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人请他吃饭了,以前屋里的电话总是响个不停,这下清静的反倒有些寂寞了。她父亲有种很深的失落感,常常在家里喝着闷酒,自言自语地发着牢骚。雪莲心里暗暗高兴,最起码她父亲没有多少机会喝醉酒,酒疯发的少了,父母吵架也就吵的少了。他父亲有时也做饭,怕雪莲做得不好吃。
在吃饭上面,她父亲和她母亲也是极其相反的。她父亲总说革命靠身体,身体是本钱,人不生病就是节约钱!她父亲做饭主张四菜一汤,笑称生活奔小康!她母亲则认为,钱从来不是大水打来的,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做饭够吃就行!
如果她父亲不在家的话,顶多两碗蔬菜。如果她母亲一个人在家的话,那就只有一碟咸菜了。她爸爱吃荤,一天不吃荤,心里就寡的慌。她妈爱吃素,一天不吃素,人就腻得慌。她爸说她妈是个苕堂客,一天省吃省喝,省出一堆钱来,送到医院去,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雪莲她爸退休后的这个年,过得非常冷清,没有人来看他。
第十六章:下岗之风2
以往快过年的时候,屋里非常热闹。年底,送礼的人不断,主要送点年货来。其中鱼特别多,一、二十斤一条的,一大堆。这个镇离水库很近,所谓靠水吃水吧。
送礼都是趁着夜色进行的,待人走了,她父亲就挑几条最大的鱼,给单位主要领导每人送两条。雪莲总认为自家的年货真是够多了,可是白天,当她把脑袋伸出窗外,那楼壁上家家户户的阳台上,那一折一折的钢筋晾竿上,都挂满了年货。鸡、鸭、鱼、肉的吊在那里晒,就像一面面胜利的旗帜在阳光中招展。谁的官越大,谁的年货就越多。一对比,自家的还真不算什么。
雪莲的父亲说,他心不黑。不像有些人,故意吐词文雅,给别人留个话音,明摆着是叫别人搞点年货来。要是别人不送,第二年就会把别人的税款加的高高的,让别人吃不了兜着走。反正税款收上来了都将是国家的钱,谁也捞不着,谁不想来个两相方便,各自贪点便宜啊,这就叫做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他说他从来不这样下作,这些东西都是别人受到他的照顾,心存感激,心甘情愿送来的,你不接受吧,反倒泼了别人的面子。再者,每年向领导进贡,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总不能叫人自掏腰包吧。
雪莲的父亲很受那些乡下人的欢迎。他是农村出身,深知农村人的艰辛,对他们能照顾的就照顾,能马虎的就马虎。他说在镇上逮个大鱼儿,顶乡下一群小鱼儿。那时他们可以在公路上,拦截非法营运假冒伪劣商品的车辆。那些车辆多半是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进行的。所以要干这个行当,就非得熬夜。
老江当年上班,工作积极,为人直诚,热心快肠,领导几次想提拔他,但是他自认为文化低,没那个能耐,平时写个工作报告也是雪莲替他写的。他总是后悔以前喝墨水喝的太少了,小学还没混毕业。他总是埋怨那个年代不好,上课总是三天打鱼,二天晒网,经常劳动,正儿八经没学到多少知识。
有些人,总认为学知识是在学校学得的,哪怕他识得字,工作之外还有大量的时间,但他从不自学。出了社会混长了一点的人,往往发现自己有好多字都不会写了,忘了。
喜欢后悔的人总是不断地在寻找理由。老江退休时也算是身强力壮,想为社会做点贡献,也不能够,英雄无用武之地,天天呆在家里享清福,牢骚满腹。他又开始抱怨当年领导提拔他当副所长时,他为什么那么苕,不当啊?怕什么,现在的领导一个比一个没文化,有秘书就行了,怕个啥哩!
第十六章:下岗之风3
那个春天,她父母变得忙碌起来。由于下岗的人的特别多,人们焦躁,惶恐,对未来失去信心,算命的人就多了起来。人们总想问问自己的运气前途如何。来的绝大多数都是生活中不如意的人,所谓穷算命,富烧香吧。
她母亲忙着给别人算命,然后她父亲就拿着一个罗盘到别人家给看看风水。如今他退了休,没什么顾虑了,乐得到处跑,又有很多酒喝了。
雪莲经常看见大家垂头丧气,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在她母亲面前诉苦,诉到伤心处,有时还抹几滴眼泪。她母亲同样皱着眉头,不断地讲解着,安慰着,给人指出一条明亮的道路来,好像她母亲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样。
她母亲说,命是可以改的,遇到劫头的话,改一下风水是可以平安度过的;不改,将是在劫难逃。那段时间盛行风水。其中不可思议的是,一些农村人派一个家族的代表前来商讨,看看祖坟该怎样调整一个好风水,因为他们认为村子不发旺,什么都比不过别人村。一时间,就兴起了移坟风。
穷人有时就爱瞎折腾,折腾穷的!
活人不能自保的话,死人又能保活人么?俗话说:人小鬼大。好像人一死就可以显神灵了。所以活着的人,往往不敬活人敬死人。你看世上多少不孝的儿孙,生前不把父母孝,到了清明节却跪下来,把香蜡纸炮全奉上,哭鬼!
对于坟,还有一些趣说,风水先生可以从坟上看出一个家族的兴衰来。坟上多荆刺者,后人多出败子;坟上开艳丽鲜花者,后人多出风流浪儿;如果坟圆,坟平,逐渐长大者,是为发达相,后人多达官显贵。
雪莲对这些总有些半信半疑。如果命能改,她母亲为什么不改她的命呢?她母亲平常又说什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好像命运是无法抗衡,不可更改的,分明就是前后矛盾。人人都认为命中天注定,却又希望有改,改就是希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全是自欺欺人罢了。
有一天,吃中饭的时候,雪莲问她父亲:“屋里没有别人,你跟我说实话,世上真的有鬼没鬼?”
她父亲一听,眼一瞪,像两只鼓,生气地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世上没鬼?难道我净拿鬼去骗人。”她父亲用筷子指了指上天,“头上三尺有神明,不可以乱说话的。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从古到今,哪个说没鬼呢?”
第十六章:下岗之风4
她父亲在家闷得慌,索性教导起雪莲来:“其实风水是一个大学问,里面有很多名堂。五行之说,不是光靠嘴巴说的。指南针拿到别人家一放,征兆谁都看得到。谁屋里有大不吉,那指南针放在他家里就是指东指西不指南。有的人还不信这个邪,认为我带的指南针做过手脚的,有鬼,自己跑去买了一个来,结果还是一样的,你不得不认这个邪。风水是看不到,摸不着,要靠心去感应的。就拿房子来说吧。我们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好不好,主人住着发旺不发旺。你记着,房子头小尾大,叫棺材屋,人住那样的屋只会越住越垮,事事不如意,永远翻不了身的。房子头大尾小,叫撮箕屋,俗话叫扫米屋,是发财的屋。有人就是看不出来。当然喽,现在做房子,丈量的越来越精确了,像那样的老屋已经很少了。”
接着她爸用事实说话,说起了那个死去的小伙子。镇上没人不知道的。
那小伙子十八岁,初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读书了,由于年纪小,大人不放心他出去打工,给他买了辆麻木车在镇上跑生意,跑了几年了。开车这个行当,总是让家人担心受吓的。
有一天,他母亲在街头为他算得一命,说他今年有个劫头,其中有两个月最好别开车。他母亲就不让他开车,在家玩,躲劫头。这小伙子特别爱钓鱼,那两个月火很好,一钓一盆子。俗话说:人死财撵。当时他不知道。
一天早晨,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钓了一袋子的鱼,送到外婆家,看天还早,又跑去钓。不料,钓竿一甩,钓线打着空中的高压线,触电,他仆在地上抽搐,火星乱溅,不一会儿,他就死掉了。身下都被他弹出一个坑来,可怜!
她父亲说那小伙子光算命不改命,劫头哪能躲得过?还说:“若是找到我这里来,兴许还有救,改改风水就可以了。”
雪莲当时觉得这件事也有点稀奇。那天江涛放假在家休息,也爱钓鱼,当时他就站在那个小伙子不远的地方,他钓了半天才钓了几条小鱼。事发后,江涛心有余悸地跑回家,对雪莲有声有色地说了,说此事真怪,雪莲还好奇地跑到那个小伙子家里看了丧事的。事实确凿,一时间被人们传的神乎其神的。
大家都说有点邪门,人死鬼牵,命中注定该怎样死就该怎样死。而雪莲认为这事有点巧合罢了。
第十七章:甜蜜恋爱1
那个春天,雪莲也变得忙碌起来,她恋爱了。恋爱中的人,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觉得忙,忙着恋爱。
春节里,有一天,叶长青的父母走亲戚去了,他邀了几个昔日的高中同学到他家里聚会。雪莲也在其中,叶长青亲自下厨。雪莲暗想叶长青邀了这么多人,主要还是冲她来的。五个男生,三个女生。他们都在上大学,只有雪莲一个人下了学。另外两个女生在学校时就一直暗恋着叶长青,其中一个大胆的女生曾经追求过他,叶长青装傻,不接受,也不拒绝,大家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友谊关系。
席间,叶长青笑着坐在雪莲身边,连连热情好客地请大家用菜。还献殷勤似的给雪莲夹了好几次菜,惹得对面那两个女生吃起醋来。笑容,就像水中的倒影,忽然间被人打碎了一样,很不自然。那酸掉牙的神情让雪莲感到莫名的高兴。能让别人嫉妒你,虚荣心能得够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满足。
男生表现的非常活跃,像个大人似的喝起了脾酒。你拉我扯,吵吵嚷嚷,好不热闹。女生则坐在那里笑着观看,比较安静地喝着桔子汁。有时也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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