的眸子在杜燕绥身上一转,娉婷朝杜老夫人曲膝行了礼道:伯祖母,您身子不好。成亲也没敢请动您。寻思着单独来看您。今日正巧丫头们做了道炙牛肉,炖得软和。记得您爱吃,就冒昧给您送来了。
声音柔软的让岑三娘哆嗦了下。
三郎媳妇有心了。来,来伯祖母身边坐,陪伯祖母用饭。杜老夫人满面笑容拉了韦小婉在身边坐了,吩咐开饭。
韦小婉看了眼岑三娘,便要起身侍候:我刚过门,理应侍候您。
杜老夫人赶紧拦着她:有九哥媳妇侍候我就成,你坐着。
岑三娘看了眼杜燕绥,笑道:您是客,哪能劳烦您。三堂嫂,您别客气!
她领着丫头把饭菜摆好,拿起筷子给老夫人布菜。
韦小婉欠身谢了,眼波柔柔的掠过杜燕绥的脸,低头吃饭。
咱们家没有食不语的习惯。我就爱热热闹闹的。三郎还没有回府吗?杜老夫人打破了沉默,笑着问道。
韦小婉摇了摇头,轻叹道:成亲只请了两日假,就回兵部了。连着半个月都是早出晚归的。衙门里事多,由不得他。
男人嘛,成家立业。成了家,忙活公事也应该的。杜老夫人安慰了她一句,顺手把岑三娘给她盛的汤推到了韦小婉面前揶揄道,等忙过这阵,你赶他走他也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媳妇。
韦小婉欠身道了谢,两根手指头捏着汤勺小口喝了。才喝两口,就抽了帕子在唇边印着。鼓足了勇气和杜燕绥说话:九哥,我瞧三郎忙成那样,该不会朝廷又要用兵了吧?
杜燕绥正要开口,岑三娘就笑道:三堂嫂该改口叫堂弟了。相公在家守孝,也没上朝,他哪儿知道啊。你不如直接问三哥还方便些。
三娘说的对,我不如三哥清楚。杜燕绥忍着笑,埋头继续吃菜。
韦小婉的眼睛蓦的就红了,拿起手绢儿嘤嘤哭了起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三郎给你气受了?给伯祖母说,老婆子训他去!这新媳妇过门还没一个月,怎能给你气受!杜老夫人赶紧拉着韦小婉劝慰。
这一劝不打紧,韦小婉直哭得喘不过气来,抽抽噎噎的说道:说哪有内宅妇人成天盘问丈夫行踪的,说我不贤惠母亲忙着秋天蒹葭出嫁,大嫂都插不上手,只吩咐我的丫头去帮忙。离大厨房远,侍候用了爹娘用过饭,饭菜早凉了,总要在茶水炉上热热才能吃。母亲体恤,怕我饿着,让我带着丫头去买点心。一路撞见的人多,祖父就训斥母亲,说哪家新媳妇不安于室
岑三娘大开眼界。都说家丑不外扬,这叫贤惠?韦小婉不仅是朵小白花,脑子里还少根弦吧?明明刘氏嘴馋,又不想花银子。连女儿的嫁妆都想从韦小婉手里抠,支着她去买点心,还不是要顾自己的嘴。这还看不清楚?
她就纳闷了。韦小婉不跑回娘家哭诉,来国公府干嘛?难不成还指望老夫人过府去和二老太爷指手划脚管二房的家事?
韦小婉越说越凄惨。总之一句话,她嫁过来之后,二房大老爷一家都在花着她的钱,用着她的人。嫁过门半个月,杜三郎早出晚归,连句贴心话都不和她说。打落牙齿和血吞,苦得没边了。
杜燕绥听着不停的摇头,岑三娘气得直翻白眼。她一肚子火,他认真听小白花诉苦,自己还饿着肚子站着侍候呢。
杜燕绥实在受不了这些内宅抱怨,瞅了眼韦小婉,心里同情的却是杜三郎。娶个媳妇哭哭啼啼的跑别人家里哭诉,换成自己,早就气炸肺了。
没想到这一眼瞅过去,和韦小婉的泪眼碰了个正着。韦不婉眼泪汪汪的:九弟,叫你笑话了。
一低头,一串晶莹的眼泪扑扑的往下掉。
杜燕绥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抬头看到岑三娘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赶紧几口吃完一碗饭道:祖母,我去寻黑七说事了,你们慢用。
放了筷子走得贼快,一溜烟就出了院子。
韦小婉望着杜燕绥的背影,直瞅不到了,才擦了泪道:一时没忍住,失礼了。
杜老夫人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岑三娘心想,既然知道失礼,你跑来哭你妹呀!
母亲怜惜我,说芷汀院也够大,偷偷支个小厨房,相公晚些回来也能炖碗热汤做点宵夜什么的。我一想倒也是个办法。带来的陪房里就有厨娘。伯祖母,您看能不能借个道,方便让丫头从国公府出去采买。免得府里人多眼杂,瞧着祖父又埋怨。
岑三娘此时才恍然大悟。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