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在最忧伤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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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在最忧伤的年华-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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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
  终于只剩下他自己,他却突然陷入了茫然,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后来经过一家电影院,他想都没想就把车停了,走进去买了最近的一场电影。
  他完全不知道电影演了什么。
  散场灯光亮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
  整整一天,他陪着悠悠吃饭、闲扯,又独自一人瞎逛,心里都一直空空的,不知自己到底在发什么愁,想念什么人。或许他知道,但他不愿承认,不愿面对。
  他根本就不是来看电影的。他就是想找个黑沉沉的,谁也看不见他,他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想,只用瞪着银幕发呆的地方,让脑子放空、放空,或者放纵自己狠狠地想念她一次,狠狠地哭一次,然后忘记她。
  从影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站在街上,望着城市灯火通明,霓虹旖旎。晚春的风一阵阵吹到他身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佝偻着背挪到他身旁乞讨。破旧的搪瓷碗里,几枚大小不一的硬币叮当作响。他摸出钱包,里面只有两张卡和数十张百元纸币。他把一沓纸币全部抽出来,放进乞讨者的碗里。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受了惊吓,跪下连磕几个头,千恩万谢地走了。他站在茫茫夜色中,心里难过极了。他想做点好事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可是没有用。一切都是徒劳。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寂寞与痛楚。
  他知道自己还是忘不了她,放不下她。这个世界,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钱能为他办到一切——物质、虚荣、事业的成功、身体的欲望与餍足。他的女人们都怀孕了。他有孩子了。他要结婚了。他什么都有了。他快死了。他可以去死了。可他其实一无所有。因为他最想要的那个人,是不能用钱购买的。他其实一无所有。电话响了起来,是沈庆歌。他任铃声响下去,没有接听。距婚礼还有一周时间,沈庆歌一直催他去美国,他一直没动身。沈庆歌前几日去不丹拜访一位大师,今晚顺道回国。他知道,她是要来押解他同赴美国。她依然在害怕,怕他会临阵脱逃。那就让她来吧,让她来押解他吧,让她一直把他押进结婚的礼堂。
  元深回到家,看到房子灯火通明,佣人们都忙着收拾打扫。沈庆歌每次回来住,管家和佣人们都如临大敌,彻底清扫,生怕哪里不周到惹女主人不快。
  元深很疲惫,上楼进了卧室,没开灯,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第一口酒,彼得敲门,元深让他进来。彼得见元深坐在黑暗的角落独自喝闷酒,猜也猜到几分,不问什么,只说:“夏悠悠那边已经派了人,还需要做些什么?”元深轻轻地说:“不用了,就这样吧。”黑暗中,他的声音疲惫而消沉。彼得又说:“夏悠悠已辞了工作在家休养,又频繁出入母婴商店。”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只不过,前一阵她去过一次加拿大。”元深说:“我知道,她去旅游。”彼得静了片刻,说:“深哥,有些事情,不得不防。”元深有些厌烦,说:“我心里有数。”彼得不出声。元深叹了口气,颓然道:“由她去吧,没什么关系。”彼得等了一等,还是忍不住说:“深哥,夏悠悠的孩子,还不知怎样。林冬月怀的又是女儿”彼得没说下去,元深却听出来,彼得是暗示他,需另寻继承人。
  元深沉默了片刻,问:“都准备好了?”彼得说:“都好了,设计师改好的礼服下午送到了,客人和媒体的名单我也都看过,没有问题。”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沈小姐十点到。”元深点了点头。还有一周就是婚礼了。没什么可想的了,跟着沈庆歌去纽约结婚吧。他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彼得等了一会儿,见元深没别的吩咐,便说:“深哥,我先下去了。”元深没出声。彼得又等了一会儿,转身想走了,却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元深的声音,“我跟她结婚,是对的,是吗?”彼得怔了怔,没说话。元深又说:“告诉我,跟她结婚是对的。”彼得沉默少顷,说道:“我不能说谎话,所以我只能这样回答——如果换作是我,我会娶那个人,那个我睡前念着的人,那个我总是梦到的人,那个我每天早晨睁开眼睛第一个想到的人。但,那只是我的想法。你不是我。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处在你的位置上,娶沈小姐是当然的选择。”彼得说完,站在原处。黑暗中,只有寂静。然后,他似乎听到了元深的叹息。“是个男孩?”元深突然问。彼得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元深问什么,答道:“是。”“好。你下去吧。”彼得对着黑暗的角落欠了欠身,转身下楼。元深在黑暗中呆坐。他想着半年前,当他得知自己的生命行将陨灭,当他像个少年一般天真地想以浪漫的方式留下几个孩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终一切还是没有跳出世俗的局限。甚至,那个真正可以继承家业的孩子,仍是来自于医学实验室,并成长于陌生女人的子宫,并最终,不知冠以谁的姓氏。
  沈庆歌在得知自己无法怀孕的第一时间,就在美国做了取卵手术,并找了代孕母亲移植胚胎。早年元深在美国体检时,曾储过冷冻精子。沈庆歌一手操办,弄出这么个试管婴儿。或许她想瞒天过海,反正他们常年分居,婚礼后她借口去某个欧洲小国隐居数月,然后孩子出生,足可以假乱真。假倒也不假,孩子有着元深的基因、欧阳家的血脉,沈庆歌不算欺骗。只是元深想到这里苦笑起来,为何弄到最后,还是试管婴儿?何苦,何苦?这真是讽刺。
  现在,他想开了。孩子有什么意义?男孩,姓欧阳的男孩?姓氏,有什么意义?谁知道你一百年前姓什么呢?千万年前,所有人都来自于同一个祖先。
  而最终,一切都将归于尘土。
  夜凉如水。沈庆歌走进来的时候,元深正独自坐在沙发里。房间灯没开,只有电视的亮光忽明忽暗,播放的是一部好莱坞黑白老片,有些沉闷。元深一手撑着头,一手夹着烟,见沈庆歌进来,没动,也没说话。
  沈庆歌穿着黑色香云纱连身裙,一身素雅打扮,显得格外温柔恬静。她走到元深旁边,坐下来,轻轻依偎着他。
  就这样坐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电视里,女人哭着对男人说:“我从没骗过你。我爱你。”特写镜头对住男人冷酷的脸,“叫我如何再相信你?”元深掐灭了香烟,按一下遥控关掉了电视。画面和声音瞬间消失。屋中只余黑暗和寂静。片刻后,沈庆歌拧亮了沙发旁的落地灯。
  借着微暖的灯光,元深看到沈庆歌的脸,神情平和远淡,含着微微的笑意。
  她说:“我为我们求了一支签。你猜猜,是什么?”求签?元深看着她。他只知道她去不丹拜访大师,在那悬崖峭壁上的古老寺庙里修行冥想,净化心灵,却不知还有求签这样的迷信活动。
  他轻笑,“是什么?我猜不到。”沈庆歌微笑着,并不回答,只是伸手挽住元深的胳膊,头靠上他的肩膀,轻轻地说:“那天,当我站在山门的瀑布前,望着清澈的流水漫过岩石,直落山坳,林间几十米高的柏树耸入天空,当我在寺庙内,看到色彩褪尽的壁画讲述着古人的故事,我忽然觉得自己太渺小太脆弱了,觉得自己一切的喜怒、成败、爱恨,也都不过眼前片刻的存在。”元深没出声,看着沈庆歌。她的脸难得有这样的诚挚与天真。
  “莲花大师说,顺境之时,不应攀缘;位高之时,不应自负。当视一切如幻梦,不要累积财富,追名逐利。世间一切的成就都是无常的。”“一切的财富、光荣、名誉、物质享乐,均可能引起我们的攀缘与执着。妄念兴起之时,便有了贪、嗔、痴。而我们蜉蝣似的成就,是短暂而无实质的。”“经上说,有生必有死,有聚必有散,有长必有消,有升必有降。置身于顺境之时,应常祈祷。我时常想,你我习惯锦衣玉食,却不见得总是快乐,而修行之人,粗衣淡食,却有大自在,悟得生命真道。其实,我们仅需温饱以维持生活就好,若真能够放下一切隐居山林,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元深看着沈庆歌。她如此平心静气地与他谈论这些,有什么目的?
  “其实我说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沈庆歌微笑着,“我只是觉得累了。这次去不丹,我想通许多事情。与真正的生之喜乐相比,浮华功名是多么不值一提。很多人说我是女强人,其实我根本不想做女强人。你知道吗,其实我最大的梦想,是做一名家庭主妇。那种最普通、最传统的家庭主妇,生一群小孩,洗衣做饭,养花种树,相夫教子。哪怕日子清贫,也能够幸福。”沈庆歌说完这些,静下来看着元深,期待他的回应。
  元深却笑而不语,探身去拿茶几上的烟盒,手摸到烟盒,又停住,特意转过来看着沈庆歌,问:“可以吗?”他脸上不羁的笑容,是试探,是揭露,也是嘲讽。
  沈庆歌转开目光,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元深微笑着,按下火机,点燃香烟。
  沈庆歌伸过手来,抚住他的脸,说:“我喜欢你这一点,心肠软,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要给大家都留足面子。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怀孕,想必你很早就清楚了。你心里猜忌我,怨恨我,但你从不流露。”元深听沈庆歌说这些,稍有惊讶,但他沉默着,只是吸烟。
  “在盥洗室里放置摄像头这样的事情,也亏你想得出,你真是太可爱。”沈庆歌微笑着,“不过,这种事情实在没有必要了。我其实从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我告诉你,我们有了一个孩子。可我从没有说过,孩子是我亲自怀的。”元深仍然沉默着不出声。
  沈庆歌叹了口气,又说:“总之是你和我的孩子,继承你我的基因,由谁来孕育不是一样?我想做母亲,但我不能够,这不是我能改变的,再多的钱都不行。我想,或许这是上苍为我做的减法。世间万物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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