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药物所致。
眼见着问不出什么,又是忙活了一天,众人皆是疲乏不堪,只言了两三句,便各自散去休息了。
“主子?”注视着仍独自站在厅中发呆的我,明月缓步上前,轻声唤过。
我回过神,轻瞥了他一眼道:“明月,你想起白露了”
不掩不饰,我只望着天上皓月,不无平静的说着。
方才就在满屋人重聚的时候,我的心头,却不期然的冒出了他的名字——白露。
白露,白露。我在心中默念着,一声一声,好似最深沉的呼唤。
“明月,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仍旧不信他死了”伸手抚过自己的胸口,我感受到的,除了自己的心跳,似乎还有他的
“他还活着”我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明确的感觉。只是,从第一次看到他,便觉出他与自己的不同。好似是早就相识的彼此,不是那种一见如故的亲切,而是,仿佛走散了许久的人,突然寻觅到彼此的,那种团聚的感觉
“主子”明月唤。
“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走走”迎着月光,我缓缓仰起头,吐出胸口一吸郁结的浊气道。
“是。”不闻不问,他一语应过,便转身消失在了阴影处。
迈着步子,我漫无目的的走着。兀自想着,思考着,却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房门口。抬头望去,不禁哑然失笑。
习惯,还真是个让人恐惧的东西啊
我叹着,头顶处,‘厨房’二字,正清晰地在黑夜中闪耀着。低低一笑,我转过身正欲离开,地上的一脉鲜红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湿润腥甜,竟是血迹?!
我瞳孔一缩,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一树花,一树光。
当我找到他时,他就那样安静的坐在地上。
他偎在树上,身上那袭永远绛红的长袍恍若盛开的鲜花,鲜艳无比。月光轻洒,晶莹的落在他身上,俊眸紧闭,呼吸绵长,远远望去,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璞”善尧二字还未出口,坐在地上的他确实蓦地睁开了眼。
那双眼眸,让人想到夜月下的幽潭,冷冷清辉下,微波漾漾,圈圈涟漪却是致命的**。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璞善尧的红眸
“呵呵,很惊讶?”见我目光直落在他的双眸上,璞善尧抚过双眼,淡淡一笑道,“我的眼睛本就是这个颜色,只是世人皆恐奇异之物,所以便用药隐了去,并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他似乎是在解释,又似乎是在诉说,语气中带着不曾有过的温和宁静,一时之间,竟是让我不知如何作答。眸光流转,正落在树干上的一抹鲜红上,这才想起他的伤,正欲开口,却闻他说:
“今日,你可是为我煮了汤圆?”他言,他问,语气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孩子般。
“你现在受了伤,怎么吃汤圆?我这就带你回去,等治好了伤,我便煮给你吃”我说着,下意识的向他伸出了手。此刻,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说话的语气竟是带着颤抖的。
“呵呵晚了”璞善尧勾唇笑了起来,笑意牵动了身体,他突然就毫无征兆的吐出了一口血。
“什么,晚了”我问,蹙眉注视着璞善尧,直觉自己遗漏了什么,而这种直觉,却让我的手脚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你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他闻言,却没有马上回答,之抬起那双妖异的红眸深深的望了我一眼。
“伊儿”他唤,忽然温柔地笑了起来,“对不起”
他说,眼中依旧是满溢的温柔。
“是我自私,是我担小我怕你,会忘了我”
微风卷起一丛枯叶,翻滚着落在他的脚边。那原本失了生气的树叶落在他的血泊中,瞬间便染上了鲜艳的红,然而,就在下一刻,那红却慢慢加深慢慢加深,直至变成全黑。
“你中毒了?”我瞳孔一缩,之瞪向璞善尧,“谁下的?什么毒?”我边说,边自怀中掏出一瓶药丸,正是先前柳如烟配置的百毒丸,虽然不能真如其名解了百毒,却也可保中毒之人一时三刻性命无忧。
我正欲将药递出,璞善尧却抿唇一笑,视若无睹的望着我说:
“伊儿,没用的”他笑着,唇角漫开一丝刺目的血迹。
“闭嘴!你学过医,还是我学过医?!”我一时气急,伸手便欲将药丸送进他口中。
然而,璞善尧只是偏了偏头道:“我是自己下的毒,自己还不晓得么?”
一语成音,我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望着我,忽而邪气一笑:“伊儿,我服的是万窍散,每日一点,早已深入肺腑,无药可解了”
万窍散,慢性毒药。中毒之人初无所觉,只待毒发时,便周身流血,直至血尽而亡。
“为,为什么?”我张了张口,却怎的也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因为,我怕你忘了我啊”他说着,拭去面上的血泪,微微一笑,极尽温柔的注视着我。
突然,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心生凉意:
“难道你解药”
言不成调,语不成句。却见他微微额首道:
“伊儿,你想到了,对吗?”
红眸低垂,无限柔情,眸中盛着潋滟波光,月辉射下,仿似全天地的光芒全敛在着一双眸中,倾魂摄魄。
“伊儿,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是的,喜欢。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刻骨铭心的喜欢。
“可是,我曾经那般算计你你又怎肯再对我交托真心?”他走错一步,便满盘皆输,下手无悔,他与她注定今生无缘,“你的身边有那么许多人,而我,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他知道,他的一切,早在他来到楠朝时就已经全无了
他来,不过是为她
“伊儿,是我自私”
这一生,身为皇,他有太多太多的束缚。他爱她,却求不得,不得求然而,当一无所有,走到人生的尽头,他终于摆脱了一身的负累。
他爱不得她。得不到她便就让她永远记者自己吧
十日的朝夕相处,他闹她,扰她。嚷着要她做汤圆给自己吃。
他知道,她这一生,只做过一次汤圆,也是那一次,她不得不面对自幼恩师的背叛。而她的恩师,又恰是他的暗相。
她对他,即使不恨,也会有怨的。
所以,她不做汤圆,他也猜得。
因此,他再一次算计了她。
他每日服食万窍散,却将解药融于汤圆的馅中。她一日不做汤圆,它的毒性便一日加深一分。
而当他临死之际,真相大白。她便要背上杀死他的愧疚和懊悔
卑鄙吗?也许吧
只是,这世间有千百种的记得,但他璞善尧要的,却是最刻骨铭心的那一种。因此
“你!”一字出口,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我注视着璞善尧,心中动容,却不知是悲还是怒,只觉得一股疼痛自胸腔中弥漫开来,无法遏制。
“伊儿”璞善尧痴痴的咧开嘴,红眸盈盈,突然迸发出无可比拟的璀璨光华。
“你会记得我吗?”他问,“会记得我很久吗?”
霸世卷之楠朝篇 185 曦风催衬梧桐落(七)
巧修罗失踪时,我担忧;白露跳崖时,我心痛;但他们,一个是我有把握能找到,另一个则是我有感觉还活着
然而,现在,注视着面前的璞善尧,第一次,我的心乱了。
无措如潮水般涌来,瞬间窒住了我的呼吸。我张了张嘴,想发出声音,哪怕是呼喊也好,嘶叫也好,可是,黑暗中,注视着那双了无生气的红眸,我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胸膛至喉头蔓延出一阵窒息的压迫感,泪水仿佛是被挤压而出。一切无声,我站在他面前,甚至无法动弹
“璞”双眼定定地注视着他,我颤抖着发出一个字节,然而,面前的人却一动不动。
骗人的吧不会的他明明刚才还在说话的
“璞善尧”
死寂。没有一丝声响。他睁着那双红眸,垂着头,嘴边还凝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可是,他就是一动不动
“喂,你说话啊!你说话啊!”胸膛的窒息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吸了一口气,却仿佛是被水淹没着,那么稀薄
“喂别玩了好不好?你起来,我给你做汤圆,你想吃多少我做多少,好不好?”仿佛呢喃,仿佛低语,仿佛希翼,仿佛乞求然而,回答我的却只有沉默。
“我不怪你了,我不怪你了你骗我也好,利用我也好,我统统都不怪了你起来好不好?”一行温热的清泪划过,模糊了视线,刺痛着脸颊。我抑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我们,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好不好?
记忆中,那个初见时,站在庭中挑眉的男子突然闪现眼前,他一身绛红,天地之间,傲然而立。如此浓烈,不容忽视。
“有话就快说!”
这是他与我说的第一句话。骄傲,尖酸,蛮横,不可理喻那时候的他,在我眼中不过是个任性妄为的皇家子孙。
然而一切又是在何时改变了的?
“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忘记你了!你听到了没有?!璞善尧!你再不起来!我就忘记你!永远忘记!像从来都没认识过你一样!”
泪水模糊,他却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璞善尧你知道吗?我的心里有你”
这一刻,心中的高塔如崩塌般碎成粉末。
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如何无情?
这个男子,他是骄傲、蛮横、心比天高,然而,在我眼中,那些都不过是他用以掩饰的壳。壳有多硬,心便有多软。
曦朝的那一曲合奏,识出知音的,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所以,那时,当知道他因权势算计利用我时,我才会如此愤怒吧然而,如今想起,当初的愤怒究竟是为了什么?
若无爱,哪来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