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羞,不觉得辱,心里却冰冷得只剩下疼痛她紧紧闭上双眼,朝他的肩头狠狠一咬,趁他分神之际,卯尽全力狠狠一推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向他左脸扇去,她无力地向后一退,泪水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司寇云战似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顿时僵在那里。眸中的狂色一点一点淡去,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泪流满面的女子,只觉全身都冷到了冰点。
“你清醒一点!我已经嫁给他了!”黛蜜抹了把泪,只觉心中百般滋味。
“我们回不了头了,回不去了,你还不明白么?”
“回不去?回不去”司寇云战面如死灰,身体在风雪中轻微摇晃,恍惚地问着,一遍又一遍。“为什么?为什么!如今我已得到了天下,我已有能力护你周全,为何你却不要我了?”
他冷冷失笑,眉梢间染尽了苦涩之意。凤眸直直地望着黛蜜,提高了音量:“为什么?颜黛蜜,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你想要理由是不是?非得肝肠寸断你才死心,是不是?好,好我告诉你,告诉你”
风太冷,黛蜜笼了笼双肩,却觉得更冷了。她止不住声音里的颤抖,缓缓道:“云战,你爱我,我知道。可是,你的爱输在你太过自信。你以为一切都能在你计划当中么?你以为在你伤了我,夺得天下后,我就一定能站在你身后等你么?”
她走近两步,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眸,“云战,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对天发誓,在你的天下里,从未把我算计进去?”
司寇云战身形一定,瞳孔涣散,失去了所有的光华。他不敢看向她,不敢看向那双透澈的眼眸。
黛蜜咬了咬唇,似是逼自己狠下心来,停顿半响方继续道:“还记得么?那一天,你带着其其格踏进深花楼,当着我的面,说你要娶她很想见我是么?可是你明明知道那些话会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捅进我的胸口,你却还是亲自带着她来了,在伤我与博取般鎏国信任两者,你早衡量过了不仅是为了见我一面那么简单,不是么?”
她记得清清楚楚,也许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的午后,阳光那么灿烂。她却跌坐在深花楼前的石阶上,嚎啕大哭,心里一遍一遍地问: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我是傻,可是有些事情,还是懂得分辨。爱情容不下背叛,更不容不下算计。可是他从不。”
“原来如此”早日埋下的懊悔如蛊毒般侵蚀着那他。他如同一只受伤的兽,低声吼着,“蜜儿,你爱的是我,不是么?”
司寇云战抓住了仅存的一线希望,满心迫切:“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也不会再伤你一分一毫。以前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打我,骂我,不理我,都随你。可是,别不要我,好不好?”
若不是无可奈何,她又怎愿意说出这些伤他入骨的话
不是不动容的,不是不心痛的黛蜜低头看了看一身的嫁衣,泪水流得更凶。
“若我一两年就能把你放平,也不配当初爱你那么深刻。云战,别执着了,放了我吧,也放了你自己。别再愧疚,我不怨你了,若对你还存有一丝怨恨,方才那一个耳光也足够了。”
“一丝可能也没有了么?”梦已碎,不可追。司寇云战无力地央求,心里却已绝望得毫无余地。
“对不起”黛蜜软软地撑着树干,不敢让自己倒下来。她垂下眼睑,泪水模糊了眼帘。 “若我没有失去孩子,我一定会体谅你的一切,乖乖地呆着你身边,困在皇宫里一辈子也罢”
“无论怎说,都是我先离开你,对不起。”
她走近他,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脸颊,温柔浅唱:“我从不为难自己,云战,你也别为难自己了,罢了吧”
滚热的泪水落在他的脸庞,她抬起指尖,一点点地拭去。“云战,放我走吧,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放我走吧,好么?”
流年短,春梦空。沧海桑田,缘生缘灭,终是难解。
他也曾疏狂,挑她红颊逗笑。他也曾情浓,剪下红烛枕她身旁。如今,她落下点点泪,求他放她走
心一寸一寸地碎成冷灰,随着这西风散去远方。他颓然地垂着双肩,孤零零地站在风雪中,再也没有一丝热度。
罢了吧,都错了,都错了
从此以后,只剩他一个人了,只有一个人了
空予我江山无限,留不住知己红颜。
黛蜜不忍再看,不忍再说,拂了拂肩上雪花,缓缓转过身去。“他等了我九年,我不能让他再等了我要回去了。”
他不看她,没办法说出一句再见。黛蜜浅叹一声,转身离去。
“你爱他?”
身后,他沉声问。
黛蜜望了望天空,乌云一点点地散开,露出一缕缕白光。她轻轻地弯了弯唇角,泪水滑过脸颊,从唇线里渗了进去,舌尖处,苦涩一片。
“也许吧。”
她轻答,缓缓地从来路走回风卷起雪花,翩翩然如同时光飞逝的流羽。
“可是,云战,我答应你,我会幸福的。”
脸埋在胸前,只余俊朗的轮廓绷得很紧很紧。飞雪如同片片利刃割破他全身,司寇云战痛得几不能语,踉跄地倒退几步,方轻轻地吐了口气:“不许今生不见。”
“那若你得空,以后每年中秋,听月楼一聚。”
落雪纷纷,最后一个音符落在心中,司寇云战缓缓地抬起头来,如同一樽冰雕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火红的背影渐渐远去
泪滚落眼眶,一滴滴地落入寒雪中,凝固成冰。多少年了,他已不曾落过泪。
是除夕夜,竞诗会,她倔强地抬起下巴,嘲讽道:“年少轻狂总是痴――傻!”
是青风镇上,他夺去了她的初吻,她恨恨骂道:“不过是被疯狗咬了一口!”
是眠山上,树屋里,他硬睡在她的床上,他悠悠地说:“本王娶了你便是。”
是锦绣楼里,她受人欺辱,他妖娆一笑:“颜黛蜜,本王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是王府后院里,她爬树出墙被逮个正着,羞窘地绞着手指说:“那个妾妾身为王爷准备了晚膳。”
是凉河畔,木槿林,他疯了一般质问着逃府的她:“颜黛蜜,你根本就没有半分真心,是么?”
是百花节上,曲琴相合,他拥着她,定定地落下一句:“本王的王妃,只能是她!”
是静聆寺,梅子林,她轻柔地倚在他的臂弯,浅笑盈盈:“云战,我不相信命运,我们一定不会分开的。”
绝美的嫁衣被白雪淹没,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清浅的脚印。雪花簌簌落下,慢慢地,终淡去了她的痕迹
黄昏未至,雪已停了。
温暖的阳光穿过云层透了下来,照在那满目的红色上,泛着柔美的光芒。
静默,千百个人聚集在正院,却默默无声。红烛已灭,酒肴已冷。
一个修长清隽的红影伫立在风口处,衣袂翩翩,如同跳动的火焰。可是那人,却不似红衣生动,俊美的脸庞没有一丝波澜,湖眸里,一泓静水。
他静静地站着,望着远方渺渺寒烟,仿佛,已站在那里一辈子。
“回来了,回来了!宫主,夫人回来了!!”
不知是谁急切欢喜地大叫起来,众人顿时欢呼不已。那红影却只微微一震,风撩起三千青丝,掩去了大半面容,看不清任何神色。
撩青丝,微回首,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看那娇美的新娘拖着如火美艳的裙摆,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她只去了一个多时辰,可是他却仿佛历尽了人间百年的悲欢离合。紧绷的心弦缓缓松开,奏鸣一个柔肠百转的琴音。他凝注着她,碧波荡漾,迤逦无穷。
微风寒,笙歌起。她缓缓地伸出手掌,落在他的掌心,浅笑嫣然。“我回来了。”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夜槿恒勉力止住指尖的颤抖,轻轻执起手中那一袭温香,莞尔一笑。
“嗯。”
作者有话要说:《烟涛》
103、琉璃盏,月如钩 。。。
夜正浓,透过菱纱窗,可模糊窥见一盏琉璃灯正静静亮着。屋外雪已经停了,只有料峭的寒风在呼呼地吹。
万物寂静,忙碌一天的仆从婢女都已经沉沉睡了。只有这别水苑的宫主楼阁里,仍透着灯光。
肿郑红帘,龙凤烛,鸳鸯被屋里每一处都透出喜庆的气息。如此春宵,自应是红鸾帐暖,衾枕缠绵。
可屋里这两人显然不这么想。
黛蜜笔挺挺地坐在桌旁,眼睛溜溜地转,却愣是不敢看向身边的夜槿恒。
静默,静默龙凤烛都要燃光了。
要死了,要死了,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啊最重要的是,他这次可是清醒的心里的水桶在七上八下,她不停地绞着衣裙,遂把头埋低装鸵鸟。
“蜜儿。”
“啊?”黛蜜忙跳起来,慌乱中竟踩中裙角,顺其自然地向后歪倒。
夜槿恒轻易地伸手,将她一把捞回,淡雅的表情中夹有一丝无奈,“莽撞。”
黛蜜讪讪一笑,弱弱地拉了他的衣袖,拳拳道:“小的知错。”
夜槿恒失笑,习惯性捏了捏她脸颊,眼角一侧,道:“我们,好像还没喝交杯酒。”
“啊!对对!”
黛蜜作恍然大悟状,快速地倒了两杯酒,然后把一杯塞到夜槿恒手中。
她大咧咧地伸出酒杯,舌尖猛打颤:“那个新婚快乐!”指了指酒杯,豪气干云:“我,我干了,你随意,随意哈。”
咕噜咕噜,两口喝光。酒一入喉,黛蜜才后知后觉地大呼槽糕!哪有人这样喝交杯酒的?呸呸呸,我白痴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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