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妃,是王妃主动要见公主的。”
司寇云战全身一震,身上那恐怖的气息瞬即软了下来,凤眸里波涛汹涌,携着丝丝忐忑和紧张,“是蜜儿?她可说了什么?”
子风在心中遣词造句了半响,终是找不出适合的说话,只好如实答道:“王妃,很憔悴,可是她”顿了顿,声音都哑了半分,“王妃笑得很平静。”
司寇云战向后退了一步,伸手抚了抚痛得几乎裂开的头,低声喃喃:“是么?”
子冷抬头望了司寇云战一眼,遂又低下头来,接道:“爷,王妃她已经知道,爷要与其其格公主成婚的事了。”
司寇云战凤眸一睁,急急向窗外远处的栖雨苑望去,深花楼在琼花树下隐隐默默。良久,他阖上了双眼,定道:“本王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子风憋屈已久,终是忍不住,站起身来,向前几步:“爷的心里明明只有王妃,为何要这样?”声音里不知觉地带上一丝愤慨,“爷这样对王妃,真的好吗?!”
子冷忙拉住子风,低声喝道:“子风,别乱——”
司寇云战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二人,脊梁挺拔却僵硬。只隐约可见侧脸那完美的轮廓,一笔一划,宛若雕塑,冷冽得毫无温度。
“滚。”一字轻轻吐出。
子风涩了双眼,企图继续劝说:“爷,你不该——”
司寇云战目露猩红,一手撑在窗沿上,一手握成拳,狠狠地击向华美的菱纱窗!一缕嫣红的血缓缓滑落,染红了光转迷离的碧玉扳指。
“本让本王说第二次!”
夜深了,深花楼内,只有一盏灯火孤独燃烧。
明暗交织中,黛蜜只觉神思一片恍惚,她想要挣脱这让人害怕的黑暗,却听见一少年的哭声隐约传来,渐行渐近。
是谁,究竟是谁?为何这哭声这般清晰地入了她的心扉,揪得她瑟瑟发疼。
梦中,她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快速奔跑,不时地停下来查看四周,却终不见有人的身影。
这哭声这么熟悉,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屡次入梦?是谁在我耳边哭?谁是谁?别哭了,求你别哭了
世界忽然不再白茫茫了,她转身,看到了一幕黄昏。杨柳依依,一座石桥上,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并肩站着,看着远处的彩虹,时不时地说着话,笑得那般甜蜜无暇可是看在她眼里,却为何有着恍如隔世的怅惘?
梦中,黛蜜只觉自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浑浑噩噩中,她看见梦中那个似曾相似的少女穿着火红的嫁衣,与另一位男子夫妻对拜喜宴上热闹非凡,谁也不曾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双悲伤的眼睛,静静落泪。
一阵心痛闪过,她拧着眉头,无声喃喃: “珏哥哥珏”
眼前一个漩涡,绞得黛蜜几欲窒息,她死死地抓住身下的床单,想要逼自己醒过来,不料一阵更加清晰的哭声逼近耳际。梦中的她,蓦然转身,看白茫茫的天际,有一人影疾疾奔来白雾渐渐拨开,来人的五官渐渐清晰,那黝黑的肌肤,那明亮的眼睛,那眉宇间惯有的倔强竟是
“南儿!!!”
黛蜜嘶叫一声,睁开双眼,猛地坐了起来。
“蜜姐姐,你可醒来了?可吓死我和浅浅了!”芊芊拧干了毛巾,仔细地擦拭她额前的汗,几乎要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到这番田地”
“芊芊”她迷茫地看了看周围,张了张嘴,声音却是嘶哑无比。
芊芊抹了抹眼角,平了平气息,“怎么会这么多汗?蜜姐姐做噩梦了么?”
噩梦?回想梦中的一幕幕,黛蜜点点头,遂又摇了摇头,她抚了抚额头,再次躺了下去。
“浅浅呢?去哪里了?怎地不见她?”
芊芊恨恨地咬着嘴唇,不敢回答。
黛蜜无力地喘着气,拍了拍芊芊的手背,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芊芊垂眸,沉吟半刻,才低声答道:“王爷子昊将蜜姐姐晕倒的事情上报给了王爷,可,可王爷不让请大夫”她紧张地瞟了黛蜜一眼,满脸小心翼翼,“浅浅私自求了子昊,这会儿正背着王爷,偷偷溜出王府,给蜜姐姐找大夫去了。”
眼里一丝波澜微微荡漾,她覆下蒲扇般的长睫,任眼中风雨不定。她弯唇,轻笑。嘴唇现出一种病态的嫣红,在那惨白的脸上,显得那般诡异。
“芊芊,不要难过更痛的时刻都熬过了,这又算什么?”
芊芊哽咽着,越发轻柔地为黛蜜拭干汗珠,“蜜姐姐”
此时,门咯吱地响了一声,转头看去,却是子昊与浅浅领着大夫回来了。
浅浅见黛蜜已醒,立马扑到床沿,噼里啪啦地哭了起来:“蜜姐姐,你总算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怎么样?感觉还好么?头疼么?晕么?还是哪里疼?怎么冒出这么多汗,衣裳都湿了,蜜姐姐,你——”
黛蜜啼笑皆非,正要安慰一下这可怜的娃,子昊恰时把她拉开了。
“浅浅,先让大夫瞧瞧吧。”
惊愕地站在一边的大夫回过神来,忙走到床边,打开药箱,开始为黛蜜细细把脉。
深花楼里安静得可听针落地的声音,子昊守在门口,不漏一句风声。浅浅和芊芊则分别立于床的两旁,满脸紧张和担忧。
半响,大夫站了起来,双手作揖,宽慰道:“王妃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许虚弱,待老夫开些补血养身的药,好好调理便可—— ”
浅浅和芊芊一听,喜形于色,忙扑到黛蜜身边,“太好了,太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另外——”
浅浅一惊,跑到大夫跟前,急问:“另外?蜜姐姐怎么了?你这人,怎么说半句不说半句的?!”
大夫无奈地捋了捋胡子,笑道:“另外,王妃已有身孕,一月有余了。”
82、一片伤心画不成 。。。
日至响午,紫薇湖畔,风光正好。微微夏风拂来,夹着丝丝懒意。田田荷叶阴浓,开遍池亭。荷叶生出幽渚,暗香随风而漾。
紫薇湖畔的杨柳道上,司寇云战款步而行,闻着这阵阵袭来的荷香,只觉神思有些许恍惚,以至于耳边的女子在说些什么都听不完整。
其其格碎步蹦跳着,一双美眸澄莹如水,“战哥哥,昨日我去了锦绣楼,天啊,那里的菜实在太好吃了!”
司寇云战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嗯。”
其其格仿佛还陶醉在美食里,一手挽上司寇云战的臂弯,扯了一枝路边的柳条,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我昨儿吃了好多呢,塞得我都快走不了路了!那么多菜,每一样我都好喜(炫书…提供下载)欢,不过啊,我最喜(炫书…提供下载)欢还是那道清炒虾仁——”
几个熟悉的字眼落在心坎,司寇云战蓦然转身,映入眼帘的是其其格那张绝色容颜,他目光黯了黯,一丝光亮稍纵即逝,渗入瞳仁,眸里又是一片深不可测的幽黑。
他轻喃:“清炒虾仁么?”
其其格一脸兴奋,“是啊,战哥哥也喜(炫书…提供下载)欢么?”
司寇云战不着痕迹地别开那双目光,淡淡答道:“不,本王不喜。”
其其格顿时蔫了,但瞬间又乐了起来,拉着司寇云战的手臂,停住了脚步。
“战哥哥,我其其格想问”
司寇云战凤眸轻轻扫过她脸庞,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声:“其其格昨日可是去了深花楼?”
其其格眨了眨眼睛,睫毛美若飞蝶,“是啊,姐姐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多闷啊,我就去看看她啦!都是你不好,姐姐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她?你这样子,若旁人不知,还以为是我累了姐姐呢!”
司寇云战敛了敛眸,随即睁开,妖娆的眸光直视入心,“其其格愿意与她平起平坐,本王甚是安心。然人心唯一,本王既已允诺于你,万不能有负与你。”
其其格听着,双眼渐渐溢满水雾,两片脸颊红似染脂,美若晚霞。她轻轻依上司寇云战的胸膛,声音甜得酥骨:“战哥哥”
司寇云战低头看向那个倚在自己胸前的女子,眸光一寒,浮上一抹嗜血的冷光,他握掌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然而不消一会儿,却又缓缓张开,搂上了其其格的纤腰。
其其格倏尔直起了身,拉起司寇云战的手,“战哥哥,跟我来!”
司寇云战任她一路牵着,掌心却是毫无温度。眉宇轻蹙着,一时间心思千回百转。他也不问其其格究竟想要带他去哪里,缓步走着。
只是一道她喜(炫书…提供下载)欢的菜,便让他的心方寸大乱,脑海里只一遍又一遍地想着那人的一颦一笑,只觉心间溢满酸痛的情思,侵袭着他的思想,不留一丝空白。
然而漫天回旋的思绪却在远远看见栖雨苑的瞬间戛然而止,他刹住脚步,脸色不知觉地沉了半分,然而美艳的凤眸里却有一丝紊乱的慌张悄然滑过,他轻易地收回被其其格拉着的手臂,负于身后,平静地询问:“其其格,带本王来此,是谓如何?”
其其格仿佛丝毫未察觉他的不妥,使劲儿地拉着他,答道:“战哥哥方才那样说,其其格很开心,可是,那样子的话,姐姐真的很可怜”她回头,手上更加用力,眼里满是恳求:“战哥哥,我们去看看姐姐好不好?你好好和姐姐说说,也许她就不再与你闹别扭了,来啊!”
司寇云战眉头拧得更紧了,瞳孔的颜色又深了几分,他望了望其其格,又望了望远处的栖雨苑,那座楼宇近在眼前。理智不断在脑海叫嚣,他应该转身便走,应该果断离去的
可是,她就在里面那么近他已许久许久未曾见过她了
他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唇色有些发白,似乎挣扎得甚是激烈,然而他的脚步却不由得向前挪动了,那般沉,那般缓,却仍是止不住向前靠近。
其其格似是微微怔了一会儿,随即喜逐颜开,靠在司寇云战身边,一起走进了栖雨苑。
深花楼前,石阶落满琼花叶子,叶叶相叠相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