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都是车来车往的声音,任司徒又现在对自己的嘲笑里,并没有发现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正在靠近,直到一包纸巾被递到她面前——
任司徒怔住,缓缓地抬起头来。
时钟就站在她面前,不发一言。
其实只是短短的几秒钟的对视,任司徒脑中却划过了很多。
比如那个那么年轻、那么贴心、那么小心翼翼地搀扶他下车的女孩
又比如年纪不小、心又狠、对人又不友善、只会对他说“不好意思”“你走吧”“再见”的自己
始终见她既没有接过纸巾,又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便直接蹲了下来,抽出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
“如果我告诉你,我下午去医院了,你是不是就会直接开车走了?”他很平静地问她。
第19章
任司徒和时钟一同走进公寓楼,那个女孩原本正焦急地等在那儿,见时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那双迷蒙的大眼睛便疑惑地来回打量了一下任司徒。
时钟也没为任司徒和这女孩介绍彼此,只客气地对那女孩说:“你先回去吧。”
任司徒分明看见这女孩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但她很快便藏起了那丝失落,朝任司徒谦和地笑了笑,转手就把拎着的药袋递给了任司徒:“那就麻烦姐姐了。这是今天复诊的时候开的药。”
即便这女孩一看就比任司徒小很多岁,但任司徒还是不怎么喜欢“姐姐”这个称谓——任司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么个小家子气的想法,她接过药袋,有些尴尬地朝女孩笑了笑。
但很快任司徒就意识到,这人美嘴甜的女孩比她强的不止是年纪,还有厨艺——
当她打开时钟公寓的冰箱时,里面全是已经切好备用的食材,且每一种食材都按主食、辅料、提香分门别类,井井有条地装在餐盘里,用保鲜膜包着。
任司徒随便揭开其中一盘上的保鲜膜,从那萝卜丝的刀工来看,绝对是出自一个厨艺很好的人之手。
就在这时,厨房外传来走动声,应该是行动不便的时钟终于换好了家居服从卧室出来,任司徒她不由得扬声问:“冰箱里的食材新不新鲜?我直接用咯!”
“估计是那丫头趁我在医院的时候买好带过来的,应该够新鲜。”
任司徒现在只有两个想法——他亲昵地叫那女孩“丫头”;那丫头能随意进出这里,估计是有这儿的门禁卡。
任司徒现在只能庆幸他是个病人,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而她,炒个青菜拌个凉菜什么的,还是可以驾驭的。
就算再不济,她还可以煲个养生粥,这对她来说应该不难,毕竟她看盛嘉言煲过那么多次粥,有样学样还是会的。
可真把煲粥的锅端上炉灶,任司徒又犯了难:她连是要先搁米还是先搁滑肉片都不清楚
如何绞尽脑汁回想都想不起盛嘉言煲粥的步骤,任司徒只好从兜里摸出手机求救。
电话只响了一声盛嘉言就接听了,劈头就是一句:“你怎么还没到?”
任司徒一愣。
她竟然忘了要去盛嘉言家吃晚饭的
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得如此一干二净?任司徒扪心自问,却问不出答案,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那个我在我朋友这儿,就不过去了。”
盛嘉言“哦”了一声,他脾气一向很好,任司徒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他打过架,甚至连争执都很少,对于她的突然爽约,他也不生气,反倒笑道:“那干脆让寻寻在我这儿睡得了,明天不是跨年吗,反正他幼儿园放假,就让他在我这儿玩两天,你和孙瑶干脆明天也一起到我这儿来跨年。”
紧接着任司徒就听见听筒里传来一声像是寻寻的欢呼声——估计寻寻就在盛嘉言身旁,那欢快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到任司徒耳朵里,反倒令任司徒瞬间想起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哦对了,差点忘了问你,你原来总给我煲的那个养生粥,具体是个什么做法?”
“你问这干嘛?”盛嘉言的声音陡然一变。
“我朋友不是生病么,我想给他弄个养生粥。”
“你在那个时钟家里?”盛嘉言的声音里已经明显掺杂着一丝不悦了。
任司徒有点后悔昨晚把自己和蒋令晨之间的谈话内容全告诉他了,否则他也不会知道时钟的车祸,更不会猜到
她此刻就在时钟家里。
“任司徒,是,我是鼓励你交男朋友,可谁都可以,唯独这个时钟,真的不靠谱。”
盛嘉言是语重心长的语气,是真的为她好,可任司徒不知怎的就被他的这番话触到了逆鳞,“盛嘉言,你不要忘了,5年前你拒绝我之后,不也是迫不及待地把你认为靠谱的人塞到我身边来了?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说他虽然是abc,却没有一般abc的陋习,对待感情很真。结果呢?我的初恋就砸在他手上了哦不对”任司徒的语气满是冷嘲,“如果单恋也算初恋的话,你”
直到这时任司徒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她蓦地噤声。
如果单恋也算初恋的话她怎么连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
估计手机那头的盛嘉言也被她突然翻旧账的行径吓着了,半天没有声音。任司徒深深地叹了口气,扶着额转身背靠流理台,“我”她尽量平复语气,“我是今天工作太累了,才说这些胡话的,你别往心里去。”
“司徒”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地唤她。
类似的语气任司徒听过无数遍,感谢的、心疼的、无奈的、纠结的他可以是她兄长、是她挚友、是她万能的生活小助手,甚至可以是她的闺蜜,却
永远不会爱她。
“放心吧,我也老大不小了,懂得分辨谁靠谱、谁不靠谱。”任司徒的语气已恢复了一贯的无波无澜,“养生粥到底怎么做来着?你还没告诉我呢”
“”
“”
任司徒终于把养生粥的食材搞定,接下来只需要等它慢慢炖至软熟,她回到客厅:“粥大概得熬一个多小时,要不先吃点别的?”
并没有人应声,任司徒不由得看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钟。
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可任司徒看看正在播放的综艺节目,再看看时钟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明显就没在看节目,任司徒疑惑地走近,直到来到了沙发旁,时钟才注意到,才把音量调小。
“怎么开这么大声?”
时钟无谓地笑了笑:“不想听到你用那么在乎的语气和别的男人吵架。”
他的坦荡反倒让任司徒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自己和盛嘉言讲电话时只觉得生气,莫非在旁人听来,她的语气真的如此在乎?
又或者更像是她因为求而不得,而在无理取闹?
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这个叫做“盛嘉言”的牢笼时,又会突然因为他为她做的某件事、他对她说得某句话而再度深陷,反反复复地挣扎,直到这一两年,任司徒才不得不认命地承认,最初盛嘉言拒绝她时所说的那句话,是多么的正确——
“祝我们,友谊万岁”
此时此刻,任司徒脑海中再度冒出这句话,她已经能很平静地面对了,想当年她还奢望过他对她的友情,有朝一日终会变为爱情;实际情况却正好相反,她对他曾有过的那些爱意,如今已随时间飘逝、所剩无几,或许再过几年,就真正的连渣都不剩了
时钟见这个女人陷入了某种深思,不由得笑了笑。
任司徒被他这抹浅淡的微笑唤回了神智,他的笑容里虽略带苦涩,但他说的话,却透露着满满的坚定:“我还是那句话,我这人一向不强求,你不乐意,我们就做朋友。但是如果哪天你改变心意了,这里”他点一点自己心口,“随时为你敞开。”
“”
“”
隔天便是跨年。
或许因为昨晚电话里的争吵,又或许盛嘉言真的有事,原本盛嘉言提议到他家跨年的提议最终泡了汤,寻寻颇有怨言地跟着两个女人一起在家里跨年:“每年都是这样,没意思”
孙瑶和任司徒都是料理白痴,晚餐要靠外卖过活,这才是寻寻不满的最大原因。
任司徒刚打完外卖的电话,回眸就见寻寻抱着双臂做一副不满的样子坐在沙发上:“我再说一遍!我不吃外卖!”
孙瑶正坐在寻寻身旁,一边看着电视里自己的广告,一边抱怨:“都说了我的右脸更好看,偏不信,你看!都把我拍成鞋拔子脸了”
见孙瑶不理自己,寻寻故意加重语气幽幽地补充一句:“巨型鞋拔子”
孙瑶顿时眉眼一凛,一回身就不客气地弹了弹寻寻的脑门。虽然她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广告,实际上寻寻的抱怨,她一句不落地全听了进去:“那只能怪你嘉言叔叔爽了我们的约,临时决定去陪什么国外回来的老朋友吃饭。”
寻寻的嘴巴嘟得更高了。
孙瑶转念一想,顿时计从心来:“要不你打电话给你长腿叔叔,看看他有没有空?”
寻寻顿时眼睛一亮,可很快又晦暗下去:“他出车祸了。任司徒不让我去打搅人家养病。”
孙瑶一惊,目光立即扫向一旁的任司徒,任司徒点了点头。孙瑶顿时心有戚戚焉,把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拿了过来——
孙瑶从来不缺跨年的邀约,如今翻一遍微信,就找出了不下10条她之前理都没理的约会邀请:“8点半,自助餐,日料。想不想去?”
寻寻一听,连忙点头。
“哦这里还有一条,也是8点半,不过是泰国菜。”
寻寻心里默默地权衡了一下:“泰国菜!”
“还有这条——7点半,火锅。”
寻寻顿时眼睛更亮了,可孙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立即就否定道:“现在都7点了,肯定来不及了。还是算了吧。”说着就把这条微信给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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