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透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她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瞪着自己的鞋尖,不说话,站在那里。
菡瑾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很没有意思,回过头,对纯子说:“纯子,我们走吧!出去吃。”
纯子被这么一搅和,早没有了食欲,被这么多人盯着,她也咽不下东西。她站起身,点了点头:“嗯。”
风色看着柳菡瑾和小岛纯子并排走出了餐厅,调回视线,对旁边的藤原说:“夏海,看来我们知道的也全是事实啊,柳菡瑾,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那看要对谁了,”藤原跟着收回视线,“我就说这个真田同学不简单了,居然可以把柳菡瑾这样的人逼到这个份上。还真应了那句话,看起来脾气越好的人,发起脾气来越恐怖啊!”
“无论怎么说,”风色往站在那里依然一动不动地真田透看了一眼,只是短短几分钟时间,原本还在围观的人已经在各干各的事了,冰帝的学生,可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只要看清最自己最有利的情势即可,捧高踩低之类的事,他们可不会随意干,“今天这场角逐,胜的还是柳菡瑾。”
“是啊,胜的真是漂亮,”藤原抬起头,笑得颇有深意,“柳菡瑾,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呢!”
*
周三下午是冰帝统一的社团活动时间,这就意味着,又没有课了。
菡瑾中午刚和真田透撕破了脸,现在看见她就腻味,加上昨天晚上一夜未归,今天就想早点回去。
打了个电话给田中叔叔之后,菡瑾跟老师请了假。
请假的时候,老师的表情很奇怪,欲言又止,想来是听说了中午她和真田透的冲突。不过,既然老师不说出口,那么,她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大家都持观望态度,是拿捏不准这件事的性质,到底是单纯地两个女孩子之间不和,还是柳家和真田家出了什么问题。
菡瑾最好这些人一直观望下去,假心假意的关心,有时候可是比看戏更让人心寒。
回家时,等在门口的却不是早川奶奶,换成了早川爷爷。
“小瑾回来啦!”
“啊,是的,早川爷爷。”
虽然心里有疑问,还是没有马上问出来,等到了屋子里,放下书包,几圈兜下来,还是没看见早川奶奶的影子,菡瑾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照理说,回老家的话,不是差不多应该要回来了吗?之前早川奶奶回老家,最多就是留宿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会赶回来。
菡瑾在后院见到了爷爷,那个时侯,他正对着“怦怦”作响的竹笕发呆。
“爷爷”菡瑾躬身行礼。
老爷子回过神,问道:“小瑾是在找你早川奶奶吧!”
“嗯”菡瑾迅速地抬起头,“不是说回老家吗?以往这个时候,可是早就回来的了。”
“小瑾,”老人摸了摸孙女的脑袋,眼睛里闪过有些说不清的光芒,“你早川奶奶她没有回老家,爷爷昨天骗了你!”
菡瑾眨了眨眼睛:“那她现在在哪里”
“医院,”老人神色凝重,握着拐杖的手,又紧了紧,“昨天,你父亲跟疯了一样冲了进来,秀子去开门,被他推倒了,磕在地上,头破了。”
菡瑾默然,半晌,才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留院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哦,”菡瑾点头,“那就好。”
祖孙两个站在一起很久,谁也没说话。
有些事情,说不说破,都是一样的。
菡瑾想起自己今天的医学功课没有完成时,忙向爷爷道别:“爷爷,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回书房了。”
“嗯,去吧。”
菡瑾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又听见爷爷在叫她名字,声音很轻,如果不是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嗯?”菡瑾奇怪地回头。
“你父亲他”阳光下,老人的一头银发显得尤为刺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爷爷的白发,已经越来越多了。
菡瑾眯起来眼睛:“父亲他怎么了?”
“肇事逃逸,他到警察局去了。”老人干巴巴地回答道。
肇事逃逸吗?菡瑾想到了这几天不断播放的新闻,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无力感。取代了茗雅的,想不到竟然还是那家人。这个世上的巧合,真的是太多了。
菡瑾伸出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她讷讷地问道:“这样现在这个时候去还算是自首吗?”
“算是吧!”老人顿了顿,“对方是宫本财团,当时你父亲他的车子损毁很严重,逃跑的时候,一路被监控摄像头照到了,嗯,也算是给我留了这张老脸了,宫本那个老头,找到证据的第一时间,先把它送了过来,我才能有时间把你父亲送进去。”
菡瑾觉得心口处凉凉的,说不出的感觉。不难过,也不伤心,就像是跟看到或是听到陌生人被抓一样,感觉稀疏平常。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反而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放下手,转过身,准备离开。
嘴巴里涩涩的,她又觉得,似乎,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
“但愿,”菡瑾仰起头,让微风吹乱自己额前的碎发,“十几年之后,他出来的时候,能重新做人吧!这样的结果,也很好呢!他做了这么多错事,也该付出代价了。”
老人没吱声。
菡瑾低下头,问了爷爷最后一个问题:“爷爷,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去的吗?”
老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的。他昨天冲进来,告诉我,他想去自首。来见我最后一面,只是希望我能帮他照顾莲二。昨天那个电话,也是他让我打的,他不想让你看见他那狼狈的样子”
“是吗?”菡瑾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终于”
“嗯,小瑾,所以不要去恨他了,”老人叹息着,“到最后,他还算是个父亲。”
菡瑾使劲地点头:“嗯,不恨了爷爷,我不恨了”
不恨了,因为,爷爷你是那么努力地在为我编织谎言。
爷爷,我了解他,那可是我的父亲啊,那样一个自私又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好的事情呢?
如果,忘记这一切,是爷爷你希望的,那么,我会忘记的。
所以,爷爷,请放心吧!
这个谎言太美好,我会一直把它维持下去。
谢谢你,爷爷。
番外·浮生(一)
》
一大早,趁着幸村没起床,真田透专门跑了一趟超市,去买了很多新鲜的鱼回来。
难得精市今天在家,不需要出去打比赛,她打算趁机做点他喜欢吃的东西,让他开心一下。
回到家里时,在客厅没看见幸村的人影。
她觉得很奇怪,平常这个时候,幸村要是在家,肯定已经起来了,坐在客厅看报纸。今天都快9点多了,楼下居然找不到他的人。
她放下手里的菜,洗干净手,决定去敲幸村的房门。
幸村从一年前开始,就不和她睡在一间房里了。
他打比赛,从了外飞回来,一般都是深夜了,出入都不方便。
而她自己,也实在是不想住在摆设成那样的屋子里。平时幸村在家还好,若是家里没了人,一到晚上,她就觉得阴森森的。
“叩叩——”她敲响了房门,轻声询问道:“精市,精市,你在里面吗?”
屋子里先是一阵“乒乒乓乓”地杂声,过了大概5分钟左右,门才被打开。
若不是之前的那阵诡异的声响,她都要以为里面没人,然后走开了。
幸村的手握着门把手,身上的衬衫和西服裤子都乱糟糟的,蹙着眉,斜倚在门上,脸上表情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房间里涌出一股呛鼻的酒味。
真田透视线直直地定在幸村的脸上,坚决不让自己分心瞟到他身后的房间,她一脸温柔地看着幸村:“精市,我没在客厅看见你,就想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起床了。”
“啊”幸村的手抚上额头,一边痛苦地摇头,一边问道,“几点了?”
“差不多要9点了。”真田透被一阵阵的酒味熏得胃里有些翻腾,“你要起来了吗?”
幸村揉着自己泛疼地太阳穴,含糊地应着:“嗯,9点了,就起来了。”
真田透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的,幸村冷不丁地离开了房门口,径自往里面去,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
原本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脸上的真田透,眼睛一下子失去了焦点,房间里的摆设映入她的眼帘。
她先是被房门正对面的那飘飘荡荡的白色蕾丝窗帘吓了一大跳。她不喜欢白色,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是淡蓝色或者浅绿色的,当然,这间精市自己布置的房间除外。乍见白色,还是轻飘飘的蕾丝窗帘,她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间房间,是幸村自己布置的,他特意选了这间和以前那栋房子主卧室一样大的房间,把它弄成了那个家的样子。
理智告诉她,眼睛不能再乱瞟了,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眼珠子却不受控制地往房间里看,准确地说,是往房间的墙上看。
墙上,是柳菡瑾的照片,她的婚纱照,是幸村在她死后,专门放大了挂上去的。
照片上的柳菡瑾,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她,身上披着洁白的婚纱,温婉地笑着,眼睛深情地看着一个方向,眸光流转之间,尽是风情无限。
这是一张有魔法的照片,不管看几次,她都会被深深地吸引住。或者说,被完全地迷住。
实在是太漂亮了,真的好漂亮,尤其是照片中人的眼睛,就像真人的一样,轻轻一转,嘴角绽开了一抹弧度,看向她的方向,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一样。
轻轻一转?看着她?她记得,柳菡瑾这张照片,一直是看向窗户方向的!怎么会
“啊——”
她抱着自己的头,蹲下身子,尖叫起来。
幸村被吓了一大跳,正在翻找手机的手一顿,直起身子,看向真田透。
她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眼睛却直直地瞪着菡瑾照片的方向,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