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上受到伤害的痛苦,也远大于肉体所受到的伤害;而此刻,卓木强巴正逐渐领悟父亲告诉自己的“人们,并不是害怕洪荒猛兽,或是阴谋背叛,乃至痛苦死亡。人们真正害怕的,是未知,当他们无法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才是心中感到最可怕的时候。”
卓木强巴也和大家一样,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眼神涣散地盯着围坐正中的一片空地,原来黑暗,竟然是如此的可怕,在这片黑暗中,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有人,此刻只能默默地围坐在小船上,这就是一方不设防的监狱,死神定时前来视察,每次取走一个鲜活的生命,甚至不给活着的人留下悲痛的时间,这是冥河,只能漂浮亡灵,不是真正的勇者,根本就没有踏入其中的勇气。卓木强巴不禁想,如果没有这些队友,没有大家的相互支撑,自己还能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呆多久,恐怕早就倒下了吧。同时他也清楚,越是在这样的绝境中,人的精神意志越能决定生存的几率性,,不能让大家继续这样静默地等待死亡,除了亚拉、塔西法师这两位密修者之外,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能在这样的静默环境中存活得更长。
静默持续着,在这幽暗、冰冷、孤独的环境中,他们正经历着与世隔绝的长漂,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卓木强巴开口道:“张立,你还活着吗?”
“嗯!”张立的头灯晃了晃,似乎光线更亮一些了。
“你确信?”
张立迟疑了一下,道:“等一下,我确认一下。”
片刻,岳阳“嗷”的叫了一声,道:“你干什么咬我?”
只听张立问道:“疼吗?”
“废话,我咬你一口,你不疼!”
张立向卓木强巴道:“报告强巴少爷,经确认,我还活着。”
卓木强巴道:“那好,说个笑话吧。”
岳阳接道:“得说到每个人都笑起来为止。”说完,他拿起水瓶,一仰头咕咚咕咚灌水去了。
“那好吧。”张立道:“我说个等火车的故事。说有一天,一位女士打电话向铁路管理部门抱怨,说她家,每当有火车经过的时候,就跟地震一样,根本无法居住了。铁路管理部门一听,哪有这么严重,就派了个维修工去他们家看看。那维修工是个小伙子,刚参加工作没多久,长得啊,就跟岳阳那小子差不多,愣头青一个。”
岳阳不满地叫开了:“你讨打是不是。”
张立道:“别打岔,听我说。后来,小伙子就到了这家人屋里,刚巧有一列火车开过去,他就在门口,没感觉啊。后来进屋去了,岳阳啊……哦,不是,那个小伙子啊就跟那女士说,我刚才就在你家门口,|奇++书**网|没感觉到地震啊。那女士就告诉那小伙子,屋子外面是石结构,震感小,家里是木结构,震感就很强烈,特别是那床,火车一来,床就像要散架一般,根本无法入睡,不信你试试。小伙子当真就准备躺床上去试试,那女士骂道,你外衣那么脏,想把我的床弄脏吗,那小伙子也真机灵,就把外衣脱了躺床上去了。那位女士说去泡茶,就进了里屋,小伙子就在床上等,等呀等,火车没等到,那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了,只见一位体型酷似施瓦辛格的大汉,扛着把斧头站在门口,进门就盯着床上的小伙子,问他,你在我们家床上做什么!那小伙子怕兮兮地回答道,我说我在等火车,你会相信吧?哈哈……哈…”
张立自己干笑了两声,却发现听故事的人都没笑,不由挠了挠头,这时候岳阳笑道:“失败了吧,这种老故事,哪能逗人笑,重说重说。”
张立道:“看来大家对这种冷幽默不是很感冒,那好,我再说一个,说一个很黄很暴力的。一个四岁的男孩亲了三岁的女孩一口,女孩对男孩说:你亲了我可要对我负责啊。男孩成熟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笑着说:你放心,我们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
说完了,张立等着大家的反应,又没两个人笑,只有敏敏和岳阳勉强笑了两下,连强巴少爷都面无表情。胡杨队长不屑道:“这也能算是很黄很暴力?你哄小孩儿吧?”
岳阳看了看闭眼假寐的吕竞男,赶紧小声替张正名道:“胡队长,不能再升级啦,你没看见教官坐在那里吗?一旦惊动了她老人家,那说故事可就变成现场版演故事了,是不是很黄我不敢肯定,但很暴力一定少不了。你看张立那张脸也算说得过去吧,要是被教官海K一顿,你也不希望到了香巴拉,连树木看见张立都会逃跑吧。”
“你说什么!”张立挥着拳头叫了起来。就在这时,吕竞男睁开了眼睛,张立和岳阳两人马上一个去挠后背,一个抖着衣衫低声念叨着:“好热,好热。”
“咳咳……哈……”突然有人咳出声来,又笑了一声,却不是围坐着的人,声音来自船底,却是躺在船内充气筏上的孟浩然发出的笑声。胡杨队长赶紧道:“小孟,你醒啦。”
卓木强巴等人也是一惊,孟浩然注射了冬眠合剂,原本应该处于深睡眠状态,他什么时候醒的?唐敏问道:“你醒了多久了?”
孟浩然道:“我也不知道,咳,有一段时间了吧,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你们在喊号子,咳咳咳咳……后来又好像跌到过水里,这水,可真冷啊。咳咳吭吭……”
卓木强巴忙道:“你别急着说话,你肺里有积水,我们一直都在想办法给你治疗呢。”
孟浩然道:“我……咳……我知道自己的事……,不用担心……我……”
卓木强巴看了看吕竞男、敏敏、塔西法师,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诗人,此刻只能用不到半个肺来呼吸,每一次呼吸,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挣扎,每次开口说话,他需要比常人多付出十倍的力量,他的心脏跳动着,与命运做着最后的搏斗。
而岳阳则想,这个诗人早就醒了,却一直隐忍着没有发出丝毫声音,难道他是想不惊动任何人,就此默默地离开吗?那双冰冷的微颤的手,正在为自己描绘怎样的诗篇?
唐敏拿出听筒,孟浩然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心跳也杂乱无章,她终于明白,他早就已经醒来,是实在坚持不住了才发出声音的,如今他的身体,可以说只剩一丝气息吊着,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
唐敏翻找医疗包道:“躺着别动,别说话,我们会有办法的,东莨宕碱,东莨宕碱呢?”
孟浩然喷出一蓬血色泡沫,挣扎道:“别浪费了,我明白的,这样拖下去有什么用啊,你是想增加我的痛苦吗?其实,我不难受,我一点都不难受。”胸口的憋气,致使他每说一句话,胸腔都要剧烈地起伏十几下。船上没有完备的医疗设施,其实,他们的配备比普通探险队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一样只能束手无策。
“天空……没有留下飞鸟翅膀划过的痕迹……但是,我骄傲,因为,我曾飞翔!”孟浩然用泰戈尔的诗为自己的一生画上了句号,他突然感到,呼吸通畅了,吸入体内的空气竟然是那么的清新,多么令人舒坦的气息啊,身体轻飘飘的,好像羽毛浮在空中一般,黑暗中,点点星光,他艰难地伸出手去,“星光啊,我们总算到了……”他幽幽地叹息,感觉身体已经追逐那星光而去。
船上的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顺着孟浩然手指的方向望去,奇迹,往往在那一瞬间发生,在原本漆黑一片的海底穹顶,突然出现了非常微弱的,一闪一闪的点点星光,如果不是关上了探照灯,他们未必能发现这样微弱的光芒。“真是星光吗?那是什么光?”岳阳疑惑着。
待大家再回头,孟浩然已经离开,他脸上挂着的笑容,在灯光下那么柔和,那般自然。胡杨队长失声叫道:“小孟……”
又一颗流星陨落,它透过水中倒影,与那穹顶的星光融于一体,再也分不出,哪颗是孟浩然,哪颗是严勇……
安静地送走孟浩然之后,卓木强巴拿起了望远镜,吩咐张立道:“打开探照灯。”
在探照灯的光芒指引下,卓木强巴看到了,那是什么啊,一些好像是水滴,或是冰晶一样的东西,悬垂在穹顶上,那些微弱的光芒,就来自它们的底端。一阵风吹过,那些串珠样的东西随风摇摆起来,熠熠闪光更增妖冶,让卓木强巴确信,那些就是水滴,可是,它们悬垂的尺度足有一米多长,就像是某种有粘性的液体,还有,那微弱的好似荧光的又是怎么回事,他无法解释。卓木强巴看过后,拿给岳阳,岳阳大声道:“这是什么?好像鼻涕一样,要滴落又不滴,悬着老长一大截。”岳阳又交到胡杨队长手中。
好几个人都看过,直传到肖恩手中,他惊呼道:“啊,我想起来了,那是生物!”
“生物?”
肖恩道:“嗯,没错的,这种在没有光,温度极低或极高,根本不适合生命生存的地方生活的生物,被称为极限生物。它们有点像被称做可拉娜的细菌生物,据说那种细菌在极限环境中,生长速度惊人,那种鼻涕一样的悬垂,每二十四小时就能长二至三厘米,不知道要分裂多少次。只是那荧光很奇怪呢。难道细菌也能发出生物光?”
岳阳沉思片刻,再从肖恩手中拿过望远镜,仔细地看了看,道:“不是的,不是细菌发出的光芒,是生物,我看到了!是小飞虫!在那些鼻涕外面,攀附着一些小飞虫,里面还裹着一些死掉的小飞虫,它们太小了,极容易被忽略,而且那些光芒就是小飞虫从鼻涕外面和岩隙间发出来的,因为我们一开始看见的就是鼻涕,所以误以为那些光芒是鼻涕发出来的。你们看,它们在动,就像萤火虫一样,但是小多了!”
果然,那些极其微弱的光芒在移动着,它们似乎在朝探照灯留在岩壁的光圈靠拢,只是探照灯光芒太强,那些点点荧光一靠近就消失了,岳阳举着望远镜道:“那些鼻涕一样的东西垂得太多了,风一吹,就像挂帘似的,那些小飞虫藏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