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元气耗尽的时候才能看到……是要随我一同消失吗？
我怔怔地伸出手，轻轻触碰这个几千年前被我咬出来的痕迹。
“疼吗？”微弱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他已经泣不成声，只不停地摇头。
就当作是答案吧！就当它真的会随我一同消失吧！珉，其实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可是，没有力气说了……我要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你不要太伤心，不要太难过……好好照顾自己，即使没有我在你身边，也要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对不起！不能再守护你，不能陪你走后面的路，不能信守对你的承诺……可是，我会永远爱你，即使魂飞魄散，即使灰飞烟灭，我的心也永远留在你这里，我会永远记得你，记得你淡淡的体香，记得你温暖的怀抱，记得你爱我，记得我爱你……
“小黑！小黑……”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我肝肠寸断，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似乎在被烈火煅烧、利刃剜割！
“啊！”忍不住痛苦地挣扎起来，却猛然发现手背上已经长出细小的黑色鳞片……我，我要变成蛇了！
“放开我！放开我！”疯狂地吼叫着，我挥拳重重打在沈珉身上，“放开！放开！”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的原形！不能！
“小黑！小黑！”他死死抱着我，就是不肯松手！
“放开！求你放开我！”我哭着祈求，我只要他记得我作为人的样子，我只要他认定我是人！“求求你！放开我！珉，求求你！”
“不要！不要！小黑，我爱你，我不能放开你！不能！永远不能！”他突然疯狂地吻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
啪——！
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我举着手愣愣地看着他！
他也愣住了，然后，鲜血从嘴角淌了出来……
我的心跟着滴血，犹如万箭穿心！对不起，珉，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
猛然从他怀里挣脱，我纵身跳下了天台……
“不——要——啊！”呼啸的风中仍夹着他绝望的嚎叫。
再见了，我的珉！
……
卷五
第一章
很多年后的一个雪夜，沈珉给我讲了一个和上面一模一样的故事，虽然他没有说那个男孩的名字，不过我知道那个男孩叫小黑！他说那个男孩喜欢蛇，所以，在青城山看到奄奄一息的我时，他救了我，还把我养在了身边！当然，他养的蛇不止我一条，不过我却是他最喜欢的一条！他说我活泼好动，善良可爱，吃得又多（呃，这一点我可不同意！人家每天爬来爬去，消耗了大量体力，当然要吃多一点！），还总喜欢窝在他怀里睡觉，跟那个男孩很像……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他嘴角掠过一丝微笑，那是我跟着他数年来，第一次看到他笑！之前，他从来没有笑过，之后，也再没见过他笑！
我的心好痛，因为我以为他能很快从失去小黑的悲恸中走出来，可是他却固执地活在了永无止境的思念里！他一个人住在远离市区的老房子里，我知道这里装着属于他们的甜蜜记忆！他常常开车到湖边，然后整日坐在一条船上发呆，我知道那里也载着属于他们的美好记忆！他总是一个人，没有朋友甚至亲人都很少来看他！唯有一个老伯每个星期日会领着一个孩子来看他，那个孩子叫他爸爸，不过我知道那不是他的孩子！他的叔叔两年前突然去世，是突发性心脏病。丧礼上他神情漠然，没有流一滴眼泪，我知道他的泪早已为小黑流干，他的心早在小黑离开的那天就已经容不下任何事任何人……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放不下？
沈珉，求你不要再固执了好不好！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小黑了！他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你们的缘分早就尽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求你不要再想他了！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不要等了！求你不要再等了……
我错了！真的错了！明明知道人妖相恋，天理难容，却还要一意孤行地爱上你！明明知道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却奢望一辈子和你相守！明明知道我们的幸福会很短，却没有好好珍惜、好好爱你……不，我不该爱你！不该爱你！不该承诺一生一世爱你！不该要求你一生一世爱我……是我害了你！是我把你害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愿我们没有爱过！我宁愿我们只是陌路人！我宁愿千年前被那只老鹰吃掉……我不要看你因为思念小黑而一天天憔悴！不要看你为了小黑心痛到木然！不要看你为爱耗尽生命……不要！不要！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死！是我欺骗了你！是我违背了我们的誓言！是我走的太突然……是我，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珉，真的很对不起……可是，求你忘了我！求你忘了小黑！忘了这个人……忘了，忘了我们的爱，这样你就不会再痛了……不会再痛了……
……
“咳咳，小东西，怎么又爬到床上来了？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咳得这么厉害，我怎么能安得下心？
“下去吧，我，咳咳咳……”
我赖着不走，他起身把我抱下床，动作有些吃力，“又重了！”
不是我重了，是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咳咳咳……咳咳咳……”
这样的咳嗽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他病得越来越严重！好想替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好想轻轻在后背帮他抚顺气息，好想紧紧地抱住他大哭……可是不行啊，我只是一条蛇，一条没有手不会哭的蛇……
珉，你知道吗？你的小黑现在已经只是一条蛇，一条普通的黑蛇！它不能再变成人了，不能再伸手紧紧拥抱你，不能再对你哭对你笑，不能再跟你撒娇跟你胡闹……可是，它一直静静地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心痛如绞地看着你日渐消瘦……它心痛得快要窒息，它的泪已在心里为你流干，它从来不曾放下你，它从来不曾离开你……
因为我的心已经留给了你！因为我就是你的小黑！因为我爱你！珉啊！小黑它一直就在你身边！一直就在啊！当年你在青城山中救的那条小黑蛇，它其实就是小黑！它就是你的小黑呀！活泼好动，善良可爱，吃得又多，还总喜欢窝在你怀里睡觉……那是因为它就是你的小黑呀！我以为我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永不存在！可是没有，我被打回了原形，我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青城山清风洞！可是，为何偏偏你会在那里出现？为何偏偏又让你遇见我？为何偏偏你又要救我？为何偏偏我还记得你爱我？为何偏偏我不愿狠下心放开你？
是命运在捉弄我吗？还是上天在惩罚我？还是真正的天劫才刚刚开始？让我就在你面前，却不能说我爱你！让我躺在你怀里，却不能抚慰你对我刻骨铭心的思念！让我无声无息地伴着你，眼睁睁看你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不！不要！珉，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不要！不要！
苍天呀！为什么要这样残忍？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隐瞒真实身份引诱他！是我逼他爱我的！我是罪魁祸首！我是歹毒的妖精！求你重重惩罚我吧！不要再折磨他！不要再让他想我了！求求你放过他吧！求求你！只要他平安，只要他快快乐乐活着，我愿意永生永世不再见他！我愿意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愿意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只要他好好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
“咳咳咳咳咳咳……”
珉，你怎么样？珉！珉！
“小黑，我答应过你爱你到，咳咳咳……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天！我一直在努力活着，咳咳咳……我想让自己尽量活得长一点，久一点！这样就可以，咳咳咳……可以爱你更久一点！可是，可是对不起我生病了，恐怕不能再活下去了，咳咳咳……对不起！不能等到你回来了，今生不能再……再爱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咳咳咳咳咳咳……如果有来世，我会继续爱……爱你，生生世世爱你！咳咳咳咳咳咳……”
珉！珉！不要！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不要走！不要走！不要……
……
第二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闯入，是狐妖！他缓缓走进来，眼睛瞟过地上的我，然后落到已经昏迷的珉身上，“病得不轻呀！”
似叹息又似感慨的语气，眼中忽地闪过什么，我来不及捕捉，他却突然道：“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下一句？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他嘴角轻轻一扬，目光似是怜悯，又似嘲弄，“纵使相逢应不识……”
纵使相逢应不识？他在说我和珉吗？即使对面却不识……
“失去后再珍惜，还有意义吗？”
失去……十年间，他从来不曾出现，今天却突然出现，他又要做什么？是来提醒我，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是来看我的下场？是来看我们的悲剧？
“你比俊秀幸福多了！”
俊秀？那不是他自己吗？
“至少他从来没有忘记你！”
从来没有忘记……可是，我宁愿他忘记……
“我可以帮你！”
帮我？
“我想，你现在应该很想变回人！”
是啊，我想变回人……
“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一直在等小黑回来，如果小黑出现，或许他还有生存的希望！”
生存的希望？他真的不会死吗？
“你那么爱他，不会忍心让他带着遗憾离开吧？”
离开？不，我怎么可以让他离开！我爱他！深入骨髓地爱他！十年来不曾一刻停止过爱他……珉，你知道吗？每次吐着信子添你的手，那是在告诉你我爱你！每次卷缠着你的手不愿放开，那是在告诉你我爱你！每次用尾巴轻轻拂过你的皮肤，那是在告诉你我爱你……珉！我的珉！我永远的挚爱！我不能让你死……可是，我可以相信他吗？他凭什么帮我？会是另一个阴谋吗？
“我不会强迫你，”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