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已经两不相欠了,或许,当初拼命追随的他只是一个美好的梦,而他对我的情义也仅止于此。”她说罢淡然的笑笑,过了良久才幽幽的问道:“燕国上下全境的地势你熟悉么?”
“当然,还会有谁比我更熟悉燕国的土地呢。”
“宜人,拜托你一件事,我想要一份燕国的地图,越详细越好。”
谢宜人点点头:“好,明日我便可给你。”
她也微微颔首,伸手似想要触碰那轮明月,却只有华光透过指缝,什么都抓不住,心底苦笑了一番,半句话都未说便转身回了房。谢宜人摇着头退了几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映衬着如霜般的月华幽幽的低声开口道:“只可惜仙神不懂凡人情,否则我也不会让你痴愚至此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宜人这个名字是友人提供的,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因为是个山神地仙,所以是不是要气候宜人一点呢~
☆、第九章 起征
数日后一早,餐桌上仍旧伴着粗茶淡饭,北唐素在席间不多言语,生怕暴露了她与谢宜人相识之事。也不知谢宜人是否心情格外愉悦,话比平时多了不少,北唐素隐隐听出,他似乎一直在引着陈钧往齐燕两国的战事上谈,直至谢宜人提起宋霖,她才明白他这些话全是说给自己听的。
“陈兄可知外面已传宋霖将军制住了燕国西南两个动乱势力?”
“喔?竟还有此事。”
谢宜人笑了笑,望向北唐素又看着陈钧道:“依我所见,燕国的复国之战注定是要打的。”陈钧听言,放下了碗筷饶有兴趣的看向他说:“那依你之见,谁会赢?”
“一介书生不敢妄断战事,谁输谁赢都不重要,只求百姓能安居乐业,不为连年战火所累便好。”
陈钧微微颔首:“不愧是读圣贤书的,理想治世的确如此。”北唐素漠然的放下了碗筷,一言不发的进了屋,陈钧也并未在意便任她去了。
谢宜人并不过问,垂目继续道:“并非我专于攻读书籍,而是为君之道如此,亘古不变。”
“听你这一番话的确受益匪浅,如今的皇帝都不知百姓疾苦,真可谓是渎职了。”谢宜人只浅浅一笑,没有接他的话,反而看向里屋的木门道:“北唐姑娘今天是怎么了?”
陈钧耸耸肩:“不知。”
“她有些让人看不透呢。”
“也许吧。其实她想法很简单,却总也不肯流露。”陈钧说着,嘴角微扬。
“北唐姑娘举手投足间倒没有闺秀的矫揉造作。”谢宜人自己心知肚明却有意提及,似乎是想看看陈钧要如何言说。
“是啊,既不会精心粉饰自己,也从不在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在她面前说十句话也只最多应你三句。”陈钧无奈的摇着头,脸上却漾出一抹笑意。
“如此可遇不可求之人,陈兄要好好护着了。齐燕两国现如今已是是非之地,战乱频发怕是必然之势了。”
“你说的是。”陈钧若有所思,没有继续说下去,匆匆的吃完饭便进了屋。刚一推门入内便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宋霖竟如此之快,小看他了。”陈钧边说着边开始收拾行李,并未提及与谢宜人谈论北唐素的事。
“怎么?要走?”北唐素疑虑的看着他忙活,颇为不解。
“不错,不过不是现在,而是明日一早。宋霖已经掌控了燕国西南的乱党,看样子他们起兵复国只是时间问题了,我必须在他们蓄势发兵之前与高辞联手,若是父王把高辞擒住的话一切都完了。依如今齐国的状况,不止我们性命堪忧,可能整个国家都要败亡。”
陈钧四下看了看,确认并无遗漏便皱着眉坐在了地上,她思忖了一会儿道:“他身后果然有高人相助,当初和我一同救他的人也是身手不凡,只是我并不知晓那人究竟是谁手下。”
“原是这样,那也难怪如此迅速了。”
陈钧当日一直闷在房中在盘算此事,夜里的时候,北唐素便悄悄去找谢宜人,小小的庙殿中,他在灯烛下翻过一页一页的薄纸,面前的山神像虽然面目上与他自己并不相似,但在这尊他自己用法术打的石像前却透着一种形影相吊的孤寂。
北唐素悄然在他身旁坐下,仰望着眼前的石像说道:“宜人,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么?”
“不曾忘记半分。”
“是山中天地灵气汇聚孕育了我,那时我的记忆还不完整,方化鹿形不久便见着了你,也是在这破庙,你也在灯下读书。”
谢宜人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说:“那时你还撕了我的书呢。”
北唐素也浅笑:“哪有仙神如此痴迷于凡人的学识。”
“呵,好奇罢了,不止学识还有凡人的想法我也觉得有趣,若不是看了这么些书,也不会有你如今这般了。”谢宜人捻着微黄的书页不知该觉得庆幸还是失落。
“心在凡尘,怪不得旁人。”北唐素起身,四下瞧了瞧不禁问道:“我这趟回来怎么没见着你的琴,放在何处了?”
“石像后头,用布包着呢。”
北唐素望山神像后走去,夹缝里竖着一把琴,她伸手将长琴取了出来,青灰的布上落满了灰尘。“你很久没弹了吧。”
“自你下山以后我就没碰过它。”
北唐素轻叹着褪去了布,将它搁在双膝上,瞬时琴音流转,委婉连绵,破旧的山神庙也似熠熠生辉。
“许久未听你弹琴了”谢宜人走到长琴旁伸手抚了抚。
“这还是你教我的。”
“是啊,却不想此去经年二十载,你的琴声里添了这么多愁思。”
北唐素没有接下去说,拍掉了布上的灰,复又把琴包好,推到了谢宜人面前的说道:“好好收着它,我明天就要走了。”
“果然是因为宋霖起兵的事吧。”
“嗯,陈钧不会坐视不理的。”
“陈钧你也要随他去?”谢宜人往里屋的方向看了看,灯烛已灭,“你到底还是想见那人一面?
“是,便当是最后一面吧,往后也该断了念想。”北唐素垂着眼,背对着谢宜人起了身,“你且去休息吧。”谢宜人没有动弹,漠然的问道:“还回得来么?”
“整片山林都在等我,我怎会回不来。”
“人心叵测,就怕你无从应付。”
北唐素回过身,看着山神像道了句“放心”,谢宜人也心下了然不再多说。
推门进里屋之时,昏暗的房间里响起了陈钧的声音:“那曲‘获麟’弹的不错。”
“你还未睡么。”
“你的琴声把我吵醒了。”陈钧笑道。
“快些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北唐素说着躺到了石床上。陈钧却向床沿靠了靠,声音中带着笑意道:“往后弹与我听如何?”
“兴许没这机缘。”
“定会有的,即使没有我也会让它有。”陈钧笑着又躺回地上,顿时倦意袭来。北唐素却面向着床侧的那堵墙轻轻叹息。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全亮,陈钧便推醒了北唐素,她慌忙梳洗了一番,问道:“现在就要走?”
“嗯,这个谢宜人之前一直在谈战事,他知道的似乎不少,虽然今天走也会引起他的疑心,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说罢陈钧推门却正撞上谢宜人。
“这二位现在就要走?”谢宜人看看陈钧一副匆忙的模样问道。
“是,多谢这几日的照应,我们想起还有要事要办,所以不得不匆匆离开。”
谢宜人轻叹一声,将二人送至门外,拱手一揖道:“陈兄、北唐姑娘,我没有饯别礼,也不能帮上两位什么,只希望两位一路小心,万事珍重!”
“好,我们定会多加小心的。”陈钧也抱拳回揖,跨上马向山下走去。北唐素也随他上了马,陈钧已先行了一小段路,她走前回头看向谢宜人,浅浅一笑,挥手作别。
谢宜人看着下山的路和渐行渐远的二人,叹息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陈钧与北唐素下了山,沿着来路再返回齐国。行了不过五六里北唐素忽而从袖中一纸绘卷递给陈钧。
“这是何物?”陈钧疑惑的接过并问道。
“你看了便知。”北唐素指指卷轴,骑着马又看向前方。陈钧狐疑的打开卷轴,正面是燕国全境的地图,而翻至反面,眼前呈现的竟是燕国境内各个辖区的山地走势、平原大路甚至偏僻小道都一一绘出。陈钧诧异道:“你这是”
“收着吧,或许对你有用。”
陈钧看向北唐素,不禁问道:“你为了劫宋霖才落入我手中,现在宋霖正是复国的紧要关头,你怎不去助他反倒给我这个?”
“齐燕两国谁输谁赢,谁归谁所有我全然不在乎,他于我的恩,我也报了,两不相欠至于你,兴许也是一份感激吧。”北唐素看向齐国的方向,忽然拍马加快了步速。陈钧立即追上,看着她的双眼问道:“那若是往后他有性命之忧,你还会出手相救吧?”
“我”她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却连个谎话也道不出。
陈钧一笑,侧过脸去不再看着她,漠然的说:“答不上来了?算了,我不想瞒你,其实我那时看到了,你随身带的那块玉背后刻的是‘宋霖’二字。”他顿了顿,回头又笑道,“王宫有那么多女人,姑娘家的心思我还是懂几分的。你还记得我在狱中第一次见你时说的话么?”北唐素微微侧头看着他,似乎并不记得。陈钧自嘲般的一笑道:“忘性真大。那时说‘我看上你了’其实只是句玩笑话。”
“是么。”北唐素低着头,只说了这两个字,握着缰绳的手稍稍多了几份力道。
“可是,我越来越发现,这句玩笑话兴许应验了,玩笑果真不能随便说。”陈钧仍旧笑着,北唐素却低头不知该说些什么。陈钧见她不言语,抬头看着辽阔的天地,似要看透一切般自顾自的继续道:“总有一天,我会彻底让这个玩笑成真,我要替父王稳住江山,同样也要坐上齐王的位子,而王后之位除你北唐素之外再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