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真的放心醇儿在丽妃手里?”
她一怔。
“醇儿这些年长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怪,就像得了巨人症的怪物似的崔云熙,你这个做母亲的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崔云熙脸上露出茫然无知的神情。
水莲心里一松,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靠谱了,放慢了声音,故意淡淡的:“你知道丽妃给醇儿每天服用什么吗?”
她十分紧张,立即追问:“什么?”
“你看看醇儿的样子不就得了???这个孩子,只像怪物一般力大无穷的生长,但却不长脑子,也不长心眼,身体也不好,也许要不了两三年,他就会胖得连爬都爬不动了你知道人长得太胖了会有什么恶果吗??他太丑不招陛下待见也就罢了,可怕的是他会逐渐地失去生育能力,性命也会受到威胁好,就算是他做了太子又怎么样?他能保证活到做皇帝的那一天么?”
崔云熙面上的惊惧之色越来越深沉,却还是嗫嚅:“这丽妃娘娘一直很照顾醇儿”
水莲笑了。
“是啊,丽妃是很照顾醇儿她当然会照顾他。她给他长期服用大剂量的甜食和一种奇怪的药物,孩子有奶便是娘,久而久之,他就只会依赖丽妃,听丽妃的话,甚至神智迷失,压根就不记得你这个生母了你有儿子和没儿子,有什么区别??崔云熙,难道你还享得了儿子的福和他带来的荣光????”
☆、野种败露4
崔云熙的脸色刷白。
这一次,水莲才知道是真正击中要害了。
她反倒沉默下来,悠悠的,不说下去了。
好一会儿,崔云熙忽然追问:“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水莲凝视着她,丝毫也没忽略她眼中的那种绝望——从惧怕到绝望——再到反抗——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许久许久的猎物——有一天,终于清醒自己的身份地位。
甚至于水莲提起那种药物的时候,她脸色的剧变——她以前就是略知一二的吧?
可是,为什么不阻止?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得儿子???
水莲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知道,这个问题和醇儿的身世——崔云熙咬得很紧很紧,打死也不会说半个字。
她没有再问下去了。
崔云熙急不可耐:“贵妃娘娘,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崔云熙,你难道就从未好奇过?为什么当初你会被禁足??为什么你被禁足放出来之后,立即就发生了醇儿虐待动物被陛下发现这一幕??”
她看崔云熙的眼神,又笑道:“你还以为是我向陛下通风报信是不是?”
“!!!”
“不是我!!!事实上,我对你的儿子毫无兴趣。我平常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
“你难道没有感到奇怪吗???陛下出去练兵,这么快就跑回来偷窥醇儿的言行举止?而陪同他前来的正是二王爷你仔细想想,当天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你没有盯着醇儿,却那么不小心让他去闹出祸事??”
崔云熙仔细地回想,嘴唇惨白得出奇:“那天那天,是丽妃设宴请我我一高兴就喝了几杯”
水莲哈哈大笑:“丽妃对你可真是姐妹情深啊。你刚被解除禁足令,她就这么好心好意的请你两三杯淡酒,许多好话,你就把醇儿忘得一干二净难道你不知道,你被解除禁足令的主要原因就是要好好照顾和教导醇儿???丽妃,她不知道你的这个使命?还在关键时刻让你喝酒拖延你?”
☆、野种败露5
崔云熙终于懵了。
“你只是二王爷的一枚棋子,现在,他认为你这一枚棋子已经没用了,所以准备彻底抛弃你,改为扶持丽妃醇儿有奶便是娘,没有你这个生母,丽妃也会把他教育得好好的可是,你想过吗?丽妃不是我,丽妃因为不得宠而不能怀孕。但是,她一得宠,生下了自己的儿子,醇儿对她来说就毫无意义了。倒时候,醇儿会一天天肥胖下去,自然而死她什么罪孽也没有,御医也查不到任何罪证”
“!!!”
“崔云熙,如果你跟我合作,还有一线希望。你知道,我自己没法生育,我就算杀了醇儿,别的女人也会生出孩子跟我竞争,与其如此,我不如就力保醇儿,跟你结盟。你帮我打倒丽妃,我保证醇儿安全和你的安全,倒时候,解除禁足令后,你依旧做你的贤妃娘娘,由你亲自抚养醇儿”
崔云熙贪婪的吞了吞口水。
这的确是最大的诱惑。
昔日种种的线索一段一段的联系起来:二王爷,丽妃,醇儿丽妃的父亲是尚大人,自己的父亲是什么???
自己不过是一个十分卑贱的扬州瘦马,一个人手中的棋子,目前唯一的指望便只剩下这个儿子了——
如果没了儿子,如果有朝一日儿子压根就不认识自己了——那,自己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希望??再说,二王爷的毒辣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身子一软就瘫在地上。
水莲看着她,眼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奇异的怜悯的神色——这个可怜的女人!
她本来是她最大的敌人,她为陛下生下了“儿子”,从此,逼得自己走投无路——她甚至比丽妃的威胁更大上十倍。
但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卑贱的扬州瘦马,只是二王爷手里的一个工具,也没有任何显赫的身世,所以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中,唯一的儿子竟然沦为他人的筹码——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落入圈套,就像一头被圈养的大肥猪,想怎么戏弄就怎么戏弄,想怎么饲养就怎么饲养——
☆、野种败露6
大肥猪,总有出栏的一天。
而她,对儿子的处境,竟然无能为力。
水莲对她本是怀着那么深刻的厌恶痛恨心情,此时此刻,心底竟然无限的酸楚——没有儿子的,拼命要生儿。
有了儿子的,不见得就能享受真正的天伦之乐。
那时,暮色已经慢慢笼罩了头顶的天空,养气殿沉寂在一片死沉中,就像是一个无声无息的活死人墓。
水莲没有再回头,走了许久许久,直到看到落花殿门前的那一颗千年老槐树,才停下脚步。
远远的,小芸娜花蝴蝶似的扑过来,声音清脆:“娘娘,娘娘”
她一把搂住她,柔声道:“你饿了吗?”
“早就饿了娘娘,今天中午的饭菜好难吃啊娘娘,是不是以后御膳房都不会再准备我们的菜肴了?”
孩子直接,口无遮拦。
御膳房断绝了落花殿的供应,宫女们自给自足,自己开火做饭。她们手艺不咋滴,做的饭自然就不太好吃。吃了几天,小芸娜最先不习惯了。
水莲笑起来,精神奕奕的:“娘娘今晚下厨给你做几个小菜好不好?”
“好耶,娘娘做的芝麻糕点心和凉拌鸡块最好吃了,我喜欢吃耶”
再次遇到皇帝的时候是在落花殿外面的花园里。
芳草萋萋,杂草丛生。
他也许是路过,看到一个人影,正在玩儿击剑。那是一把非常普通的铁剑,已经锈迹斑斑的了。
皇帝看了许久,那时,她没注意到他,聚精会神地锻炼。
直到宫女们跪下去请安。
她停下来。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有点困惑:那是一种越来越陌生的感觉。他习惯的是她前几年生病的时候,每天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失去了生存的能力,怨天尤人,悲苦不能自抑。
但是现在,她独居落花殿,失宠了,按理说不该也是整天躺在床上伤春悲秋吗?
为何还如此生龙活虎?
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天天锻炼身体?
他和身边的太监们一样,都困惑地看她。
她也看他,行妃嫔之礼。
他淡淡地:“贵妃,你在干什么?”
☆、野种败露7
他淡淡地:“贵妃,你在干什么?”
“臣妾在锻炼。”
她反问:“陛下呢?”
“朕朕去看看醇儿”
水莲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两名太监,一人捧着一个锦盒。看样子是给丽妃的赏赐。丽妃教导有方,宫里上下美名传扬,水莲知道。
“贵妃,你这些日子还在坚持治疗么?”
治疗?
熏烤?
或者其他的?
她摇摇头,很坦然:“不!我没有了。我觉得没什么用处,也用不着。”
他似要发怒,但是发怒也无从怒起,只好作罢。
半晌,他才道:“贵妃,你还需要什么方便吗?”
水莲呵呵笑起来:“陛下,你指的是什么样的方便???是落花殿自己开伙?是宫女们以后可以多领取点生鲜回来改善伙食?还是陛下觉得落花殿烟雾太大了,要做出一些别的改变???”
“”
周围的侍从们都竖着耳朵,又偷偷瞧陛下的脸色——这个贵妃,也真是太不知好歹了,到这时候,居然还敢对陛下出言不逊。
这天下,竟然有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难怪会失宠。
陛下脸上又现出隐隐的怒容,但是,还不等他发作,水莲已经恭恭敬敬的行礼:“陛下,臣妾真有一事相求。”
“你说。”
“臣妾想要一匹马来锻炼身体。”
他沉默了一下,淡淡道:“准。”
“多谢陛下,臣妾告退。”
她拿着木剑飘然离去。
是向着落花殿的风向,背影轻盈,显得非常精神。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了,皇帝才若有所思,又往丽妃宫中去了。
皇家园林。
一匹骏马,黄白相间的皮毛,尤其是颈项上那一圈白色的鬃毛,又长又浓密,手一触摸,光滑油亮。
水莲不由得大赞一声,这马真是好极了。骑在马上,身轻如燕。
耳边的风呼呼的,能看到很高远的地方。但是没法尽兴驰骋。在跑道的尽头,她停下来。珍珠在一边伺候着,拿帕子给她擦拭。
见她心情高兴,珍珠压低了声音:“娘娘,陛下都答应给您马了,您何不”
水莲明白过来。她心里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