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挥了挥手,那名女纪检干部开始操作电脑,不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画面。画面中,是几名公安人员审讯许乔生。
许乔生说,这件事与任何人无关,完全是我一个人所为。
审讯员,你为什么要绑架周小萸?
许乔生,我没有绑架她,是她自己从雍州来三亚找我的。我只是给她安排了一个地方。
审讯员,那好,你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把她安排在那个地方?
许乔生。因为她欠了我的钱。
审讯员,她欠了你的钱?欠了多少?
许乔生。六万。
审讯员,你逃跑的时候,曾经打过一个电话,是打给谁的?你们在电话中说了些什么?
许乔生,我忘了,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电话。
审讯员,是吗?你大概不知道,你的电话被监控了吧?不错,你的驾驶技术很高,所以脱身了。可你不知道,你打了什么电话,说了些什么,我们全部有录音。你需要听一下吗?
许乔生显然不太相信,眼睛都瞪大了。
审讯员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好,我们来帮你回忆一下。
录像资料中开始放录音,录音不是太清晰,连听带猜,还是能听清楚。许乔生在电话中说,兆林,不好了,出事了。
黎兆林的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许乔生,这里有好多武警,还有警察。他们早已经埋伏在这里,差点抓住我了。
龙晓鹏再次挥了挥手。女纪检干部动了一下鼠标,录像结束,屏幕上显示的是电脑桌面。
龙晓鹏问,怎么样?现在你想起些什么了吗?
黎兆平还是不说话。他的脑子活动很快。这段录像是真是假,他难以确定。如果这帮人想栽赃陷害自己,完全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弄出这么段录像来。也就是说,这段录像,如果拿到法庭上,必须经过技术分析,确认没有经过技术处理,才能采信。
龙晓鹏清楚他的心理活动,更进一步说,你还是不信,是吧?那好,我再让你看一段录像。
他挥了挥手,屏幕上又开始出现画面。这次出现的是一辆车中的镜头,车中有几名便装警员,车子中间,坐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女人的模样很恐怖,脸上全都是伤。这种伤,并不像是人为伤,黎兆平不清楚这种伤是怎么造成的。因为女人的脸肿得很大,黎兆平开始并没有认出周小萸。由于车子在行驶之中,拍摄者应该坐在车上,汽车颠簸,镜头显得有点晃动。
画面中的周小萸十分激动,她大声地说,我叫周小萸,是江南省人民医院的护士长。是黎兆平绑架了我。
旁边有一位譬员说,你别激动。我们就是雍州来的。你最后那个报警电话将我们引到了这里。现在你得救了。
周小萸说,你们快去抓黎兆平,是黎兆平绑架了我。
龙晓鹏再次挥手,画面又一次消失。龙晓鹏说,刚才那个是周小萸,你大概没有认出来吧?你可真够损的,人家怎么说,也是一个女人吧?你把人家弄到山里,关在黑房子里,剥光人家的衣服,让蚊子饱餐了七天。
看到这个镜头,黎兆平真的彻底绝望了。
会不会是黎兆林干了这件蠢事?他相信,完全有可能。虽说是两兄弟,兆林的智商比他低许多,加上又没有经历高等教育。复员后,黎兆平也曾一再要求他多学习,可是,他一是没有养成学习的习惯,二是黎兆平的经济情况不错,他失去了学习的迫切性。正是有了这一背景,黎兆林身上,江湖习气重,对社会的了解,非常片面。如果他认为绑架周小萸能够救黎兆平,哪怕坐上几年牢,他也会干的。
可他又哪里知道,如此一来,好心办了坏事,将整个事情搞复杂了,也使得黎兆平陷入了更大的危机。黎兆平已经想到,与此相关的案卷,一旦递呈上去,目前正在替他说话的人,肯定会全部噤声,包括赵德良、彭清源以及其他人,这些人,全都是政治人物,他们考虑问题的首要前提,是自己和安全。黎兆平个人的前途,只有和他们的政治前途紧密相连的时候,他们才会不顾一切出面帮自己。相反,黎兆平的存在,一旦威胁到他们的政治前途,就算是目前会有相当损失,权衡利弊,他们也会舍其重而择其轻。所谓其轻,就是壮士断臂,舍弃黎兆平。保住事情不进一步恶化。
若真的出现这种局面,黎兆平能怎么办?他惟一能办的,仍然是保持沉默。他只要开口,在整个江南省,就可能掀起一场血雨腥风,那时,他便成了整个江南政坛的敌人。陈运达这些人,知道他的价值已尽,将不会再理他。相反,赵德良那边的人,会对他恨之入骨,一旦有机会,就可能拿他开刀。
不错,此时的黎兆平,已经彻底崩渍了。另一方面,他也更加清楚,就算他们坐实了五十万的受贿额,那也不过是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而已。相反,他如果说了,很可能连命都搭上。在整个事件中,自己已经棋失几着,此后,再不能有任何差错了。
此刻,惟一正确的也是他可以保住这条命的事,便是死活不开口。
陈运达是个很刻板的人,也是一个工作狂,从来都不知什么叫业余爱好,或者说,他惟一的业余爱好,就是工作。
曾经有一个领导说,去哪里找完人?陈运达就是。陈运达不抽烟,酒也只是看场合才喝,娱乐游戏一样都不沾,麻将二五八都不会,扑克牌连大小王都分不清。他的一生,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这话传开之后,有人给他加了一条:人家说,人在世上走,至少会喝酒,人在世上颠,至少要抽烟,人在世上活,至少会赌博。吃喝嫖赌抽,人生五大毒,四样都不玩,一样赛老虎。吃喝赌抽都不来的人,定会有一大强项,玩女人是高手。
陈运达甚至不太爱体育运动,也没有唱歌跳舞下棋之类的爱好,直到过了五十岁之后,感到身体状况难以支撑每天十几小时的工作,才开始有意识地强迫自己锻炼,先后打过羽毛球、乒乓球、也学过游泳,对于这些项目,他都没有兴趣。没有兴趣是因为他老做不好,担心被人笑话。后来偶尔接触保龄球,第一球出手,便得了十分。教他的老师也说,他的平衡感觉非常好。从那以后,他才有了惟一的爱好。锻炼给了他诸多好处,因此,他将这个项目坚持下来了。
不过,这个项目有些麻烦。九十年代中期,保龄球曾大热过几年,保龄球馆如雨后春笋。仅仅几年之后,风向转了,保龄球馆紧接着一家又一家关门大吉,全国绝大多数城市,连一家保龄球馆都没剩下来。整个江南省,还剩最后一家保龄球馆,这家球馆也仅仅只有两条球道,可以说,是专为陈运达的这一爱好而留。这间保龄球馆属于新乐门高级会所,而新乐门又是新城实业集团的二级机构,新城实业的老板,是陈运达的外甥古昌华。由此可知,为什么全国没有保龄球馆,新乐门却留了两条球道。这两条球道,甚至不为高级会员开放,也没有多少人有兴趣玩这个,更多的时候,是陈运达的专场。
新乐门坐落在雍华酒店,那也是新城实业的产业。表面上,这两条保龄球道归属于新乐门,可实际上,新乐门真正管理的仅仅只是三楼的娱乐城、三十四楼的洗浴中心和三十五楼的茶座,保龄球馆在顶层的三十六楼,整个三十六楼,只有那两条球道和休息室。新乐门高级会所的高管们,也并不完全清楚三十六楼的具体情况。
三十六楼根本不对外营业,除了陈运达和陈运达带来的朋友,便只有古昌华偶尔在陈运达离开雍州市的时候,带人来玩一玩。只要陈运达在雍州,这个场地,就是为他预留的,不接待任何人。每次,陈运达打完保龄球,便会来到隔壁的休息室。这是一个大套间,非常奢华,有一个可容纳十几人的会议厅,还有一个小会客厅,此外,还有专门的桑拿浴室和按摩床,甚至还有一间很豪华的办公室兼卧室。刚打完球,一身是汗,陈运达不会立即进桑拿浴室,而是在小会客厅里坐下来看电视。三十六楼有几名专门的服务员,其中一名服务员负责将每天的新闻联播录下来,只要陈运达进来,她就会熟练地打开电视机,播放给陈运达看。看完新闻联播,另一名服务员已经将干蒸房收拾好了。陈运达先去干蒸,接着湿蒸,再来到按摩床上躺下来,由古昌华在全国范围内为他选定的一名按摩师替他按摩。
第二部分 第120章
偶尔,陈运达会带一两个人来到这里。其他的服务好说,只是按摩这一项,就得从楼下的洗浴中心再叫按摩师。
今天,陈运达是和齐天胜一起来的。齐天胜唱歌跳舞是高手,打保龄球水平一般,主要是没兴趣。可毕竟要陪着陈省长,他不得不做做样子。陈运达打保龄球的水平很高,通常情况下,不是全中就是补中。齐天胜则不同,补第二球能中六个,就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当然,齐天胜的心事也不在打球,而是眼下黎兆平的案子。
陈运达打出一个球,叮哩咣啷一阵响,又是一个全中。周小萸已经找到了?他问。
被折磨得不成样子。齐天胜拿起一只球,有些心不在焉地扔出去,结果滚进了沟里。他完全不在意,又拿起另一只球,说,绑架周小萸的那个人叫许乔生,是黎兆林的战友。许乔生不承认是绑架,只说是帮人家讨账。齐天胜将手中的球抛出去,只中了一只瓶。
陈运达拿起一只球,试了试手,并不急于抛出去。替谁讨账?黎兆林?
齐天胜说,许乔生不肯说出黎兆林的名字。
陈运达再没有说话,而是专心地打球。他的心思,并没有全都用在球上,这次分瓶了,仅仅打中了五个。他想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补中,结果差了那么一点点,球滚到沟里去了。直到齐天胜将事情详细地介绍完很长一段时间,陈运达才说,这件事,最好能拿到明天的会上去。
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