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什么都不用发愁了。”
舜茵“哼”了一声:“仙女没有,女鬼倒多,三更半夜就吊在你的房梁上,吐着长舌头叫你呢!”
子辰说:“真的,要是能飞到天上去就好了,天上最干净了。你知道全世界哪里离天空最近吗?”
“喜马拉雅山呗。”舜茵撺掇他:“你走去西藏慢慢爬,然后就上天了,那是天梯,爬上去就成仙了。”
子辰明白她在揶揄自己,有些失望,转而说:“舜茵妹妹,你给我准备点馒头,明天我要回去。”
舜茵明白他的意思,吃了一惊:“你有钱买票吗?”
子辰摇头:“走去省城,然后扒火车回北京。”
舜茵怔怔看着他:“你回北京找谁去?”
子辰说:“也不知道找谁,反正有些同学在那里,还有个姥姥,我姥姥还不知道我被送到这儿了。我觉得去了总比在这里有法子。”
“姥姥是什么意思?”舜茵问。
“姥姥,就是你们这里说的外婆。”子辰央求的看着她:“舜茵妹妹,给我点馒头吧,以后等你去北京,我请你吃糖葫芦,随便吃。”
“哦,糖葫芦。”这个舜茵知道,“就是那种山楂做的抹了冰糖的东西,电视里看到过。我可不喜欢吃山楂呢!”
子辰继续蛊惑她:“那就带你去□吧!咱们玩故宫去啊,娘娘穿的衣服,戴的首饰,还有坐的椅子,睡的床,可好玩啦!”
听上去似乎确实比县城有趣得多,舜茵说:“我找爷爷要几块钱,你还是坐车去省城吧,然后再扒火车走。”
子辰说:“你瞧不起我吗,我一天就走回去了!”
舜茵不接腔,笑嘻嘻冒出一句话:“时子辰,时子,时子,小狮子。以后叫你小狮子好了。”
“狮子是万兽之王,我觉得我最多是粒石子吧。”子辰说,“时,是时间的意思,子时是午夜,辰时是清晨,这个名字是我妈妈起的,她说表示走向光明的意思。”
“那好,就叫你小石子!”
两个正在嘀咕,颜老爷子朝桌前一站,厉声说:“明天我和孙女去学校,看看你的入学成绩,若是尚且过的去,以后你就在我家吃饭,晚上回叶家睡觉。等高考的时候,送你路费回北京考试!现在就各自睡觉去!再啰里啰嗦不停,马上赶出去!”
舜茵匆忙收拾小药箱,心里偷偷的欢喜,略抬起头看一眼子辰,见他对自己吐了下舌头。舜茵折回房间打开柜子,把药箱往里塞的时候,手碰到那只铁力木的梳妆匣,捧起来拿到桌子上。
子辰见这匣子精巧,凑近了细看:“铁力木能雕出这么多花纹,是细丝铁力木吧?看样子像明代的。琉璃厂里都没见过这样的呢!”
舜茵不由睁大眼睛,眼神里是佩服,说出来却是反的:“你怎么像个老头子似的,这些也懂?”
子辰颇为不屑:“这算什么!这些玩意儿我小时候就会看了!”
舜茵掀开铜扣,将盖子抬起,拉出最底下的抽屉,取出一只缺口的皮手绳来。手绳是黄牛皮掺着多股细银丝编织的万字花,却未封口,两头露着毛刺刺的料头。舜茵将手绳围在子辰腕上:“闲着没事自己编的。编大了,又懒得拆,一直搁着,送给你吧!”说着,食指伸进去试了一试,“呀,你戴也宽裕了,不过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就合适啦!”不容分说将两边接头合在一起就编。
子辰纳闷:“这东西都是活扣不是吗,你怎么编个死的?”
舜茵说:“你不懂,这是我妈妈教我的,开运手绳。结上了就不能解开,要许一个愿,等到那一天手绳断了,这个愿望就实现啦!”
子辰闭目祈祷。舜茵见他态度郑重,觉得好笑,低着头将那手绳利落的收了口,拿小剪子修去毛边。
暑假前一天,期末考的成绩发下来,蓁蓁是班级总分第五,年级排名的第十九。同学们站在贴着排行榜的黑板前叽叽喳喳说话,舜茵依旧在中等偏后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一科一科的分数看完了,疑惑数学分数似乎比平时高了十几分,打算回教室翻出卷子细看,刚转身,又折回去,在排行榜上找子辰的名字,他的名字很好找,就在蓁蓁上面几个,舜茵看着他的名字泰山压顶般高倨在第一,嘴角不由漾开一丝笑。
回到教室,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数学卷子,考卷背后有道十五分的附加题,舜茵没有做,但老师打分的时候疏忽了,把那十五分也算上,数学得了一百零五,减去这十五分,才只有九十分,舜茵见蓁蓁在座位上,就伸手捣捣她,给她看那卷子,蓁蓁斜眼看她:“你是考不出这么高分数的!”
舜茵小声说:“是的,多算了十五分。我是想放学以后找老师改正过来的。”
蓁蓁板着脸:“明天就放暑假了,要是放学以后改掉的话,那谁知道你只考了九十分,要改就现在去改,把排行榜上也都改掉。”见舜茵不语,蓁蓁提高了声音:“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报告班主任!”
舜茵忙拿着卷子起身往办公室走,路过排行榜的时候忍不住停下来,仔细又看了一回,减去十分之后,自己的名次要往下再挪八个位子,踌躇了许久,叹口气,只得往办公室去。
教数学的王老师不在,舜茵来找班主任,班主任抱着孩子,背对门在喂奶,舜茵将原委说了,班主任抬头望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了,排行榜来不及改,等王老师回来,你让他改你的成绩单好了。”
舜茵返回教室,蓁蓁看着她:“什么时候换排行榜?我帮你拿糨糊。”
舜茵有些羞愧,说:“没有找到王老师,班主任说排行榜不用改了。”
蓁蓁垂下眼睛不说话。舜茵低着头回到座位上坐下。
放学以后,蓁蓁背起书包就走,舜茵等她出了教室的门,才收拾好文具起身回家。走到临近石板街的一个丁字路口,遥遥看见子辰和蓁蓁的背影,舜茵紧走几步赶上去,却又犹豫,放慢了脚步,听见蓁蓁在说:“滥竽充数就是说这种人的,是好朋友我才不声张,要是全校都知道了,就不会有人和她玩了。”
听见这话,舜茵的心怦怦乱跳,子辰的声音说:“这又不是她自己谋划出来的,她是运气好,我看啊,人有运气,才是真实力呐。”
蓁蓁说:“那可不见得,我是肯定能考取一本的,她嘛能考取三本就不错了。这种事情,凭运气做不来吧?”
子辰不说话,蹬蹬的跑开,喊着:“李澈李澈!打球吗?”
蓁蓁回头看见舜茵,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掉转头走了。
颜老爷子在家里思考了两天,决定把舜茵送去省城读书。他想舜茵渐渐大了,得有个女性长辈教导才好,况且舜茵虽然在宛县中学的成绩不怎么样,去了省城却一定是拔尖的,女孩子家才貌双全是正理。颜老爷子到邮局给省城的女儿打了个长途电话,让女儿帮忙联系转学。
颜老爷子的这个女儿行三,叫颜春南,嫁的是军区首长,三年五载难得回趟老家。颜老爷子虽是国立北京大学的底子,却在三女儿面前没了气焰,用颜春南的话说,就是:腐朽落后的价值体系。
颜春南的新价值体系使得她家里有保姆、警卫以及小洋楼,颜老爷子时常坐在自己那幢石板街的老房子里读《毛泽东选集》,时常很困惑。但他不想孙女搅合这类问题,既然现在都是新价值体系了,那就得让小孙女快快进入这个体系中去,免得被时代的洪流淹死。时代的洪流已经淹死了儿子儿媳,孙女是断断不能重蹈覆辙了。
颜老爷子亲自给孙女打点行装,嘱咐舜茵去左邻右舍告别。叶未奇得知消息,跑到自家地窖里装了些经冬的笋干、木耳、香菇,切了一大块自制的火腿,实实在在捆了两麻袋,不声不响搁在舜茵家堂屋角落。颜老爷子喊舜茵早早洗漱睡觉,次日破晓好到汽车站坐车。
舜茵本打算暑假去乡下同学家玩些日子,乡下的山更高大,如果爬上山顶往下看,田地都像蜡笔画的方格子,绿绿的一块一块,缀着白墙黑瓦的房子,云彩在山峦里飘,像是散不尽的炊烟,空气里是清爽到鼻腔的植木香,涩而且薄。小松鼠偶尔从脚背上窜过去,尖利的小爪子在皮肤上擦过,微微的刺疼。
可是省城应该没有这些吧?有高楼还有很多车,有新潮的衣服,说话的口音也不一样,舜茵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沮丧,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对爷爷说还没有和蓁蓁道别。
蓁蓁听说舜茵要走,笑道:“给我写信,也可以打电话,你姑姑家电话是单位出钱,可以随便打的,我家也快装电话了,你可以先打到我表哥那里,让他喊我。”
舜茵点头,指尖在门框上划来划去,东张西望的看。
蓁蓁说:“子辰去棠村给孙正广补习去了,明天才回来。我帮你转告吧。”
舜茵“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会,说:“我把我姑姑的电话写给你。”
蓁蓁说:“不用,你给我打好了。你打过来不花钱。”
姑姑家是两层小红楼,姑姑在门口迎着,警卫员和保姆上来把颜老爷子的麻袋和行李接下来。舜茵小声的喊了声“姑姑”,跟在爷爷身后进门。
春南亲自去厨房洗苹果,端着果盘回到客厅,舜茵还立着不曾坐下,春南笑着对颜老爷子说:“爸,舜茵怎么被你管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我们家好歹也世代在朝廷为官的。”
颜老爷子不高兴:“这怎么叫没见过世面?这才是礼数呢!长辈没坐,晚辈岂能独倨高堂。自从西风渐进,就黑白颠倒善恶不分了!”
舜茵接过果盘,帮爷爷削苹果,春南的眼睛从头到脚的看她,嘴里说:“长的真漂亮,尽挑哥哥嫂子好看的地方。怎么样?明天姑姑带你逛公园去好不好?”
虽是征询的口气,却已经掉头对警卫员说:“小江啊,你给办公厅方秘书长打个电话,让他通知古城公园明天提前一小时关门,我们要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