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看了会账,合上账本交待管事:“地里才打下的谷子不知道入了仓没有,你盯着点。”
又处理了几桩事,这才带着丫头婆子往后院去了。
来人(二)
才到穿堂,见岑方已换了身清爽衣裳候着了。还真有急事啊,大夫人心里暗忖,笑道:“我去瞧瞧母亲起身了没。”
进了内堂,岑老太太早已起了身,正由田妈妈和两个丫头陪着抹牌玩。
“这么大的雨,我早说免了请安了。”岑老太太低头着牌,并没注意到大夫人异样的神色。
“母亲,三弟府上的岑方回来了。”大夫人上前帮她看牌,轻声禀道。
岑老太太打了张牌出去:“他怎么回来了,人呢?”
“在穿堂候着呢。”
岑老太太推了牌道:“叫他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田妈妈和两个丫头收了牌,退了出去。
岑方进了内堂,大夫人便掩了门,走了出来:“去煮碗茶来。”一副守在外间的模样。
田妈妈心里犯了嘀咕,一边吩咐两个丫头去端茶,一边殷勤的给大夫人揉起了肩:“力道合适不?”
她竖着耳朵努力捕捉着内堂里的对话。
大夫人嗯了声:“妈妈拿捏的手艺府里再找不着更好的了。难怪母亲离不得妈妈。我记得原来母亲身边还有一个尚妈妈,也是母亲的陪嫁丫头。原以为等她老了,府里可以荣养她。没想到岑家分家的时候却迷了心,给四房通风报信可惜了了。”
田妈妈额际沁出汗来,歇了手道:“我去咐咐小厨房给夫人做盘点心去。”
等她出去,大夫人嘴角扯出一丝嗤笑,耳朵也竖了起来。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岑老太太的声音:“六娘不是?”
话声渐小,大夫人心里越发忐忑不安,究竟出了什么事?
正想着,岑方从内堂走了出来,朝大夫人拱了拱手道:“夫人,老太太请您进去。”
大夫人起了身,岑方却在正堂下首坐了,和她刚才一样,守在外间不许人靠近的模样。
待大夫人进了里间,岑老太太坐在竹榻上,手里转动着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手指一颗颗急速的拨着珠子,像是在急速的思考着什么事。
大夫人坐在下首,轻声喊了她一声:“母亲,出什么事了?”
岑老太太答非所问:“这雨怕是要连着下好几天了。”
作者题外话:周末愉快!今天更到这儿啦。
看上了
从窗户望出去,顺着瓦当滴落的雨水连成了一道道白线。天井里种着棵高大的芭蕉树,巨大的叶片被雨水打得沉沉坠了下去。刷刷的雨声不绝于耳,更显得内堂越发清静。
岑老太太终于停住了转动手里的佛珠,慢悠悠的吁出一口气来。
再着急,也不能逼着老太太开口不是?大夫人沉住了气,静静的陪着老太太坐着。
坐了一柱香工夫,老太太脸上露出了笑容:“你沉得住气就好。别看老二老三在外做官,咱们隆州岑氏的主母将来还得是你。”
“母亲。”大夫人略松了口气,拍着胸嗔道,“儿媳哪里是沉得住气,心里早就急死了。究竟出什么事了?”
岑老太太看她一眼,淡淡说道:“心里着急,能做到面上不显。当家主母就得有这样的养气工夫。”
大夫人奉承道:“那也是母亲不吝教导儿媳。”
“老四媳妇是个万事不上心的,家里的事也只能和你商量着办了。”岑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道:“新皇登基,宫里头今年要选秀女。老二家的五娘十四岁,三家的四娘十五岁,条件合适,都报了采选。咱们家相貌生得最好的是六娘。可惜了,老四没有官身,她又是个庶出,进宫只能从最下等的官女做起。这宫里头啊,多少美人蹉跎到白头也见不了皇帝一面。六娘最好的归缩还是在长安选门显贵结亲。老三家的叫了岑方回来送信,却不是为着进宫参选的事。老三在洪州当着曹参军,请都督到家中宴饮,见过四娘一回,就起了心。知晓四娘报了采选,醉酒后放言,若她有姐妹必纳之进府。老三便急着让岑方回来送信。”
大夫人皱眉道:“咱们岑家的姑娘怎么能送出去当妾?三弟是不是糊涂了?”
岑老太太叹道:“我也奇怪着。老三怎么会这么做。细问之下才知道,那位洪州都督却不是普通人。是当今圣上的皇叔滕王!年不过双十,只有一位王妃,长年住在长安,并未随行。”
大夫人吓了一跳:“是位王爷?难怪三弟想讨好来着。”
她继而惊喜:“以六娘的容貌若得了贵人的欢心,封为侧妃也是大有希望的。方家是隆州首富,却一直压不过咱们岑王两家。王家在宫里有位做着宝林的娘娘,咱们家朝中有人,再出位王妃母亲,这是大好事啊。”
“是啊,我刚开始也这样想来着。六娘哪怕嫁入高门大户,也比不上嫁入宗室尊贵。”岑老太太目中露出隐忧,“老三的意思却不是送六娘去,而是看上了三娘。”
结果
“三娘?”大夫人大大的惊诧,没好气的说道,“三弟这才真是糊涂了,三娘又不是咱们三房的人,他这么上心抬举她作甚?咦,不对啊,母亲,三娘不是已经和方家七少爷订了亲吗?”
岑老太太道:“我心里担忧的可不正是这个吗?才和方家订了亲,没道理将三娘送给别人做姬妾的道理。若被方家知晓,告上衙门,咱们还要不要名声了?”
大夫人劝道:“三弟也不知晓咱们给三娘定了亲,也许他心里想着替母亲分忧,想着一来是岑家的姑娘,二来也想着早点打发了她。我看哪,还是六娘最合适。”
岑老太太想了想道:“没准儿还真如你说的那样。老三说如今洪州府好些人家都起了心思想往那位贵人身边送人,想趁热打铁,这才让岑方亲自跑一趟。不如这样吧,让三娘六娘一并随了岑方去。”
“母亲,三娘和六娘才十三岁,还未及笄。就算想侍候贵人,也小了些。我看这事没那么着急,不如去信问问三弟再做决定。”大夫人小声的劝道。
岑老太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今儿你怎么一个劲的想留下三娘?”
大夫人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儿媳正愁着送什么寿礼给亲家太夫人。手里正巧有屏苏绣牡丹插屏,想凑成一对。三娘正让她的奶娘丫头绣着呢。算算时间,也就几天工夫就完工了。儿媳想着正好再送封信去洪州,细细问下三弟。如果不是非三娘不可,咱们也省了麻烦不是?”
“她奶娘还会苏绣?这倒是件怪事。”岑老太太不相信。
大夫人缠磨着:“会不会我倒真不知道。不过三娘保证半个月内一定给儿媳找一面能凑对儿的插屏。”
“你说的也对,老三心急可以理解,三娘六娘还没及笄呢,岁数是小了些。先给老三去封信问问。如果六娘可以,也免了和方家退亲。”岑老太太做出了决定。
花钱买自在
岑三娘并不知晓这一切。算着日子让百草捧了插屏去拜访大夫人。
两座插屏排在一起。同样的样式大小,同样彩绣牡丹,只有花形与色彩不同,巧巧的一对儿。
大夫人眉开眼笑,捧在手里啧啧称赞:“三娘,没想到你奶娘还有这等手艺!”
岑三娘抿嘴笑道:“奶娘不会苏绣的技艺。这扇插屏是托织锦坊寻的。”
“织锦坊不是卖布料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插屏?”大夫人觉得奇怪。
岑三娘笑道:“上回那个徐妈妈来送料子时不是说了?她家掌柜的从长安进的货。长安是京城,能寻到苏绣插屏也不是件难事。我便画了样子,多许了些银子让给找一面一样的插屏。”
一提银子,大夫人马上问道:“这插屏婶子正需要,真送我心坎上了。花了多少银子,婶子给你。”
岑三娘嗔了她一眼:“三娘得大堂婶照顾,想孝敬您,你还给我银子,三娘岂不是白费心了?”
寿礼有了着落,又听得顺耳,大夫人心里高兴:“好好好,婶子就领你的情啦。在府里短什么,下人不听使唤,仅管来找婶子好了。”
岑三娘笑咪咪的说道:“还别说,三娘正有事求大堂婶帮忙呢。”
“什么事啊?”大夫人关切的问道。
岑三娘面露羞涩:“这月底九哥儿生辰,听四堂婶说会在花园子里办席。下月逢七巧节,六娘七娘商量着要请方家姑娘和王家姑娘来园子里游玩。接着便是仲秋节,府里也会请客。我已经定亲了。水榭毕竟在花园子里,府里请客办酒来往人多,撞着不太方便。三娘想搬回原来的院子,闭门绣嫁妆。水榭上下两层,六娘七娘也住得宽敞一些。原本该向堂祖母回禀,一来只是琐事,二来管家的是大堂婶,所以就干脆来求您了。”
大夫人听是这事,笑着应了:“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我吩咐人把原来的院子清扫干净,你再搬回去吧。”
搬回去少了眼线,出府办事也方便许多。岑三娘大喜,起身朝大夫人行礼称谢。
大夫人扶住她笑道:“小事罢了。虽说定了亲,老关在院子里绣嫁妆也太烦闷了。如果有机会外出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岑三娘现在就怕离开岑家,坚决的摇头:“大堂婶好意三娘心领了。父亲过世时,三娘大病一场。这几年养的好了些,终究伤了根本。上回去了趟方家,在外强撑着,回家倒头就睡,两三天才回过神来。还是在家里舒服。做点绣活,看书习字倒也快活。不瞒大堂婶,搬回原来的院子,茶水间里做点吃食也方便。”
大夫人不疑有它:“还别说,婶子管着家,公中大厨房送的饭菜还是比不得自家院里的小灶。行了,你不想出门走动,再有请柬来,婶子替你挡了便是。”
岑三娘感激的望着她,从袖中抽出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案几上:“奶娘和百草出门采买不方便,麻烦大堂婶吩咐厨房采买帮着买些米面。”
“你这是做什么?还当我是你亲婶子么?”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