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停下来,对我说,这是楚依若同学,她以后就是你的同桌。
嗯。我冷漠地应着,用脚试探了一下凳子的方位,坐了下来。椅子很结实也很硬,但它却给了我安全感,至少它不会像沙
发一样,坐上去也就陷了下去。
你叫尹洛心?我可以叫你洛心吗?你也可以叫我依若哟。
同桌是个过于开朗的人,她一点都不知道,依若这个名字已经成为我的禁忌。
我没有理她,我拿起桌上老师一早就为我准备的课本,用手去感知书上的字、图,课本上的符号在我的脑中复活。
可是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足一分钟就趴下了。
我无法触碰纸质的东西,碰上了就犯困。
课堂上老师在讲什么,我都没听进去。
有时候,我觉得我似乎被囚禁了一样,孤独地活在牢笼里。
甚至我会看到,天空白云间,一座空中楼阁,楼阁里有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女孩,她的背后排满一列列整齐的书架,她孤独
地坐在书架前的长椅上,翻着放在膝上枯黄的书页,悲伤地看那历尽沧桑的文字。
偶尔,她会抬起头,满怀遐想地看楼阁外的浮云和飞鸟,没有壁栏的楼阁,却没有任何浮云飘入,也没有任何飞鸟飞入。
女孩将最后一本书放回原处,爬下高椅,站到了楼阁的边缘。
脚下是虚渺的白云与苍茫的大地。
眼前是叫不出名的浮云与飞鸟。
女孩向飞鸟伸出手,幼小的飞鸟却扭过身躯,绕过楼阁飞走。
每一只鸟都这样。
女孩笑了笑,幸福快乐地笑着,她张开双臂,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终于飞起来了呢。
会为她悲伤,可是她却笑得很灿烂。
老师说下课,然后我就听见很多椅子摇动的声音,同桌拉着我叫我站起来,我站起来时就已经结束了。我莫名其妙地站着
,而身边全都是陌生人开心交谈的声音。
同桌问,洛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厕所呀?
我说好。我想我可以借此知道厕所的方位,我不想做什么都要人帮忙。
当她拉着我上楼又站好时,我听到了许多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瞬间,我才意识到这是女生的厕所,脸红了,我难为情地
低下头,希望低压的帽檐能遮住我的尴尬。
过了几分钟,同桌推了推我,说,洛心,到你了。
我回头对她说,你先上吧,我到外面等你。
我按着来时的步伐走出去,为了记住路线,我通常迈的步伐距离几乎一样,这样我就可以不迷失了。
她出来时我对她说,带我去逛逛吧。
她说好。
她搂着我的手,很亲昵地带我走。
走着走着,铃声响了,我奇(…提供下载…3uww)怪地问,这是什么?
她说,你问的是这铃声?这是上课铃,下一回就是下课铃了,洛心,你不知道吗?还是你以前的学校不是这种铃声?
我说,我没上过学,我们要回去上课了吗?
她干净利落地说,我逃课,反正我怎么努力都考不好,我都不想上学了,如果不是法律规定九年义务教育,我早就不上学
了。
第一次听见法律这个词,听她的语气,好像法律束缚了许多人的自由。我问,同桌,法律有没有规定父母不准遗弃自己的
孩子?
有啊,不过还是有很多父母会遗弃自己的小孩的,他们大多都是因为没有将孩子抚养成人的能力才把孩子遗弃的,不过我
想这些父母应该都会很爱自己的孩子的,因为我相信我死去的爸爸妈妈都很爱我,洛心,你父母也是很爱你的哦。
我故意忽视她的话,我说,既然你父母都不在了,你和谁住?
现在是自己住,因为以前抚养我的亲戚都死了,丢在孤儿院里,那些人也都死了,剩下的那个老院长就叫我搬出来自己住
,她呢,每个月都给我生活费。洛心,你也不要靠我太近哦,我是个不详的人,在我身边的人都不得善终,我们回去吧。
她悲伤的声音突然让我好难过,我拉住她,说,你可以尝试一下和我交朋友,反正我现在也没朋友。
她笑着说,算了吧,我不想害你。
我也笑了,说,算了吧,我就想和你做朋友。
她沉默了,许久才拉着我继续走,我知道我们不是在往教室走,因为这不是回去的路线。
走过芬芳,走过操场,听同桌解析校园里的一切。很新奇,这里比家还大,也许我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悲哀地想到,学校又
是一个心的牢笼,只不过比家还大而已,现在,就把这个放在心里,什么都别想。
是草地,我的鼻子已经嗅到了草的清香,清澈而细碎的声音。
同桌说,这是校外,洛心,你不会怪我把你带出学校吧?
不会。
太好了,我就知道洛心是个温和的人。
心被触动了,我冷冷地说,我不是,我是个怪物,一个会让人害怕的怪物。
她沉默了很久,才说,比我怪吗?别人是不了解你才会害怕你,而我,别人了解越深就越害怕我,至少你不会伤害别人,
但是我没一次都让人死亡,我最爱的人会在我面前一个个地死去,可是我想死都死不了,像个怪物,对吧。
我沉默,最后转身,说,不管了不了解我都会害怕。
我按着来时的步伐要走回学校。我说的是真的,连我都害怕我自己,更别谈别人会不会害怕我。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洛心,我比你痛苦你知不知道?
我停住脚步,说,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我和你又不熟。
对,没关系。她笑了,笑得很痛,对,没关系,我爱的人的生命都是我亲手结束的,终有一天,你也会死在我手里。
不可能。
这是命,在出生之前就决定了。
无聊,我没心情和你谈这个。我抬脚就走,身后传来她痛苦并疯狂的叫声,这是真的,早就注定了呀,洛心。
今天我是步行到校的,放学后我也是步行回家的。我不担心,反正迷了路,跟在我身后的人会把我带回家的。
没有一步出错。
很安全地到家了。
回到家,我对妈妈说,不用叫人跟着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家。
妈妈说,不可以,洛心,你看不见东西,有人跟着会安全一些,要不然你碰上流氓无赖怎么办?
流氓无赖是什么?
是坏人。
哦,我可以报警呀。
洛心,到时候你就没时间报警了,听妈妈的话,让他们跟着,让爸爸妈妈放心好不好?不然你就别读书了,回家好好呆着
。
不要。
第二天来到学校,同桌向我道歉,洛心,昨天我有些失控,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说,昨天我没有生气,你没必要向我道歉。
你声音这么冷淡,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我说了我没生气!我有点生气地说,我只是想和你撇清关系,楚依若,你听清楚了没?我要和你撇清关系!
良久才听到那令人心碎的声音,为什么?是因为我是个不详的人?洛心,我以为你不介意的
不,我介意!
呵,在想天里学会的说谎,在现在我已经不感到心痛了。
学会抑制,抑制住一切冲动。
我知道了,尹洛心,我楚依若从来就和你没关系,从来就没有。
我可以抑制住一切冲动,但就是无法抑制住心痛。
依若,这一世,我还可以爱你吗?
一天下来,我都趴着桌子,几乎所有的任课老师都下来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摇头对他们说我没事。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做
,唯一的收获就是记下了老师的声音。、
真讽刺呀。
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我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我的头发染色全褪了,我也懒得再染,就叫妈妈不染我的头发。
老师繁杂的教程很啰嗦,刚开始时觉得很新奇,后来就觉得很无聊,我干脆翘课东走西走,如果迷了路我会把躲在暗处的
保镖叫出来,让他们带路。
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好。
很多东西是很热闹的,但这些东西都不属于我。
洛心,为什么有些人明知道会受伤还去爱?
洛心,为什么有些人可以什么都不说?
洛心,人为什么有时候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
那一天的凑巧遇到,同桌就一直在哭,我无法拒绝那冰凉的泪,于是我沉默地听着她的哭诉。等她哭累了、问完了,我才
问,同桌,你是不是看了什么催人泪下的电视剧?
她沉默了很久,才凄苦地说,是啊,这部连续剧太长了,也太真了。
那一天是我送她回家的,听她最后一句话我都害怕她会自杀了,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
回家的时候,保镖大叔说,那个女孩大概是失恋了吧,那么小的年纪就谈恋爱,而且又长得不是很好看,不被甩掉才怪。
唉,整个人看上去也就那个胎记是个亮点了,长成那样,简直就像是为了突出那个胎记一样。
等他说完,我才不愠不火地说,大叔,请不要随随便便谈论一个人的不足,即使做不到这一点,也请不要在我面前谈论她
好吗?
是,是,是。
大叔连说了三个是,可是我知道他根本就没听进去,不过他以后都不会在我面前谈论她的事了。
这就够了。
从那一天起,同桌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和我接触。
像是有预谋一样。
每一次都是这样。
可是我每一次无法拒绝。
叫我依若,不要再叫我同桌!
不要。
为什么?
名字不好听。
啊?不会吧?我觉得很好听呀,很多人都这样认为的。要是你不喜(…提供下载)欢,那就换一个好了,嗯有了,我以前的名字叫楚
爱,你叫我小爱好了。
小爱?我喃着这两个字,轻得仿如恋人的呼吸。
她嘿嘿地笑了几声后说,很奇(…提供下载…3uww)怪对吧?这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