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我手的,是个发角飞扬的少年,仅仅能看见他小半个侧面,精致美丽,已是惊世之容,微狭的桃花眼,更是勾人不浅,可偏带着顽劣的笑容,随着微弱的气流而飘动,那么洒脱和随意,将先前的魅惑感生生揉入了少年阳光傲人自信满满的朝气。
若是会这样的法术。若是少年般的容貌。。。。。。啊,他明明就是还很幼小的禽族嘛,不比我大多少。但多么不公平,水族的幼年期那么长,有相当一段时间,他很快就会成长为成年,而我还要顶着这副尊容好几百年。。。。。.
等等,若是能随着仙师进入大典的少年。。。。。.
“你一定是凤宜吧!”
“你就是敖子恒吧?”
我们竟然同时道破了对方。也对,放眼东海里,最出名的“蚌女的儿子”,似乎非我莫属。
惊异、与惊喜,仿佛同时而至,分不清伯仲。还未当起免费的导游,我就与他从禽族与水族关于“神行术”的差异一直争论到东海之彼与仙界云洲相接成环的可能性。
从来没有一位族人,能这样认认真真地和我争辩这样的论题。说我韬光养晦也好,说他们偏执世俗也罢,争得面红耳赤的我,连我自己都头一次见到。
可凤宜的见识和气度,真的远胜于我。“凤大哥”与“子恒”,在临别之前,他与我的称谓已然定型。这声“大哥”,我叫得心服口服。不过也就是这一声“大哥”,让我叫足了数百年。
我似乎忘了什么。
啊,是的,我忘了那血。
忘了他身上流淌的高贵的凤凰之血。
忘了我身上神裔与水族交糅的混杂之血。
与凤宜的友谊,是凌驾于血脉之上的,心神的交汇。
原来朋友,这样简单。
可是母亲你知道吗,原来“朋友”对我敖子恒,不再是四面排挤八方轻蔑时遥不可及的奢望。
嘴角不知何时,扬起了从未有过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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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朋友对于子恒,应该是珍贵如同生命般的存在。凤宜的友谊对子恒来说,是漫长生命中最应守护的情谊。同样地,我相信对于凤宜来说,子恒的友谊,也是他漫漫岁月里视若珍宝的经历。所以凤宜的心思、子恒的暗昧,彼此间,都不会是秘密。
(三)三八三八那只小蜘蛛啊,是我见过最有趣的虫族了。
那阵子为避招惹麻烦,向族里自请新搬到碧水潭,在凤大哥引见下给邻居桃花观主打个招呼。
谁知道刚入桃花观,就听见一片诵诗声。
桃花观那群妖,听说都是还未到天劫的小妖,什么时候竟开始舞文弄墨起来?
哦,对了,听凤大哥说,有一个会背古诗的小蜘蛛来桃花观了。
过去一看,居然大家都在识字,而吊在那里教大家的,一定就是这只神奇的小蜘蛛。
这恐怕是那桃花观主闲暇之余,消遣这只蜘蛛来着,还真给她开了个私塾。
可是,为什么在黑色的墙板上写白色的字?那字。。。。。。还歪扭地不成体统。
真是有个性的蜘蛛。。。。。.
凤大哥忽然问起我来,要不要挤点毒蛛液。他该不会是怀念虫子的味道了吧,把人家还没化形的小妖吓得瑟瑟发抖,真是不忍。赶紧开解过来,不要以大欺小。
再看那板上的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诗、这景,还有那桃花观主。。。。。。凤凰八成是要让他们禁念此诗。
果然如此。
小蜘蛛看着像是奉命教大家识字。一上来就教这首诗,这不是一个有经验的老师呢。该不会,她只会这一首诗吧?
看着它们那么弱小的灵力,大大小小数个都还没化形,忽然就想到小时候的我。仿佛触到心里某些柔软的地方。若是可以。。。。。。我突然对他们说:“想识字的话,我倒是带了一些书来。我现在借住在山后碧水潭里的双清府,你们可以找我借书。”
后来这句话无数次地出现在我的回忆里。我明明白白地知道,这句话,是对“他们”说的。尽管时至今日,只有“她”,真的来过。
好吧。这世间的无论是草木还是鸟兽鱼虫所化之妖,识字的都是凤毛麟角。我知道。
好吧。对于将将数百岁待化形,还未历劫的小妖,修炼功法、自然比识文学字要实在得多。我也知道。
或许当时我说,“想提高功力的话,也可以到我这里来”,能吸引更多的小妖吧。
只是旁边就是凤凰坡。那只天之骄鸟,似乎有喜爱指点他人迷径的为师嗜好。
即使没有,他家坡前的草地,总是门庭若市,喧嚣热闹的。
他是整个世间离神裔最近的族系。他的身体里,流淌着高贵的、不死的凤凰之血。
相比我这个小小碧水潭避难的旁系龙族,还有些身分不明,即使是最低微的小妖,也知道何处、应趋之若鹜。
所以只有三八这只傻蜘蛛,才会拎不清,还真的跑到我这里,真的来、借书。
。。。。。。
不管怎么说,总之就是这句话,拉开了我生命中某种感情伊始的帷幕。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就算当时我没有说这句话,或许这道帷幕,仍然会通过另一契机而拉开。
这就是命中注定吧。天命来的时候,任谁挡不住。
就好像北海卜卦之术予我的命,“永守一世孤”。
我能挡得住这样的命吗?
这只蜘蛛还没有名字。她只有一个代号,名为“三八”。
那天,是我和三八的第一次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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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布雨被一个比自己弱小的、却并不在意什么身分、血统的小妖所依赖着、所尊重着,其实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和凤大哥下棋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只蜘蛛。
不好好修行,却跑去看诗集和音律,真是另类。
“在想什么?”凤大哥看似桀骜大咧,其实观察力是很强的。
“记得那只会背诗的蜘蛛吧,上次她来双清府了,问我借了两本书。”想到这两本书,眼角又带起笑意来。
忘了把书给她缩小了,不过她同门的师长肯定会帮她。
“哦?她借了什么书啊?”
真是难得,自从搬来碧水潭,跟凤凰坡和桃花观为邻后,还没见过这只凤凰追问过什么呢。
“诗集。。。。。。音律。。。。。。她该不会是只连修炼都偷懒的蜘蛛吧。”凤大哥的戏虐提醒了我,这只蜘蛛,会是怎样的修炼法门呢?
**
母亲忌日的时候,我独自一人,悄悄潜回东海。
谁都没有说。甚至连凤大哥都不知道我的行踪。或许,骨子里,我还是介意的。与生俱来的血给了我与生俱来的印记。
换下坟前的夜明珠,捏个法决拂洗干净方圆。这些是我唯一能为母亲做的。母亲,请等着我,终有一日,我会将您安睡在离这里百里外的东冢。那是您梦想的,蚌族的家园。
故意放慢了归途,静静在东海深处遨游,天地是这样广阔,总有一天,有我存身之处。
**
回到碧水潭,却意外得知错过了小蜘蛛的来访。
竟然有一丝遗憾。应该告诉她我的去向,免得白跑一趟。
为什么当时会这么想呢?即使对许多年后的我,这仍旧是个谜。
后来听她说,凤大哥竟然也问过她我去了哪里。。。。。。有的时候,凤凰的直觉,准得令人惊异。
主动让小心去通知她我已回府。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热情?
在她第三次来访时候,我终于化成略有身形的少年。熬过了龙族最漫长的少年期,我终于能够逐渐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胸中的兽,也超乎寻常地激烈律动起来。
即使迟钝如她,也看得出我的异样。大声惊呼询问。
她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我感觉得到。这一刻,我突然不愿意再虚与委蛇,不愿意搪塞或说谎。
即使告诉她我的身世,又如何?
不知为何,我有信心,她不会因为这些,就对我有不同。我不需要对她隐瞒。
正如她,毫不犹豫地告诉我她奇特地修炼法门。告诉我这个关乎她身家性命的、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即刻会有生命之忧的秘密。
竟然是雷?!她对其他妖族如神祗般不可抗拒地雷击有反应!
她究竟是谁?如何会有这样的能力?
并且。。。。。。还完全不会修炼方法,将这些力量引为己用?
看着小小的她,有一种热血的情绪从胸口慢慢涌了上来。
我想帮她。尽管制造雷击对我。。。。。。我仍然想帮她。
我想看看,若是能够找到正确地路,她将会是怎样脱胎换骨,如明珠一样耀眼。
在一个小湖上布雨,但凡纯正的龙族简直举手即可。
当然这不包括我。即使制造小小的雷袭,仍然需要借助法器。。。。。。和血。
并且只能小小地雷闪几下。连她都看得出来我的疲惫。
坐在地上喘息着,我就那么自然地说出了我的母亲,还有我吃力的原因。自然地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连告别的时候,都有些神魂不守。一半是因为她那吞噬雷电的神奇,一半,是因为自己。
为只见过两次的她布雨,耗费全身灵气。胸口,却舒坦地如雁云飞。
告诉只见过两次的她,几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去向。几乎不愿意见光的血脉。
那些压在心的最底层,漆黑无光的原罪,仿佛找到了泄露的缝隙,轻轻流了出来,内里一片澄澈。
今天的我很奇怪。。。。。.
我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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