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多年的小说和电影常识里,好像只有警、察和队长这个称呼有关,当然其他职业也有队长,只是以廖家的背景来看,和他们家有关系的队长,总不可能是体操队队长。先入为主的一个思维就是,这羽明难道是个卧底?
他甚至想起一个情节,某个空旷的地下室里,羽明对倒地的黑衣人一笑:“对不起,我是警、察。”
难道廖世凯对羽明动家法,就是为此?他察觉出了羽明的异动,所以但这又说不通既是如此,何必让羽明来接他和璐璐?如此大任,总不可能是一次测验吧?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廖世凯想来也没那么大的把握,把女儿交给两个完全不放心的男人。
莫离趁羽明回来之前把手机放回原位,片刻后,就见他进来,半句话都没有,只把手机装回兜里,同时瞟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莫离脊背一紧,说不清对方那是什么表情——很随意的一眼,好似看他是不是乱动东西,但这一眼的神色,却带着一股子冰冷,好似杀机——他对他动杀机,倒并不意外,只是这一眼的杀机又与众不同,好像带了点什么东西。
带了点什么呢?
莫离回味着这目光,觉得脑中一亮,一下子想明白了。但这一下子,也真的只是一下子,转瞬即逝,他还没来得及抓住,一切思虑都溜走了。
他只感觉对方是在试探他,但试探之后呢?莫离懊恼的捏着额头上的皮肤,叹息一声靠回床上,他的脑子果然被冷冰影响了么?怎么一点也抓不住刚刚转瞬即逝的感觉。
羽明收拾好了碗筷,发现璐璐坐在餐桌旁看书,情绪倒一直还挺稳定。
“他可能还得卧床休息一下。”他道,“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六儿找师傅来。”
璐璐放下书,抬头看了他一阵子,歪歪头:“想吃你做的菜。”
“啊?”羽明夸张一叹,“你这么爱吃呀?”
“嗯,”她应了一声,明明他叹得夸张而滑稽,是故意逗她的,但她心里却很难受,只想让他高兴,便道,“好多年不吃,我想吃你做的土豆面,就是”
她还没说完话,他就笑着替她说完了:“就是有一次,廖爷和夫人都不在,我偷偷做给你的那个?手擀面,土豆丁、肉丁、豆腐丁,要不要再放点辣子?”
“要啊!”璐璐点头道,听他一说,倒着实怀念起他的手艺了,“能做吗?”
“当然能,”羽明笑了起来,边笑边掏出电话,“我给六儿打个电话,让他买点食材来,然后洗个澡——舒展舒展筋骨,好好给你做一顿土豆面。”
他这一番话,莫离在屋里倒听得真切。没来由的,他心里感到不舒服,方才羽明还对他说,他的胳膊沉积旧伤,不能再抻面了也不知这所谓的土豆面,要不要他用胳膊来抻亦或者,只要璐璐乐意,他什么都可以做?
既然有如此深情,会是和卧底有关的嫌疑人么?
那李队长又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用这个来试探?还是自己想多了?
羽明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洗手间,反锁了门,并没有脱衣裳,反而先打开了水龙头。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直到屋里被热水蒸腾的都是雾气,连对面的镜子都模糊不清的时候,他才开始脱衣裳。
一件一件,华服下遮盖的,是何等苍白瘦削的身躯。可能璐璐做梦都想不到,当年那个载着她的,青春开朗的小哥哥,如今已成了这副千疮百孔的模样。遍体的伤痕,新的、旧的,错落在这苍白的肌肤上,他的苍白,并不是莫离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而是近似于营养不良的样子。
在他弯下腰放袜子的时候,肋条清晰可见,在一道道肋条上,还有一指长的伤痕,好似刀疤,却泛着黑色,更像是什么利器在烧红之后切割上去的。
其余的地方,从肩膀到腰臀到小腿,都有大大小小的伤,没有镜子便不会看到。
这也就是他事先要让雾气缭绕的原因。也许这也就是他的性格,看不见,便当做没发生,其实已经心如明镜,也宁肯暂时回避。
手指轻轻划过身体,触感一道道的疤痕,有的还很新,在热水的刺激下会痛,有的已经沉寂,只在变天的时候发作。羽明紧紧握拳,尝试着伸展手臂,一次两次还可以,第三次的时候,肩膀、胳膊连带着胸腔,都痛了起来,让他本能的蜷了一□子,眉头一皱。
果然是不行了。
廖世凯下手太狠,为了逼供,完全忘了往日他的忠心不二,什么手段都用尽了,要不是最后郎叔看不下去,可能他会真的残废。
他冲洗得很快,出来的时候,正巧六儿已经把食材买回来了。这小伙计买的食材比他要求的多了几倍,手里拎了俩大塑料袋,身后还跟着一个伙计,单手拎了两个塑料袋,另只手抱了个类似KFC全家桶的东西。
“这是?”羽明打量着六儿,忽然笑了,先安排另一个伙计把东西放好,随后拽着六儿到门边,低声问,“出事了?”
六儿点了点头,也低声道:“您来电话后没多久,就接到消息,廖爷和白爷,可能收不住了滨城现在也不太平,手机我不敢再用,怕白爷的人和条子联系上,给监听了只好先给您备上几天的食材,委屈您,这些日子恐怕不能出门。”
“猴崽子,只拿吃的?”羽明问。
六儿一笑:“东西给您带了,就装在那KFC桶里呢”他说到此处,望了一眼帮忙往冰箱里放东西的伙计,声音又低了低,“埋在鸡翅下面了,要有变故,应付二十个人足够了。”
“行,你等等我。”羽明道,看那边已经收拾好了,便进屋取出一沓子钱,塞到六儿手里,“给你的小伙计分点,剩下的,够你跑路,别死心眼留在滨城,白爷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六儿点头应了,见那小伙计走过来,也不便多说,只模棱两可道了句:“您放心,妥妥的。”
二人走了之后,莫离也从卧室里出来了,他的腿还有点痉挛,走路有些晃,璐璐赶忙上前把他扶住。他被扶着进了厨房,看见满满当当的食材,也有些惊愕:“出事了?”
“小事,”羽明道,瞟了璐璐一眼,随后笑了,“现在暴露太危险,我的意思是,在家里躲一躲,最好不要轻易出门。”
“爸爸那边安全么?”璐璐问,“这是他的意思?还是有别人掺和进来了?”
“这就是廖爷的意思。”羽明信口道,蹲□,从塑料袋里挑了两个硕大的土豆出来,又拎着一捆小菠菜,抖了抖上面的泥,“别担心,廖爷会给我们做出进一步的指示,他现在正忙着善后,过两天还会想新的办法——”他说到此处,对莫离说:“你,过来洗土豆、择菜。”
莫离一怔,感觉对方有事要说,但毕竟不能太唐突,只道:“我手不方便。”
他下意识希望璐璐稍微有点贤妻良母的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她只抱着手沉默,好像陷入了沉思,也好像脑中空空,总之是没帮他们的意思。一秒之内,莫离真想脱口而出,希望她学着做点,不能每天让两个大男人在厨房里团团转,但想到说完之后的可能性,还是作罢。
“我出去了。”她最终说,“莫离,你洗土豆、择菜。”
璐璐走后,羽明把水龙头打开,水落在不锈钢的池子里,带着不大不小的噪音。
“事情有变。”羽明在水声中说,搅拌着面粉,头也不抬,“你可以再多待一阵子,你爸妈那边也很安全。”
“廖世凯要出事。”莫离似问非问的接了一句,收拾着菠菜,知道对方留他在厨房必有大事要说,也就不必多加追问。
羽明没立即说话,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在案板上和面,皱着眉头。
正当莫离觉得他可能不再说话的时候,听到他说:“廖世杰替廖爷死了,他的庇护白杰克——白爷——可能要找麻烦,白杰克的势力在滨城也很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皱着眉说完这些话,顿了顿,才道,“你想跑也跑不了,你也在白爷的名单里,你是廖爷的女婿。”
“我!”莫离下意识的想大声,但想到外面还有人,这才临时压了下来,没受伤的手捶了一下案板,最后又摇了摇头,低声道,“算了,预料之中。”
断断续续的,莫离从羽明低声的叙述中,大致理清了头绪。
廖世凯和弟弟廖世杰素来不和,双方各有各的势力,但廖世杰则逊色许多,所以他找了白杰克当庇护者。白杰克是个混血儿,真名未必叫白杰克,但大家都习惯的叫他白爷。黑、道上的事情,本来就说不清楚,更何况像廖世凯这种把坏事做大做绝的情况,更有许多□。
总之,廖世凯不是白杰克的对手,白杰克势力太大,黑白两道都吃得很开,何况廖、白好似积怨已深,如今落井下石的话,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莫离边听边想着电影里演的各种火拼镜头,但那白杰克好似也不是太粗鲁的人,并不屑亲自动手,竟然还联合警、方?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到底算什么路数?难道当今时代流行的火拼方法,是黑白联合,正邪联手共同绞杀唯一的敌人?
“白爷想找到璐璐和你,倒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只是软禁罢了,他不杀无辜的人。”羽明仍在说,和面的手停顿了一下,抬起手擦了擦,额角已经密密麻麻一层冷汗,可见他旧伤复发,胳膊实在疼得紧了。
“不杀似杀。”莫离接茬道。
他被软禁是一回事,到时候璐璐难保这次不犯病发疯,只是莫离想不通,为什么羽明要告诉他这些?又要试探他?还是觉得变故来得太大让人措手不及,临时拉拢统一战线?
他正这么杂乱无章的揣摩着,就听见羽明叹了一声:“有我在,一切倒还有商量的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这星期是日更,我会乱说?
☆、心术
莫离一直觉得羽明是个有很多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