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建设总部大厦。”
报出地址,艾瑟擦掉脸颊上的泪水,任凭司机那疑惑的目光从后视镜打探过来她也没有理会。
当计程车停在华氏的楼下,艾瑟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居然发软的站不稳。
“小姐,要紧吗?”司机打开另一边车门问道。
“没事,谢谢。”
关上车门,艾瑟慢慢挪动双脚朝华氏门口走了过去。
来到门口,安保横出一条胳膊挡住了她的去路,再一看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有些许茫然。
“您没事吧?”
来华氏的人不是自信满满就是高傲的不得了,哪儿见过像她这么狼狈的。
摇了摇头,艾瑟抬手抹干脸颊上的泪痕,梳理了一下披在身后的头发。
“我找你们总经理。”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预约,她没办法放她进去。
“她的女儿找她,还需要预约?”
艾瑟以前都不觉得要预约有多麻烦,现在忽然觉得超级麻烦。
“他的女儿?这”
华氏总经理什么时候有个女儿了?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女儿?
安保定定地看着艾瑟好一会儿,忽的噗嗤笑出了声:“小姐,您可能弄错了吧?总经理他才三十六岁,哪儿有您这么大的女儿啊?我看您还是”
“她是我妈的女儿。”
华维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一看门口的人的背影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跟我来吧。”
华维娅像极了高层领导,一身职业套装跟那天在她家门口的穿着纯粹判若两人。
艾瑟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专属电梯。
在电梯里,艾瑟悄然地打量着华维娅,不管是眉毛,眼睛,还是鼻头,华维娅都跟冷芷心如出一辙,而她自己呢?
单手抱着臂膀,靠在观光电梯的栏杆上,她忽然有种见到冷芷心她便会万劫不复。
“到了,你自己去找她吧,左转,第三个办公室。”
华维娅说完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目送她离开,艾瑟抿着唇瓣自言自语:“真的很像。”
副董事长办公室里,冷芷心正在看财务室送上来的这个月的销售额。
刚刚已经接到楼下安保的电。话,只不过假装自己很忙,实则却在等她来找她。
叩响办公室的门,门内传出一声请进,艾瑟做了一次深呼吸,手掌放上。门把,旋转,走进。
听着门声,冷芷心抬头扫了一眼,淡笑道:“你稍微坐一会儿,我把手里的东西弄完就接待你。”
“接待?我还真是稀客,对吧?”
艾瑟的话来的很猛,十足的火药味,冷芷心手里的签字笔一顿,在签名处画下了难看的一笔。
“怎么,每次见面都得吵?”收了往日的锋芒,冷芷心望着门口的人反问道。
“吵?估计注定。”
这辈子,她跟她妈吵的次数还少吗?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没有假意的含蓄,没有做太多的话前准备工作,艾瑟赤。裸裸地丢出了这个藏在她心里几十分钟,不,甚至二十多年的问题。
“涩儿”
冷芷心翕了翕嘴唇,她没料到艾瑟今天来找她会是为了这个。
干涩的喉咙发出颤抖的音,艾瑟逼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到底是不是?!”
“”
余音缭绕,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里。
“是不是,很重要?”
在第一时间听见她的质问,冷芷心铸守多年的心房已经开始瓦解。
为了掩藏她的那一丝不自在,强压着瓦解后的崩溃厉声反问:“我生你养你十几年,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你,你用的着这个时候跑来质问我你的身世吗?”
“够了!”
生你养你这些话她听得太多了,每每她们两母女一说话冷芷心就会将这套换汤不换药的话端出来。
艾瑟摆手打断:“我今天来,只想要你冷副董事长一句实话!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在看见钱韶川爷爷给她的那摞资料的时候,她不敢去相信她所看见的。
里面有她不愿意去回忆的过往,但她的身世她可以说从来没怀疑过,只是偶尔跟她妈吵,她才会昧着良心的在心底问一句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干嘛总是看她不顺眼。
可今天,在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她想要冷芷心一句实话,就算她真的不是她亲生的,她也要她亲口告诉她。
放下手里的签字笔,打开文件夹夹子,取出文件,在桌面上砌了砌,然后再把它夹好。
一系列动作冷芷心都做得很慢很认真,好似她压根没有听见艾瑟的话一样。
要说艾瑟,她也不是个急脾气的人,但是,看见冷芷心这一系列不紧不慢的动作着实令她心里很不舒服,那块压在心里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石头继而往下狠压了一下。
呼吸困难的额头上冒出了虚汗,双脚不自觉的往前迈出步子。
走近,艾瑟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盘着头发保养得体的女人,她这样无声的沉默算是默认了她的话吗?
“冷副董事长”
“在你心里或许我早已不是你的妈了吧?”
艾瑟咽了咽干燥的没有丝毫恬液滋润的喉咙,冷芷心的话已然在她咽下干涸之时响了起来。
“其实艾瑟,我是不是你的亲妈应该已经不重要了。”
“哈不重要?哈哈”
艾瑟在得到冷芷心的答非所问之后脚下止不住的倒退了两步:“曾经,我没怀疑过,哪怕在艾启锋抛弃我们母女你日夜以泪洗面,心情不好就把我暴打一顿的时候我都没怀疑过。
因为我觉得你好可怜,十年的青春被一个无情的男人给浪费了不说,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一张冷漠的离婚协议书。”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流进心坎,痛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妈”
时隔六年,艾瑟终于叫出了万千女儿对自己生生母亲的称呼。
“你可知道在你改嫁华老董事长的时候,你流着眼泪跟我说将来你的日子有多好多好,等你日子过好了你要把我接走,我在你脸上除了看见泪水还看见的是笑,那个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吗?
一个做妈的,可以抛弃生生女儿,而她的女儿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从始至终仍然没有去怀疑过什么,而今我却不得不怀疑当年爸跟你离婚是不是也因为有这方面的原因。
就因为我是一个没人要的杂种,所以你们一个个的先后抛弃了我,不敢我,是不是?!”
听见艾瑟的那声妈,冷芷心坚守的心房轰然瓦解,扬起漫天的灰尘,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晓得她哭的很厉害。
“涩儿,你究竟知道了什么?”冷芷心莫名的心慌。
“我什么都不知道。”
拼命的摇了两下头,捂住那剧烈抽痛的胸口,泪水滑到唇边流入嘴里,涩的发苦。
“我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华维雅才是你的心头宝,而我不是你跟艾启锋亲生的,只是一个没人要的贱种!”
艾瑟吼得声嘶力竭,每一声每一字都像尖刀一样一刀一刀的飞进冷芷心的心坎也扎进了自己的心窝。
痛!
说不出来的痛!
她吼完了,也累了,木然的看着办公桌后面那从一开始就坐在位置上没有丝毫变化的人,讽刺地扯开唇,泪珠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一颗接着一颗滚落到嘴里,衣襟上,样子狼狈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抿住唇,将唇边的咸涩吞入腹内。
艾瑟倒退着走到办公室门口,她已经得到了答案,受够了某些人的沉默。
门把旋转,咔地一声,锁匙打开。
“打扰您办公了,抱歉。”
临走,艾瑟将无情推到了最高点,生生将冷芷心推进了冰水满注的寒窖里,冷的无比,直到门关上的刹那,她都没有从寒窖里爬出来。
出得办公室,艾瑟自顾自的把门带上,没有注意到门口一闪而过躲到矮松后面去的人影。
靠着门,仰头,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流的肆无忌惮,喉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卡住一般痛苦的发不出声音
不知道过了过久,脖子和领口打湿了一大片,泪水什么时候止住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眼前的景物仿佛都在摇晃,艾瑟恍恍惚惚地抬脚走向电梯。
艾瑟前脚离开,躲在矮松盆栽后面的人便闪了出来。
“她居然不是妈亲生的”
艾瑟不是亲生的,而她才有可能是亲生的,呵,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个天大笑话。
怎么样离开华氏的艾瑟已经不知道了,她现在唯一还有感觉的就是那双拼命在路边奔走的脚步。
她要去哪儿?
医院?
出租屋?
还是
呵
嘴边抿出一丝自嘲,她现在除了医院和出租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可这两个地方她又不想去,因为去医院,她知道她不会有心思工作,而回出租屋,对上尤美那双洞察她的眼睛,她知道她会把所有的事都合盘托出。
不去,哪儿也不去,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吧,等到双脚走累了,自然就会停下来。
艾瑟如是的安慰着自己,心里压抑的却更加厉害。
“艾瑟。”
一声呼唤由远处和着风飘了过来。
艾瑟空洞的双眼没有半分神采的转了过来,想要找寻声音的源头。
当黎灏看见她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大白天认错人了。
初次见面她以冷漠视人,浑身冰冷的犹如竖起尖刺保护自己的刺猬,而今不过接近一个月没见,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没认错人吧?”
走近,黎灏嘴边噙着好看的笑,戏谑的问了一句,可话一落地,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你哭过?”
“没。”
看清声音来源,艾瑟眨了一下眼睑别开头,偷偷将眼眶边缘那又溢出来的点点泪光给抹干净。
“那我看见的是什么?别告诉我是汗。”黎颢瘪嘴。
“怎么可能?”艾瑟笑,“沙子吹进眼睛了,流泪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