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硕的车,开的如暗夜里无主的灵魂,我的心,随着一起失落在这沉沉的夜里。
过了几日,接到了周亦的电话:“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我父亲来了。”我心里无端有些逆烦,接二连三的拜见翁姑行动,让我有些吃不消。但是既然老人大老远的赶来,我又怎么能耍脾气说不去。
周亦的父亲是位精神很矍铄的老人,其实说老也不算老,刚六十出头,保养的很好,很瘦,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看人时似乎能洞穿一切。并且有股睥睨一切的气势。见到我,只淡淡上下扫了我两眼,却让我气虚不已。
三个人静静的吃了餐晚饭,周亦在他父亲面前更是谦恭,几乎是旧社会礼教的产物,不多言,不苟言笑。席间,周亦父亲随口问了几句我的情况,现在在什么公司,工作是否顺心之类。
饭后,周亦父亲一边啜着茶,淡淡的开了口:“周亦,我今天约你和赵小姐一起来,就是为了讲明白一件事,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我有些怔忡,他父亲的突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周亦的反应却一下子激烈了起来,有些冷笑的看着他父亲:“为什么?”
“你知道。”他父亲深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我道:“赵小姐,有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不喜欢背后鬼鬼祟祟,所以说话可能直接了。你的家世,我不介意,但有些事,恕我们接受不了。”
我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面上顿时赤红,我无力的说着:“我明白。”还待什么呢?自取其辱吗?站起来就要离开,周亦一把抓着我,执拗的看着他父亲:“她怎么了?她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周亦父亲猛地一拍桌子:“你自己不知道吗?”
周亦冷冷的回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在乎。”
“混账。”周亦父亲额上青筋暴跳,手里的茶杯冲着他甩了过来,周亦却丝毫不闪躲,我伸出手去护他,却只擦到了杯子的边,杯子改变了轨迹,蹭着周亦的头皮落了下来,几颗血珠。
“你,”周亦的父亲捂着胸口,“你就这么没出息,怎么对得起——”
周亦抢过话头,冷冷的接着:“你要是对的起她,如今就能接受小薇。”在周亦的眸子里,我第一次看见一种接近疯狂的火焰,在他冰冷的外表下燃烧。
第四卷 爱起费思量;情生易断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廿年生死两茫茫
我有些迷惑,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周亦父亲表情很痛苦,紧锁着眉头,微微颤抖指着周亦:“你是为了气死我吗?好,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恨我,你气死我就罢了。可是你娶这么一个人,让你死去的妈怎么瞑目?”
这句话如同一声霹雳在我头顶炸开。我顾不上自己的耻辱。什么意思?死去的妈?难道周妈妈不是周亦的生母?想想周亦与周妈妈母慈子孝的样子,仿佛是有些刻意的亲近;反倒是周川与周妈妈更加肆无忌惮的狎昵。原因原来在这里。
周亦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抓着我的手不觉用力的掐着我,我痛的几乎要出声。周亦的声音竟有几分狠戾:“别提我妈,她不能瞑目是因为什么?如果当初有人能放了她,找个好人家,至于去死吗?”
我第一次看到周亦的眼角有些湿润,声音沉痛道:“如果你不能接受小薇,你打算再逼死一个可怜的女人吗?她有什么错?我妈当年有什么错?错的是谁?”
周亦父亲愣住了,定定的看着周亦,眸子里有波涛汹涌的痛苦神色。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从他瞬间失态的表情里,我看到了那个故去的女人,仍然是他心头的痛。他没有再言语,身体微微抖着,刚才还矍铄的容光焕发,瞬间像被什么打倒了一般。我想起了周亦桌面上的那张照片,一个温柔清纯的女人,眸子里是灵动的光芒,当年,是不是也是这个男人心头的一粒朱砂?
我的心丝丝的疼痛起来,为她,为周亦,还是为自己?我拽拽周亦,轻声道:“伯父是不是心脏不好。你别说了。”
周亦一把搂住我,直看着他父亲,用目光宣示着他的坚定。我却多少有些心虚。周亦说的夸张了,我不是绍琦,进不了他家的门,也不至于去死。
周亦父亲看了看我,有些失神。从他的身上,我不知道该看到谁的影子,老徐,子越,都是这个样子吧。我垂下了眼帘。
半晌,他挥了挥手:“你们先走吧。”周亦冷冷看了他一眼,搂着我转身要走,我回头看了看那个老人,正盯着我们的背影失神,孤独,又落寞。
周亦的路虎开的飞快,我的心第一次为他扯的疼痛起来。车开到了南五环附近的一片林地,周亦下了车,狠狠的一拳一拳的砸着树。
我跑过去扯住他的手,近乎哀求着:“你心里不痛快,用不着惩罚自己啊。”
周亦一把把我紧紧的搂进怀里,几乎让我喘不上气。他的身体仍然微微抖着,呼吸沉重。
我明白他的苦楚,只静静的任他搂着。半晌,他平息了些,松开了我。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得虚无的说着:“过去的,都过去了,我想不论现在的亲人,还是故去的亲人,都希望你得到快乐,而不是一辈子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
周亦痛苦的闭上眼睛,靠在了树干上:“我始终忘不了,我妈去世的样子,一屋子的血,她如果不是痛苦到了极点,怎么会走那条路?”
“那时你多大?”我想着那样的惨烈,声音也不觉颤抖了。
“7岁。”周亦的声音也抖着,“放学回家,就看到一屋子的血。那以后,三年,我都几乎没说过话。”
“你,是抑郁吗?”我有些明白周亦为什么对抑郁那么敏感了。周亦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心疼了,第一次主动抱住了他。
他似乎很累,疲惫的抱着我,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我问道:“你,是因为我和你妈妈相似,才——”
周亦打断我的话,“不全是。”看了看我,徐徐开了口:“我妈以前是父亲厂里的工人,被父亲看上以后就养了起来。她比父亲小很多,单纯,天真,以为生下我,就能进了周家的门。”周亦冷笑了两声:“她的一辈子,都活在谎言和幻想中。周家已经有一位夫人了,还生了周川,怎么可能休妻再娶。她痴痴的等了那么多年,每天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里生活,终于到了崩溃。”
我的心随着他的声音跌宕起来,无力的靠在了他的胸口,听着他继续叙述:“见到你的第一个晚上,你喝醉了拽着我的袖子一个劲的喊着一个名字,声音低低的,似乎只有那时才敢叫他的名字,比我妈当年还要卑微。对你,忽然就有种熟悉的感动。后来与你朝夕相处,你的聪明,温柔,让我很动心。你的过去,我真的不介意,不过就是爱错了个人。要说是脏,我从哪儿来?我不也是脏的么?”
我的眼泪就那么静静的淌了出来,依偎在周亦的怀里,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有份安宁。因为懂得,所以珍惜。这份理解,我又是何其幸运。
第二天,我买了一副手套送给了周亦。我希望能在这个尘世间,带给他一丝温暖。当我含笑递给他的时候,他笑的很明媚。我们终于正式开始了交往。
他每天晚上只要没应酬,就会来找我吃晚饭,有时中午也会跑过来。公司里的同事都纷纷打趣我:“这么黏糊的男朋友,真让人羡慕。”我心里会觉得一暖。
周亦的父亲却是态度大转变,一改以往对周亦很隐晦的帮助,变得高调起来。先是将周亦的公司迁到了一个位于北京西北角的厂址,地方比原来大多了。接着大量注入资金,扩大规模。周亦那段日子也变得忙起来,却精神大振。一改以往怀才不遇的尴尬,意气奋发。
三月初的一个周末,料峭春寒剪剪风,周亦又去攀岩,我在下面静静的等他。结束后他送我回家,忽然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
“什么啊?”我打开,一条小桃心镶钻的项链静静的躺着,我有几分诧异,“今天什么日子?”
“我们认识整整半年了。”周亦眯眼笑着。
半年,我没有概念,我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我都不记得了。似乎是秋天吧,他在秋叶中微笑凝眸的样子,第一次映入我心。我有些失神的看着项链。
周亦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温柔的将唇附了上来。他的唇柔软而温暖,却在触碰到我的一刹那,我的心像万把锤击一般,几乎呼吸不上,我的眼前哗的闪过子越的唇,冰冷又强势的感觉掠过心头,我下意识的推开了周亦。
推开后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周亦的眸子一痛,没有吭声,我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嗫嚅着:“对不起,我,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周亦伤怀的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三月中旬,徐硕要和温若琛订婚了。其实我不太理解,直接结婚不好吗,干嘛还多此一举订婚。还是周亦一语中的:这种宴会不过也是借着大喜的名头,或联络感情,或炫耀家资,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必不可少。
由徐硕想到邵琦,自从上次酒吧事件后,我终于理解了当初子越为什么让我离她远点,我自己也心有余悸,对嗑药这种行为也着实不敢苟同,周川已经够作践她的了,干嘛自己还要再踩上自己一脚。终是不敢再去找她。想着徐硕肯定会照顾她,也就踏实些。可如今徐硕要订婚了,我又有些担心邵琦。给她打了个电话,她的声音懒懒的,少了以往的娇憨,多了几丝玩世不恭:“徐硕的订婚宴?我这种人还配去么?”
我心一惊,不知该怎么说,也只好不咸不淡的说着:“邵琦,你多休息,差不多就找个工作吧。”
“哪儿要我啊,姐姐,你是让我画饼呢。姐姐,我是看清了,人落魄了,就像癞皮狗似的讨人嫌,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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