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林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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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林言事-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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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自豪的两个儿子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小孙女眼泪汪汪的望着自己。
  祖父望着我伸出手来,我知他要对我说话,赶紧上前握着他的手。只听他用如同往日的声调说道:“你母亲”说着又闭了闭眼睛,我知他不好,赶紧回头示意林娘。
  林娘急急出去,好一会三个妇人扶着病歪歪的娘亲进来,祖父可能听到了娘亲进来的声音,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娘亲好一会却笑了,对我说:“往日在中州,我与你母亲情如父女,如今竟同样都病入膏肓”
  我转头看了看娘亲,只见娘亲并无喜怒,只是一脸麻木。又看看祖父,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祖父见我哭,只想抬手为我擦眼泪,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我伸了手扶着祖父,祖父才微笑道:“好孩子,你去和你母亲说,林家对不住她了!可怜你弟弟”
  别人听了这话尤可,可是林娘蔻珠等人却是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而娘亲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朝廷昏昏,奸臣当道。身为臣子,未能匡正,深以为恨。可喜你父亲才气高昂,连方严都夸他,只失之稚嫩,想来这番磨难到底能成就他,也不枉天赋的一身文韬武略。你叔叔,虽无那等才华,却优于宽正,也能光耀门楣,扶大厦于将倾!只是朝廷纷乱,到底害了你母亲,我亦未能盼到我的嫡孙。”祖父扶着我的脸徐徐说道。
  我听了这话,早已经泣不成声,却又要提起精神仔细听,那必定就是祖父的遗言了。
  “我虽未盼到男孙,但这几年有你陪着,到底享了天伦之乐,想来老天亦不算薄待我。那日梁英才上门,我隐约间听着康康责骂梁英才,才知老天哪里薄情,分明总有安排,也是恩赐。康康,清如月,永沐河山,你今后就以林清月之名入我林家族谱,日后林家事务有你这个长女嫡孙,爷爷也就放心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祖父,祖父竟然将偌大一个家交给我这样尚未满七岁的孩童,一时又明白祖父大约是为了补偿对娘亲的愧疚,又或许担心我日后在这家中再无贴心亲人照顾而招人欺负。想到祖父在临终之时想的全是家国大事,想到祖父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到死都要想尽办法补偿亏欠的人,我实在不能不伤心:陪了我六年的亲人就要离开我了阿
  “爷爷,康康舍不得您”
  祖父慈爱的看着我“好孩子,爷爷,也舍不得你啊”
  爷爷终究还是渐渐睡了过去,我心里痛得难以自抑,面上的泪滂沱一般。松风也上来按着我的肩,爷爷却突然又睁开眼,几乎瞠目欲裂,喊道:“无知蠢妇!不配为我披麻戴孝!”说着紧紧捉着我的手,大喘一口气:“奉香不配做我林家媳妇皇上皇上,臣”祖父说到这里嘎然而止,溘然长逝。

  理家务心如死灰

  祖父走后不足半月,娘亲也跟着走了。从娘亲回到中州到她离开,她没有再对我开口说过一句话,甚至见面都少之又少,我揣测不到她心里的想法,只知道她生无可恋。她临终的时候我跪在她的床边,只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丝往日的样子,但却又那么陌生:如泣如诉,如恨如怜,如悲如怨,千般滋味浓于一眼,最后撒手人寰。
  我欲张口痛哭,却发不出半声。前后不到一个月,我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两个亲人先后离开,在这个时空六年,所有的欢笑,所有眼泪,我的病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他们的离开烟飞云散。而我最难过的是祖父终究含恨而终,我的娘亲,原本那么怜爱我的娘亲,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告别她唯一的女儿,决绝,怨恨。
  祖父娘亲的先后辞世,给朝局带来了极大的震荡。巡政道梁英才大人在祖父死前上门催迫,成了众人眼中祖父的催命符。一时间众人对贷苗法的抵制、对方严等革新派的怨恨全部转变为对祖父的哀思悼念。祖父死后,可谓极尽哀荣。
  元祐四年六月,中书舍人林泓,林澈上表要求回乡丁忧守制,皇帝未予理会。
  元祐四年七月,迫于朝局压力,方严大人上书奏请皇帝厚葬祖父。同月,皇帝下旨厚葬祖父,赐谥号文忠,允父亲林泓丁忧,叔叔林泓夺情。
  然而这一切与我何关。
  元祐四年中秋,父亲带着一众家小回到中州。
  然而,这与我又有何关?!
  …这是上半部最后一次的分割线…
  时间长,又是盛夏,祖父娘亲早已经下葬。父亲回到家中,以头抢地,哭声震天,直哭得头披髻散。我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觉得脸上一阵阵抽搐:你在哀痛谁?你的妻子因你而亡,你的父亲虽不是因你生病,你的行径却给他加了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的健康。
  父亲哀痛到无以复加,竟然也病倒在床。病中数次传唤我,我都推病不见。其实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日日在房中呆坐。父亲也曾撑着过来探望我,见我呆楞,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后来也许是担心我,竟然打发林恬儿来找我说话。
  众人纷纷,我也曾见过奉香及林恬儿。那林恬儿俊眼修眉,倒是长了一张极为生动的脸。仔细看起来,和我竟然也有三四分的相似,尤其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衬得人灵动非常。我见了这孩子,心里都不免惊讶:究竟是一家子的骨肉,相像的想否认都否认不了,难怪娘亲这样子。同样大的两个孩子,究竟一个被老天眷顾得多,一个却好像是上天的弃儿一般。
  人与人之间最怕相互比较,一比就失了平常心,因好的沾沾自喜,因差的愤恨不平。林恬儿生动活泼,极像我的父亲,又善属文,更兼娇俏孩童,自然投了父亲的缘,被父亲爱若珍宝。只是,他人的缘分与我何干?我根本无心装载,也常常变了法子打发她走,心中酸痛依旧无法排解。
  父亲回到家中哀痛过后,渐渐的也恢复了在中州的生活,这时候我才知道往日我腹诽祖父喜欢高谈阔论,却不知道我父亲的日子才叫高谈阔论,而且这还是在祖父娘亲的热孝当中。父亲当真是人闲心不闲,丁忧期间还时与中州个人来往,抨击谈论朝政。我想起祖父当日曾留言说父亲会因这次打击而有所成就,而今看来,不过是笑话一桩。对此我心中尤为厌恶:好一群意气风发的书生,真正不懂政治是种吃人的东西。我的厌恶,就如同我当日回避祖父一般,只日日缩在房中万事不理。父亲也就日日请了松风来看我,松风不知道是不是不明白我的心思,却还是日日给我开药。
  然而在这个世界之上,乌龟犹自有壳,人却怎么会有。底下的人见父亲不理家务,祖父娘亲新丧,陈管家、胡全和林娘都失了靠山,自然就开始作乱。如今奉香回来,自然就把自己当成了当家主母。虽然并没有给燕语什么脸色,也时常对我嘘寒问暖,但是却对林娘萱玉等人渐渐有些苛刻,尤其对蔻珠,每有挑错苛刻的举动,连那点翠也都开始蹬鼻子上脸。林娘等人不大敢在我面前说,开始是燕语回来悄悄告诉我,到了后来林娘为此狠骂燕语被我撞见,我才知道林娘见我近日都呆楞,万事不理,怕我往日的病又发,很多事情都瞒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我对父亲,对家中事务的回避,可能会直接伤害那些仍旧关心我的人,我这才强忍着再度留心家中诸事。
  到了九月,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家中个人虽然还是带孝,却已经去了麻衣。而此刻中州的贷苗法,终因朝中保守派的极力反对、祖父的亡逝得以推迟执行。父亲见连日的奋斗有了些转机,就决定办场家宴,简简单单的慰劳家中各人连年的辛苦。末了却吩咐奉香来操办,奉香听了这话简直比拿了圣旨还骄傲,当即忙碌开来。
  我在一旁冷眼旁观,只道这女人真真不愧祖父评的那句:无知蠢妇!家中是何境况,哪能如此高调开宴,难道竟是等着让御史来揪辫子么?!然而父亲不管不顾,林恬儿也安之若素,我这才明白,这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但胡全陈管家等人一如既往谨慎低调,使得我心里稍安。尤为让我感动的是陈管家胡全林娘等人自从听了祖父的遗言后,真正把我当成家中主人,万事就算我不拿主意,都会回禀我一声。
  这日胡全就悄悄来告诉我,奉香不顾陈管家反对,擅自把羁押多日的奉才放了出来,还对陈管家说了很多不动听的话,意思是嫌陈管家老,要让他退休之类的。陈管家听了委屈的老泪纵横,直要收拾包袱走人。胡全满是忧虑说陈管家一辈子都在这家中过的,无儿无女,此刻撵了可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我听了冷笑一声,奉香要排除异己么!那就要先正了自己的名才好!当即就让胡全领着我去见陈管家。
  正要进门就听见蔻珠在屋里面哭,我望了胡全一眼,他茫然不知。进去一看,蔻珠当地跪着,林娘和陈管家坐着淌眼抹泪,萱玉也站着哭花了脸。
  一众人见我进来,忙不迭要站起来,我莫名奇妙,截住他们问道:“嫲嫲,姐姐,陈管家,怎么了?”
  四人沉默不语,蔻珠只怔怔看着我,过了一会才大哭道:“康康,康康!”
  “蔻珠姐姐要哭,也让康康先听了再哭。”
  “康康奉香把奉才放出来了,陈管家不让,奉香就拿了主子夫人的架势说陈管家。蔻珠听不过去,上前说了两句,不承想,奉香竟然说我说话太厉害,要找个人制住我,因此要把蔻珠配给奉才做老婆。”
  陈管家见蔻珠不管不顾的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原想喝住,不料蔻珠一把抱住我,又哭道:“求小姐做主啊!小姐生前早已经把我和萱玉许了人,怎由得人任捏。何况那奉才往日我就骂过他,他必定怀恨在心。蔻珠,就是一头撞死了,也不受这等气”
  我听了胸口一滞,一口气闷着异常难受,好一会才缓过来:这是哪跟哪!因问道:“娘娘生前已经把蔻珠、萱玉姐姐安排妥当了?”
  林娘含泪点头说:“是在路中间的事情。原是老黄看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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