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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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呼吸-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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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下的这个怪字,只能成为不解之谜了。

杨明有些不甘心,最后还是想了许多办法,终于采访到曲宝源。

曲宝源戴着脚镣手铐,走起路来一左一右地横着膀子晃,在两名狱警的护送下,慢慢走出监舍,来到接待室,现在看他越发显得又矮小又瘦弱。

警察搀着他慢慢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

杨明从曲宝源的脸上没看出悲哀,也没看出绝望,倒像是在外面马路上看到的过路人一样。这很让他感到意外,一时倒忘了自己的提问,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就要被枪毙了吗?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就要永远离开这美好的人世间吗?倒是他现在为曲宝源感到悲哀和绝望。

狱警可能发现了他的走神,咳嗽两声提醒他。

“你有什么话,要我转给你的家人吗?”

听见杨明的问话,曲宝源一愣,好像没有听明白,后来声音嘶哑地说道:

“没有,没有。谢谢。”

“你想你的家人和孩子吗?”

曲宝源皱皱眉头瞟了杨明一眼。

杨明知道自己捅到他的伤口,马上说:

“对不起。因为我听说,你很在意、很关心他们未来的生活。”

曲宝源眼睛一亮:

“我是要走了,他们还要活,还要活。”

“曲先生,你懂书法,家里挂了很多你写的字画,写得很有功夫,我有个问题不明白,想请教你。”

曲宝源先是一愣,可能后来才想明白对方说的曲先生就是他,不禁一笑:

“不敢不敢。”

“你能告诉我,你写的那个字是什么字吗?”

曲宝源又发呆了,想了想:

“不是写,乱划拉。”

“怎么划的,请你说说好吗?”

曲宝源脸上开朗起来:

“她想拿刀捅我,我很生气,不知道咋想的,拽下她的刀,先划个人字,又划个女字,再划个口,口里打叉。一时情绪。”

“这不是个字吗?”

他叹口气:

“说不是字,都不信。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你想用它表示什么意思呢?”

曲宝源呆呆地看着杨明,后来说:

“你说有意思,就有意思,你说没意思,就没意思。”

“你认识那两位被害人吗?”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要杀害她们呢?”

“不知道为啥,不知道。”

“你为什么专门杀害年轻女人呢?为什么还要做一些凶残的动作?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曲宝源脸上突然浮现一丝淡淡的得意:

“就是为看,就是观赏,你不懂。真的,你不懂。”

“我听说,你很爱你的家人,很为他们今后着想,那你为什么还要杀害别人,也让他们跟着受到伤害?”

杨明看到曲宝源身子一颤,眼神顿时迷离起来,好像望着遥远的时空,魂游物外,声音也变得游移不定:

“那咱,不知道咋想的,哪来的劲儿,不知道……”

沉默的曲宝源似乎忘记身在何处,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里,杨明不禁提高声音:

“你认为你正常,为什么你做的这些事让人恨之入骨?你知道广大市民对你怎么看吗?”

曲宝源一愣,又回到杨明眼前来:

“在家门口就听说过。我不这么认为,没问题我,没有。”

“你认为你还正常吗?”

曲宝源面带微笑:

“正常。外边传我是变态恶魔,我不变态。”

“既然正常,你为什么还要杀害无辜的女人?”

曲宝源又陷入恍惚,似乎在思索:

“不知咋想的,不知道。”

“现在,你后悔吗?”

“不知道。后悔有啥用你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曲宝源很不自在地扭动着身子,想了想:

“大概,两年前吧。”

“什么事情让你变成了这样?”

曲宝源忽然激动起来,提高了声音:

“从监狱里出来,对外面社会不了解,一点不了解,没技术,没文化,做不了啥,老婆离了,后来警察又判劳教,车也卖了,没着没落。就觉得别人都看不起我,心里不得劲,受不了……要是不被人瞧不起,要是能像别人一样过日子,说这些没用。”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头也低下去,身子像是被重物压得再也直不起来。

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来,杨明看着他的眼神心里一惊,那是一双可怕怪物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东西,难怪他曾经让这座英雄的城市在午夜里陷入恐怖和哭泣。

故事:我有一个家就不能这样

曲宝源宣布被捕以后,局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讲过:

“在全市市民感到最紧张的时候,其实那个时候是最安全的。你想想,我们全市从没有过这么大的警力调动,满城都是警察!光在火车站的出站口,我们就设立了24小时拍照的摄像机,我们还秘密封锁了全市所有的进出口,重点排查小个子男人。特别是在火车站,进出的小个子男人,不但要填写健康登记表,还要接受民警的具体盘问。所以你也就不难想到,为什么7月8日一开查641火车旅客,曲宝源立马停止了作案?他知道警方已经掌握了他很多情况,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警力布控网建成后运行效率很高,全市没有再发生一起治安案件,最初的时候,全市每天晚上都会抓住几十个小偷,古井区最多的一晚抓回来十八个。最大的意外收获,是我们在火车站抓到了一名网上通缉的杀人嫌犯。”

后来我采访时才知道,警方抓到的这个杀人嫌犯比曲宝源杀的人还多。可是两位刑警却拒绝我的采访,王立国还告诉我,他们两个拒绝了发给他们的奖金。

我从知情的刑警那里了解到,抓获这个嫌犯的经过确实有些离奇。

刑警夜里盘查火车站的滞留旅客时,发现一名年轻男子神情呆滞,问他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时,他马上拿出自己的身份证,说自己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两名刑警看过他的身份证,也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再说他的体貌特征也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没有时间考虑更多的,就把身份证还给了他。

两名刑警忙了好长时间,到吃夜宵的时候,那两名刑警一起吃方便饭盒,不约而同又说起那个不知道要去哪里的年轻人:

“刚才我们查的那个小伙子,你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

“你是不是担心他会自杀?”

“真的!我看他神色太不正常,眼睛怎么像是死人眼睛?”

“吃完饭咱俩再去看看他吧,省得出事儿。”

没想到,躺在地上的那个小伙子看见两名刑警又过来,一个高儿蹦起来,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你咋的啦?你这么难受是有病啊,还是东西被人偷了?”

一名刑警关切地问他。

小伙子突然给他俩跪下去,握着拳头举起两只胳膊说:

“我是杀人犯!把我抓起来吧!”

两名刑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会这么严重,搞得他胡言乱语。

这时候,那些等车没事可干的旅客一下子见到热闹,苍蝇闻到味儿一样呼呼围上来。

“我知道你们在抓我,我不跑了!”

两名刑警见此情景,不能不控制局面,马上拉起他进到他们临时借来的办公室,问他是怎么回事。

“朝阳镇,杀了全家四口,我杀的。”

看看这个人,瘦得差不多皮包骨头,佝偻着腰,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你怎么能想象他杀了四口人?他有那样的力气和凶狠吗?但是,两名刑警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好先听他自己说吧。后来他们就把他交给了局里。

到了凌晨两点多钟,局里有人告诉他们俩,他们真的是抓到了一名在逃杀人嫌犯,只是他俩还有些纳闷儿,这么一个人怎么能够杀了四口人呢?

这人叫梁二柱,今年22岁,自小和哥哥大柱跟着奶奶过日子,19岁那年,他们村子的土地被县政府无偿征用修建新世纪时代广场,他们住的破草房也被拆迁,他和哥哥还被派到工地上干活。起初,当官的们说得好好的,给他们安排工作,给他们分配县城的楼房,可是,哥俩在工地上干了大半年也没拿到一分钱,分新房的事更是八字没有一撇。二柱子家里(哪里还有家?不过是遮挡了一处桥洞子暂避风雨)终于揭不开锅盖了,先是奶奶受不了饥饿贫困,扔下哥俩自己走了。哥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到处找当官的,到处告状,结果一天半夜被人拦在路上给打个半死,爬回到他们避风的地方就快不行了,临咽气前告诉他说:

“你把我送到他们的广场上。你跑得越远越好,他们说……”

话没等说完哥哥咽了气。

反正家里原来也没有什么,现在更是一无所有,连哥哥埋尸的地方都没有。梁二柱连夜把哥哥的尸体背到新世纪时代广场纪念塔下面,给哥哥磕了几个响头,然后饿着肚子溜走了。

在南方一座富有的城市里,正是早晨上班的时候,金立德印刷厂的女老板,提着自己很讲究的手提包,走出家门,走上大街,她抬起右手招呼一辆出租车,手还没有落下呢,突然觉得身后被人一撞,撞得她立时撒手跪倒在地,等她恼火地爬起来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提包已经被人从身后抢走。她回过头去,只能看到那是个男人,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转眼跑进胡同,她还没来得及喊人帮忙。其实,就是来得及喊出来,她知道那也无济于事,不会有人敢去追赶拦路抢劫者,谁知道他身上带没带凶器?谁敢平白无故为她冒险?

她一路流着眼泪走进附近的派出所,虽然明明知道这种报案不大可能有什么希望,她还是不能不报,因为她损失太惨。她跟警察说,她手提包里有两部手机,倒不是丢了这两部手机让她痛哭不已,而是她根本没有电话号码本,她所有客户的电话号码和资料全在她的手机里,丢失这些资料带给她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

警察安慰她说,如果能够找到她的手机,他们一定会及时通知她。

可是,警察没说如果找不到呢?那她可怎么办?

警察说:“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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