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然停下手里的笔,微微抬起头,似乎对这件事有了点兴趣,问:“为了她丈夫?怎么一回事?”
小刘绞了绞手指,说:“这个女教师叫郭月,是二小的五年级二班班主任,老公叫李善光,是我们管委会政法委打私办副主任。一个月前,有人到纪委举报李善光受贿护私,而且证据十分确凿,纪委把人给双规了,听说现在关在航运宾馆那边,直到现在都没放人。郭月认为是有人陷害她的丈夫李善光,所以一直到各部门喊冤,据说市里也去了”
正说着,外头走廊里的声音更加吵闹。
林安然说:“去,把郭月请进来吧,这么在走廊里闹,不是个事。”
小刘转身出去,没一会,外面安静下来,办公室的门开了,小刘领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满脸泪痕、神情憔悴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还没等林安然招呼郭月,她却冲了上来,小刘吓了一跳,正想上前阻止,没料到郭月一下子就跪在林安然的办公桌前。
这一下,倒让林安然也颇为吃惊,赶紧从办公桌后出来,扶着郭月的双臂,连声道:“郭老师,有事坐下来说,你是一名老师,应该知道现在这年头哪还兴跪人这一套?”
郭月刚止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道:“林书记,我听说您是个好官,您得替我做主啊!”
她这话让林安然一阵莫名的心酸。按理说,像郭月这种知识分子,堂堂一个老师,却用了这种方式去到处申诉,不管李善光一案是否存疑,可以肯定的是郭月已经走投无路了。
“郭老师,如果你想让我好好听你的申诉,就先请起来,否则你跪在这里,咱们什么都谈不了。”
林安然又对小刘说:“你把早上的安排往后推一推,我挤点时间和郭老师谈谈。”
郭月见林安然不像之前自己遇到的其他领导那样搪塞自己,心里顿时踏实许多。这个年轻的管委会书记在滨海市是个传奇人物,官声清廉,为人公正是有口皆碑。当初李善光被双规,郭月是申诉无门,听说林安然要来这里当管委会书记,有人便为她支招,说只要到这个新书记面前,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李善光还有一丝平反的希望。
但是对于林安然来说,有时候好的官声又是一种拖累。这话咋听起来似乎不妥,实际想想确实如此,一个市委常委、管委会的书记,如果人人有事都能跑到办公室里哭闹、申诉,那么耽误了工作不说,效率还很低。
当然,郭月登门是个突发事件,不见见似乎又太不近人情;况且自己初来乍到,有些事情亲自听听也不会有什么坏处,所以才决定见见,何况李善光是打私办副主任却被纪委抓了起来,敏感的林安然隐约觉得里头大有文章。
“你是为丈夫李善光的事情来的吗?”林安然公务繁多,时间安排得非常紧,所以不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善光他是被冤枉的!”见林安然问起自己丈夫,郭月眼里又噙满了泪。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一个黑色的女式手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材料,捧到林安然面前,说:“林书记,这是善光出事之前交给我的,他早料到自己会遭遇不测,所以给我留了这份东西,说是自己如果出了事,一定要交给上级领导。”
林安然接过材料,劝道:“郭老师,你也别太激动。李善光一事我会亲自过问一下,如果确实存在冤情,请相信组织会给你一个公道。”
郭月揩了揩眼角,说:“我已经去过市里,不过他们根本不让我进市委市政府的大门,我知道我们家老李的性子,他当了二十年兵,转业回来才几年,为人正直,绝对不会受贿护私,这事就算告到京城,我也要告下去!”
林安然道:“上访是你的权利,不过我个人认为越级上访并非解决事情的有效途径,通常你上访,案子还是会发回本地,如果你相信我,就给点时间,我会给你个交代。”
林安然的话似乎没起到多大作用,郭月依旧是哭哭啼啼,林安然只好小心又劝导了一番,等她情绪平复了一些,才让小刘进来将郭月送走。
等人走了,林安然这才回到办公桌旁,将郭月递来的材料打开,发现是一封检举材料,上面写的是这几年开发区一家叫做德隆公司走私的一些情况,最让林安然震撼的是,其中一艘叫“利达通”的油轮在三个月前在滨海市海关用石化厂名义进口的五千吨轻柴油,从打私办截获的记录到海关放行的签条、移交海关的相关手续,都有具体的书面记录复印件。
如果按照李善光这份检举材料,“利达通”这艘船上的五千吨轻柴油,实属走私无疑。
这份材料让林安然疑窦大起,如果李善光真的是受贿护私,为什么又会去检举别人走私?自己屁股不干净,还敢去告别人?这可是有悖常理的事情。
难道是李善光知道自己检举别人走私会导致祸事,所以才给郭月留了这么一份材料,在自己身陷囹圄之时用来以证清白?
林安然觉得事情不简单,赶紧叫来小刘,让他通知开发区纪委书记邵波到自己这里来一趟。
第574章 疑点
纪委书记邵波接到电话便从楼上下来找林安然,纪委就在楼上,用不了几分钟。
在走廊上,邵波看见开发区党委常委、区委办主任王培海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抽烟,不时往林安然办公室方向瞄上两眼,像电视剧谍战片里的探子一样。
王培海在开发区领导里是出了名的“二皮脸”,早年马海文和王增明主政开发区的时候,王培海只是个副主任,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巴结上了马海文,鞍前马后作小伏状,在马海文当上开发区书记之后被提拔上来当了个党委办主任,进了班子。
俩人虽然同在一个班子里工作,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王常委,你在干吗呢?”邵波故意大声朝王培海打招呼。
后者一惊,夹在指间的香烟抖落在地上,回过头马上绽放出一脸笑容,说:“哎呀,是老呐,过来找林书记?”
邵波深知王培海的为人,对上是笑容满面,对下是铁脸一张,早就习以为常,于是不咸不淡道:“对,来谈点工作。”
王培海皮笑肉不笑探问:“有啥急事?一大早就过来了?林书记待会还要到市里开会呢。”
邵波自己也不清楚林安然找自己来所为何事,就算知道,也不想告诉王培海,便道:“我也不知道呢!”
也不想和他多嗦,指指林安然的办公室说:“我先进去了。”
看到邵波的背影消失在林安然办公室门后,王培海侧着脑袋想了一下,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把门锁好,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拨了个号码。
看到邵波进来,林安然起身招呼他:“老邵,过来坐。”说罢指指办公桌前的两张椅子。
其实当年林安然在鹿泉街道当主任的时候,邵波已经是纪委书记了,如今林安然当了书记,邵波还是纪委书记。俩人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些微妙,其实不止是邵波,如今的开发区党委班子许多人当年都是林安然的上级,如今却成了下级。
在这一点上,林安然必须做到不亢不卑,既要充分尊重,也不能过于低姿态,这个度把握不好,将来工作就难以开展。
小刘进来给邵波倒了水,林安然示意他出去。
等小刘走了,林安然看了看时间,言归正传道:“老邵,找你来是了解个事。今天早上,有个叫郭月的小学老师过来我这里”
他把郭月交给自己的材料拿起来,递给邵波,说:“她给我递交了这份东西,你看看。”
邵波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李善光的案子。最近一段时间,郭月已经到许多部门进行了申诉,不过去市里申诉却不顺利,被人拦了下来。开发区对郭月的这种行为十分反感,林安然没上任的时候,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孔德林命教育局一定要把郭月上访的事情平息下来。
结果教育局的正副局长包括二小的校长分别找了郭月谈话,但效果不明显,郭月死活不肯放弃上访,目前教育局已经让郭月停课在家冷静。
邵波说:“郭月早就来找过我了,不过李善光这个案子”说道这里,眉头稍稍一皱。
林安然道:“我听说李善光前段时间举报了开发区几家公司和海关的一些走私情况,后来没多久就被人反过来举报他自己受贿放私护私,这里头有没有被打击报复的可能性?”
这种事情在官场上见多了,林安然自己也试过,所以马上提出了这个疑问。
邵波苦笑道:“李善光这个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在陆军里服役了二十多年,是副团转业,回来低配了个正处级调研员,后来碰上打私办有个空缺,就任了个副主任,工作还是蛮踏实的。这次出了这件事,我也有些意外。”
林安然说:“现在人被双规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邵波摇摇头说:“这事是市里督办的案子,如今人双规在市委招待所里,暂时也没什么进展,李善光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陷害的,就如你所说,他觉得自己是被打击报复的。”
林安然说:“我觉得李善光举报的事情证据十分充分嘛,你怎么看他举报的内容。”
邵波再一次苦笑:“李善光已经不是第一次举报了,但是涉及到海关,而海关这个部门有其特殊性,是中央直属的,我们地方纪委虽然可以配合调查,但是还是要海关的纪检部门配合。这次李善光检举的人里,包括了滨海海关的关长贺新年同志,他是个正厅级干部,要查出他,恐怕要将案子上报给南海省海关分署,只不过”
林安然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看着邵波道:“只不过什么?”
邵波道:“我们已经向市纪委报告了这个事情,市里廖书记也提请市委市政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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