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宫离蓬莱殿并不远,听到传昭声,岑三娘转过头还能看到蓬莱殿高高的飞檐沐浴在朝阳中。杜燕绥知道自己来了这里,有什么不妥,他定会想办法的。岑三娘暗暗告诉自己别怕,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殿堂宽阔,远远的能看到正中凤座上坐着一个衣饰华丽的女子。岑三娘半垂着头,见一名宫婢在地上摆了垫子。距离凤座大概有两丈远的距离,知道就此止步了。她走过去,跪下磕头:“民妇见过昭仪娘娘。”
昭仪没有叫她起身,她只能低着头跪着。耳旁听到衣料摩挲的声响,看到深紫色的裙子,然后一根冰凉的手指托起了她的下巴。
岑三娘被迫抬起了头,瞳孔骤然放大,认出滕王妃来。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紧张的咽了口干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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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
滕王妃在她眼前,岑三娘眼里却看到了滕王的身影。
滕王,冷的时候像冰山那样孤傲。怒的时候像暴风雪,难以预测,戾气十足。
那些过往从岑三娘脑中飞快的逝去。认得滕王这几年,岑三娘唯独没有他高兴欢喜的印象。她望着昭仪,替滕王悲伤。
昭仪松开了手,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岑三娘:“听岑美人说,岑家出美人,尤以滕王请封的侧妃最为美貌。本宫觉得她错了,杜夫人才是千娇百媚集一身。”
“娘娘谬赞。”岑三娘听到自己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这一刻她真是恨死杜燕绥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会吓死人的好不好?她邪恶的安慰自己,别看杜燕绥是当保镖的,皇帝去翠华山老君庵私会滕王妃,没准儿他在外护驾时也吓得腿发软。
滕王这绿帽子戴得云淡风清的,真能忍啊他?他不是皇叔么?皇帝登基才一两年,他要吵闹起来,皇帝也没脸啊?难道滕王自己心甘情愿的?岑三娘心里又是一寒。
“起来坐吧。”昭仪回转身坐下。
岑三娘心里乱糟糟的,强行收拢了发散的八卦思维,告诉自己得专心应对才是。她谢了恩起身。
岑三娘恨不得跪在两丈开外,最好昭仪娘娘还是个近视眼。可惜事与愿违,一名宫婢搬了张圆鼓锦凳放在凤座旁,离昭仪越发近了。她心里纵然万分不愿,也只得慢吞吞的走过去坐了。
“都下去吧。本宫和杜夫人聊聊家常。”
岑三娘觉得颈后的寒毛嗖的竖了起来。散去侍候的人,是要警告她闭紧了嘴巴,还是要和她聊聊滕王?哪一个话题她都避之不及啊。
“修真之人断了前缘,便如新生。本宫放弃修炼,断了前缘,重新入世。前事早已忘却。你不必惊诧。杜将军最是清楚不过。”宫里只留得她二人,昭仪缓缓说道。
好吧,我肯定会闭牢嘴巴。后世如果有唐玄宗,他会说祖宗有先例,他娶儿媳做贵妃算不得开先河了。岑三娘恭敬的应了声:“是。”
只听昭仪继续说道:“女人在这世间备受轻视。出嫁前大多有姓无名,就如你吧,本宫也只知道你姓岑,依排行叫做三娘。本宫娘家姓武,原也有个名。既然再世为人,也新取了个名,我想了很久,造了个字,上为日月下为空”
卟咚一声,岑三娘凳子没有坐稳,摔倒在地上。
柔情
“对不起,我没坐稳”一慌之下,她根本记不住尊卑称谓。自己爬了起来,扶正了凳子坐稳了,讪讪的看了武氏一眼。
“本宫给自己造的字,你似乎大为惊讶?说说吧,这字读什么音好?”
岑三娘已经凌乱了。她心头飘过自己所看过的所有关于武则天的种种事迹,眼前从前的滕王妃,现在的武昭仪,将来真的会建立大周天下当女皇帝,会杀尽李氏皇族么?听说她爱用酷吏,信赖狄仁杰她惶恐的想,这不是穿到了未知的大唐朝了么?高宗的皇后是崔氏啊,不是和武则天斗得死去活来的王氏,啊,还有萧妃。宫里有受宠的萧妃吗?
细密的汗爬满了她的额头。难道历史会在这一刻重新归位?她该怎么办?
“胆小如鼠,真不知他喜欢你什么!”
耳中突然传来武氏鄙夷的话,惊得岑三娘脱口而出:“娘娘取的名读照,日月行空,普照天下之意。”
武氏一愣,蓦得放声大笑:“哈哈,好,没想到你竟说中了本宫心意。女子又如何?照样能光明正大活在这世间。”
岑三娘傻呼呼的陪着笑,心里泪流满面。如果可以,她肯定抱头鼠窜,一溜烟奔出宫去,永不回头。
“什么事这么开心?”随着一声温和的询问声,一道明黄身影踏进殿来。
变戏法似的,昭元宫的内侍宫婢们陆续出现,自然之极。连岑三娘自己都没看出来,曾经和武氏单独相处过。
“皇上。”武氏起身行礼。
岑三娘又一次从凳子上滑到地上趴着。不是她软骨头,皇帝的到来暗示着杜燕绥的到来,救命草啊!“民妇杜岑氏叩见皇上。”
“平身。”皇帝说着伸手扶起了武氏,握着她的手眉眼含笑,“召了杜夫人来,是想见朕不是?”
武氏抿嘴笑了笑,芙蓉脸上风情宛转,眼风朝垂手站在一旁的岑三娘扫了眼,又嗔看了皇帝一眼。心意尽在不言中。
皇帝温情脉脉:“春光明媚,朕在太液池设宴,陪你赏景。”
武氏小声说道:“明日再去吧。寻个理由见见你就好,今日你要去皇后宫里的。”
皇帝不依:“时辰还早呢,朕去用晚膳不迟。”
能不能先让小的告退,你二人再继续啊?岑三娘的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把耳朵堵住,一句都听不见。
皇帝能视而不见,武氏却没有忘,扯了明黄衣袖的一角轻轻晃动:“杜将军怕是等的着急了”
皇帝恍然,转身对岑三娘说道:“昭仪与你有缘,日后多进宫陪她说话吧。小杜在宫外等你,你去吧。”
“是。”岑三娘跪下再叩头辞行,离开了昭元殿。
远远的看到玉阶之下站着的杜燕绥,岑三娘忍不住奔了过去。
“三娘。”杜燕绥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岑三娘站在他面前,开口时牙齿都在打颤:“吓吓死我了。”眼里就浮起了泪光,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双腿发软,“我走不动了。”
杜燕绥吓了一跳,顺手将手里的披风围在她身上,搂紧了她的肩:“撑着,咱们这就回去。”
岑三娘忍着,出宫上了马车。杜燕绥吩咐黑七另雇了轿子让阿秋坐,弃了马也钻进了马车里。
看到岑三娘缩在马车角落,怔怔的看着自己。杜燕绥迟疑了下,伸手揽了她入怀,轻声说道:“别怕。”
岑三娘吸了吸鼻子,挥拳就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边打边哭。她今天见的是未来的女皇帝诶。女人心思多变,一个不慎,对付她像砍瓜切菜似的。
杜燕绥只当她被武氏是滕王妃的消息惊着了。见她崩溃,心里又急又怕,默默的让她发泄着,嘴里小心的哄着她:“是我不好。没想到她要见你,我以为你没有诰命,也不会进宫。一直也没时间说”
岑三娘发泄了,脑子也恢复了精明,望着杜燕绥道:“回去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实情,不准再瞒着我。”
她鬓发散乱,噙着泪瞪圆了眼睛。像朝开的花,露水未散。杜燕绥心里软软的,伸手将她发间一络散发捋顺,轻声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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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事
回到国公府,已接近午时了。
虽说杜老夫人与杜二夫人说了不必去请安,从宫里回来时,岑三娘眼尖的看到了尹妈妈的身影。老夫人心里仍然惦记着的。
岑三娘就抬头去看杜燕绥。意思我对这儿不熟,你拿主意。
杜燕绥会意,上前温和的对尹妈妈说道:“祖母用过膳否?”
尹妈妈笑道:“老夫人早吩咐过了,孙少爷和少夫人回来报个平安就成,不用去请安了。”她看了岑三娘一眼,从袖中拿出几页纸递给杜燕绥,“族长昨日前来道贺,说孙少爷年少离家,不少族亲都不认得。想明日认亲时一并让孙少爷见了。老夫人琢磨了下,理了名册,嘱孙少爷务必记熟了,认亲时方好应对。”
杜老夫人也知道认亲的人数成倍增加,怕自己心里怨怼,把事揽过去了。岑三娘心里有些发酸,有家人疼的孩子是块宝啊。小韦氏把自己出嫁的场面打理得风风光光,岑家送了银票,把过继到四房的小九也遣了来送嫁,对自己这个孤女也算仁至义尽。除了岑四娘说了几句贴心话,没有任何人提醒她成亲如何与长辈相处。就连杜老夫人和杜二夫人的喜好,都是杜燕绥托了静姝一一写来。
想到这里,岑三娘又知足了。杜燕绥的细心体贴,也是她不反感先嫁给他的原因之一。
杜燕绥接了名册笑道:“烦请妈妈转告祖母,今日尚有空闲,回头便强记苦背,定不会丢了咱们家的脸。”
这话也是他才能说,换了岑三娘,肯定恭敬无比,如奉圣旨。
尹妈妈笑得满脸菊花开,行了礼回正院复命去了。
两人自回了所居的偏院。才进门,就看到方妈妈迎了上来行了礼,转身就吩咐身边带着的逢春和冬暖:“姑爷,少夫人回来了。去厨房提午膳。”
她跟在两人身后到了正屋侍候。夏初早备好了热水。
等两人洗漱换了衣裳出来,起居间里已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吃过饭,岑三娘见方妈妈对自己使眼色,便让夏初泡了茶给杜燕绥,去了宴息间。
“少夫人,明日认亲多出的礼怎么办?”方妈妈心里记着这件事,只需岑三娘吩咐一声,下午好出门采办。
岑三娘笑道:“让妈妈劳心了。姑爷已备好了。下午没有重要的事就别来打扰。小事情妈妈酌情处理就是。妈妈且闲上两天,等认完亲,拜了宗祠,再慢慢拾缀院子。”
得了岑三娘吩咐,方妈妈一想,心急也没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