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观令这是从何而来啊?”
荀绍皮笑肉不笑:“我倒想问国舅从何而来。”
“自宫中来,回侯府去,半路遇见大将军,琢磨着后面不会跟着谁吧,遂慢走一步,不想就见到了你。”应璟瞥见她身旁那坛酒,笑道:“看来今日东观令颇为尽兴啊。”
“还行吧。”
荀绍本答得敷衍,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有件事不明白,你与周家不合,周丰容又看不起你,你怎么会举荐他弟弟去做羽林郎?”
应璟似觉得好笑,反问一句:“这世上有周丰容看得起的人么?”
荀绍又想起别庄中那一幕,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说话也有些冲:“那是因为人家年轻有为,这个一品高官是真刀真枪得来的,哪像你,无非是沾了外戚身份的光罢了!”
“没错,大将军也是这么认为的。”
荀绍一怔,他已扭头看向窗外,目不转睛,侧脸在沿街灯火下明明灭灭,看起来分外严肃。
“你不至于生气吧?”荀绍有点尴尬,他向来厚颜无耻,忽然认真起来,还真让她不习惯,不禁开始反省是不是她真的把话说重了。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虽然你是外戚,但太后跟你不合大家也有数,所以你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不错的,咳”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应璟拖住她手掌往窗格边一拽,食指掩唇“嘘”了一声:“快看!那边有个小子准备偷亲人家姑娘呢!”
“”合着这半天的琴是对牛弹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就这么过去了,想到明天大家又要开始忙碌,我就安心了╮(╯▽╰)╭
☆、第七章
被这么一打岔,等荀绍回去才发现自己压根没从应璟口中探出什么来。
秋意又深了一层,接连几天大雨倾盆,天一下就冷了。原先人就少的东观宫愈显空旷,荀绍一早入宫当值,觉得身上又冷了一分。
掌事太监却是乐颠颠的,小跑过来说:“大人,您今日不用再看书了,有事做了。”
听他这么一说荀绍也乐了,搓搓手道:“什么事啊?”
“丞相派人来传话,今日起您得日日上朝,与百官议政。”
“丞相?”
议政意味着能得到升官机会。老丞相果然城府深,按捺到今日才给她好处,既不得罪应璟,又暗中培植抵抗他的力量。
荀绍笑笑,这机会不要白不要啊。
“好,我这就去!”
早朝已经开始,大殿上齐整肃穆。东观令姗姗来迟,众人侧目。
荀绍挺挺胸,这群人向来看扁了她,岂能叫他们得逞。
话是这么说,可站在右首的周丰容朝她看来时,目光还是叫她觉得刺眼。
若是旁人都看不起她,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将军又如何能例外
朝上正议着事,此刻被打断,还是珠帘后的太后将话题给拉了回来:“方才大将军说东夷之乱平定后要与我朝和谈,诸位说说此事交由谁去办比较好?”
周丰容出列道:“东夷国君亲自前来,此事自然还是交由老丞相出面为佳。”
众臣纷纷附和,御史却道:“大将军所言不妥啊,此次和谈远在合浦郡中,长途跋涉艰苦,丞相年事已高,这”
朝中官员有不少都是老丞相的学生,颇为关心老人家身体,顿时又是一片附和。
幼帝道:“那就派宁都侯去嘛。”
珠帘微动,太后连咳好几声:“陛下,宁都侯事务也很繁忙的。”
真是心急,自家儿子太实诚了,这种战后捡便宜的活凭什么便宜应璟!
幼帝倒是很坚持:“宁都侯既是皇亲国戚,又是我朝重臣,全权代替朕前去最合适不过了。”
太后急道:“大将军一手平定战乱,对东夷之事也最熟悉,此事不妨还是交给他去办好了。”
哪知周丰容却道:“武不代文职,东夷狡诈,和谈条件恐有陷阱,还是请陛下和太后择文臣前往为佳。”
幼帝拍了一下膝头:“那还是派宁都侯去嘛。”
应璟岿然不动,底下自有附庸支持者叫好。
荀绍本是看热闹的,余光瞥见似有人盯着自己,转头一看,老丞相一手捋着胡子,丢给她一记满含深意的笑容。
未等她回味过来,就见他老人家出列道:“臣觉得宁都侯的确是个好人选,不过兹事体大,为显我朝重视,陛下和太后不妨再择一人随行辅助,也好防范东夷使诈。”
太后一点就透,立即清清嗓子,问了一声:“东观令何在?”
荀绍出列:“臣在。”
“东观令初为文官,又身怀武艺,此行最合适不过了。”
荀绍悟了,原来老头子那笑容是这意思。能有什么办法,拿了好处就得听话啊。
“臣遵旨。”
下了朝荀绍有些不高兴,头一桩差事就是跟应璟一起出远门,实在提不上劲儿。
正要出殿门,看见应璟走在前面,她干脆落后了一步,就听身旁有人叫她:“荀东观。”
她一怔,呐呐转头,不敢置信,竟然是周丰容。
“呃,大将军找我有事?”
周丰容点头:“我这里有与东夷作战得来的一些情报,有些涉及东夷国中情况。此番我不能亲去合浦,但这些东西应当能派上用场,随后就派人送去你府上。另外,你毕竟是女子,自己小心吧。”
荀绍连忙道谢,回味着他的话,不禁好笑。
恐怕他的目中无人,正是习惯将所有人都当做弱者来看待了。
她想起自己以往西北驰骋,刀枪剑雨都不曾畏惧,在他面前时却总有些唯唯诺诺,实在丢人!
“大将军,”她抬头看他:“可还记得七年前驰援凉州?”
“驰援凉州?”周丰容已作势要走,闻言又停下步伐,思索片刻道:“这些年南征北战,时隔多年,只记得有这桩事,具体如何倒忘了。你为何提及此事?”
荀绍干笑一下:“没事,只是偶然想起而已,将军慢走。”
如果你还记得当初我曾与你并肩作战,会不会高看我一眼?
天气实在不好,但定下的出发日期已迫在眉睫。
竹秀听闻荀绍要出远门,已经缠了她很久要跟去玩,被荀绍大言不惭的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实际上是怕再被应璟拿她的胸来刺激自己。
竹秀不高兴,好几天没理睬她,原本伺候地就马虎,这下更是敷衍,到后来好几天都没见着人。
荀绍摇头感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转眼到了出发前一天,她忙着做出发准备,便告假没去宫中当值。
到了傍晚,老管家忽然跌跌撞撞地跑来找她,口中直呼“不好了”。
“怎么了?”
老管家喘着粗气道:“竹秀被下大狱了!”
“啊?”荀绍摆摆手:“怎么可能啊。”
“千真万确啊!河南尹那边派人来知会了。”
“河南尹都介入了?”荀绍一听头都大了,再无心收拾东西了,赶紧出门去救人。
河南尹尚未回府,显然就在官署里等着荀绍呢。
荀绍快马赶来,连马鞭都没放下,到他面前劈头就问:“敢问大人,我的下属究竟所犯何事?”
河南尹白面无须,一看就十分精明,盯着她手中马鞭缩了缩身子,堆笑道:“荀大人,你这下属不是中原人吧?她不懂我们汉人规矩,冲撞了朝廷的祭天大典,这可是大罪啊。”
荀绍皱眉,竹秀虽然有些鲁莽,但还不至于轻重不分到这地步。何况祭天大典在皇家宗庙,她能进得去?
她心里琢磨片刻,有些数了,抿抿唇道:“大人就直说要怎样才肯放人吧。”
“荀大人果然是明白人啊。”河南尹抬手,请她借一步说话。
荀绍跟过去,就听他道:“大人得太后赏识,要做未来皇后,那是外人挡不住的。至于官场,还是少插足为妙吧,也留些机会给别人嘛。”
荀绍眼珠轻转:“你的意思是我将去合浦建功的机会让出来,你就放人?”
“哎哟荀大人您可别误会,我哪有本事说放人,我也只是听命于人啊。”
官场黑暗,荀绍总算窥得一斑。
“也好,那有劳大人多照顾我这个下属,我这就回去办妥此事。”
河南尹一听她放话,二话不说,拍胸脯保证竹秀只是在狱中暂住,保管她吃香的喝辣的。
荀绍道了谢,转头出门时就冷笑开了。
若以她本人来说,要放弃再好不过,谁稀罕跟应璟一起去?可她偏偏受了丞相和太后的授意,非去不可。这群人官场倾轧,也就只敢拿她开刀。
等以后拿回将军之位,再与尔等宵小算账!
她气冲冲地回了府,天已黑透。
老管家见她空手而归,脸色不善,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说了句:“有客来访。”
“什么人?”
应璟自厅中走出,长发散在耳后,大袖宽衫从容,如在自家一般,倚着门看她:“我还是第一次来荀家老宅,挺气派的嘛。”
“哪里比得上你宁都侯府。”荀绍正忙着想法子,无心应付他,走进厅去随口问道:“你来有事吗?”
“我听说大将军给了你东夷的情报,此行你是我下属,就不该主动呈上来?”他自顾自坐了,又道:“顺便再来看看你是否准备好了。”
荀绍心道我去不去的成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里她忽而心思一动,她官微人轻,奈何不得河南尹,可应璟可以啊!
“宁都侯”
应璟端着茶的手一抖,抬头看她:“你这是怎么了?”居然没阴阳怪气地叫他国舅。
“是这样,我们家竹秀她”荀绍说的不情不愿。
回都任官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如今困难重重也只有自己承受,她从没想过要向这个造成她如今困境的人低头。
应璟听完后久久不语,荀绍以为他在思索对策,半晌偷瞥他一眼,却见他正盯着自己贼笑。
“你笑什么?”
“既然是有求于我,那就求啊,你这样说几句,就想让我帮你?”
荀绍气愤道:“你别得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