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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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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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色一转,看见我,明显一怔,我看了看他,想了又想,这人我的确不认得。
  “你们这些暴徒,杀父弑兄”地上的人一语一顿,艳红的袍子上已染上了朵朵血梅。
  “胆敢”
  “已是人去茶凉,我们还有什么不敢?”听闻皇五子这一番话,只剩半口气的皇三子,又是一口血喷出,眼见入的气少,出的气多。
  那华衣男子又转过头看我,面色依旧如水,眼光淡淡,似乎有话要说。
  突闻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还带着许多脚步声。我抬头望去,阳光从外面直射进厅堂,泛出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华衣男子刚欲出口的话顿时吞回口中,侧头朝门外望过去,顺着刺眼的阳光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光,看不清面目,阳光过于刺眼,我只得别过头。等迈进了门槛走进我才看清楚来人。
  那人有一双幽彻深远的眼睛,瞳仁黑而大,眼色如深潭静水,却着实看不清楚其中内容,是冷静,或者说是冷峻。
  如此年轻的一张俊美阴柔的脸却是那样一种洞彻人心扉看穿人心思的凌厉眼色,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男子身上的红衣未褪,俨然是同皇三子一样打扮,我顿时一愣,已经明白。
  他停在我面前与我相对而望,他,高高在上;我,颓坐于地。
  我们相识,很久以前,曾有一面之缘。
  那时候他来拜访父亲,同其他兄弟们在马厩挑马。我刚好拿着油彩穿过那片林子去角亭,他纵身试马,从我面前一跃而起,我顿时被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件刚穿的月牙白长衫沾了一身的泥草,手里的油彩泼了一头一脸,滑稽不已。旁边那些我的兄弟姐妹们大笑不止,仿佛看杂耍戏般热闹。
  他亦然端坐马上,华服锦绣,高高在上,一双眼点漆如乌玉,如玉俊颜上无喜无悲,不觉可笑,也不觉歉意,就像是居高临下看着人世间的仙。
  我一时间火冒三丈,狠狠怒视马上的男子,想要把他掀翻马下。往事历历在目,我仍旧记得当初父亲究竟如何教训我,心里静了静,这人看来定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想来是父亲的客人,我不能轻举妄动,不然没好果子吃。于是我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竟是如此俊美的男子,不同于华翌晨的温柔儒雅,不同于华安庭的风流多情,那是一种阴柔精致的美,甚于女子。
  后来角亭画莲的时候,看见池边隐约有一道身影,芝兰玉树,冷然绝色,我问过下人,听说那是圣上的第九子,他叫凤御煊。
  封嫔
  “我们又见面了。”凤御煊的目光直视地上的我,一如多年前一样,没波无澜,没有内容的深彻,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划出一道长长的距离。
  我定了定神,平复自己心中的惶恐。未曾想到还能在这里碰见这个人,就如刚刚皇五子的话看来,拥兵自立,杀父弑兄,可见其残忍。
  我抬头,看他那一张俊美如玉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刚落下的心又提了上去。没时间考虑太多,我工整跪下行礼:“九皇子千福。”
  “原来你还记得。”凤御煊的脸上终于带了点笑,很浅,如同初冬湖面上刚结的一层薄冰。似乎意外,却又似觉得理所应当。
  我自知这个人物不好惹,那躺在一边奄奄一息的皇三子时刻提醒着对方我现在的身份着实尴尬。
  凤御煊的眼黑如子夜,广阔无垠,无法窥其玄密半分。我垂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幽幽答道:“记得。”
  皇九子的能耐尽人皆知,他才是当今皇后的嫡子,可惜皇后命短福薄,早早撒手而去。卿文妃只手撑天,说服了皇帝立自己的长子为太子。当时凤御煊的年纪太小,失宠于父亲,又没有可靠的势力,无法宠妃抗衡,境遇不堪。没想到如今才二十出头的男子竟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见他的城府何其之深。
  “予你两条路,一是,你跟我走,留在我身边;二是,你跟他走,我赐你厚葬。”说着伏过身,一只手伸到我面前,白皙而修长的手,一个男子竟能生出如此漂亮的手。
  我半点犹豫都没有,佯作冷静,缓缓向眼前人递上了自己的手。
  于我,这样一个无声无息,不曾被呵护,没有势力支撑的人还能有什么路可走?皇三子俨然已是末路,他命不久矣,而我的未来还有许多时间。
  手被牵起,像是一种救赎,我的心跟着悬到了极点。我要跟着这个男人走,命握在他的手中,而前路留在自己手中。
  凤御煊的笑着实冰冷,像是一块冰,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融化。他看我,伸手把我脖子上的那块赐婚的玲珑玉狠狠扯下。扬手,极为不屑的扔在皇三子的身边。
  翠玉轻响,断成两半,他轻声道:“九弟认为,这块玉怕是用不上了,三哥路上不会寂寞,跟的人会有很多。”
  他牵过我的手,缓缓往门外走去,那么一地惨烈,言语不能形容。就似脚下盛开了无数殷红妖娆的血莲,我一一踩过,不禁惊心动魄。如潮汐般呼吸的皇三子,已经弥留,我走过他身边,喜袍裙摆掠过他的脸,白玉一般的脸,毫无血色。想来曾经高高在上,繁华一时,极具宠爱,而如今,只落得如此下场,让人寒心如铁。
  在场数人,皆是如同我一般,眼睁睁看着这个皇帝曾经最为疼爱的儿子这般狼狈悲惨的死去。似乎惋惜,似乎麻木,我也说不清楚心中那种纠结到底是何?
  原来人与人没有不同,尤其生与死之时,都是脆弱的。有些人生而逢时,有些人却生在错时。
  外面的阳光依旧耀眼,铺天盖地的罩下来,照在那些尸体之上,衬出他们那惨白发青的脸,血迹干涸,结成凝滞一滩。青烟缭绕,横尸遍地,明明是这世间最极尽奢华的皇子府,如今却像是惨烈卓绝的战场。
  他抱我上鞍,扬鞭策马,我回头再看了那一眼夺目的金碧辉煌,顿时满心满眼的苍凉。那昔日繁华的皇三子府,已然成为一座幽魂无数,死气沉沉的幽冥地府。
  我被安排在了皇九子的府邸,凤御煊一去不回,好在他终是把邀月和清荷送了过来,我安然住在深苑,也算清闲。
  皇九子的府邸的确很小,至少比起那皇三子,简直是天上地下之别。展眼望去,亭台楼阁,山水亭落,只是简单,威严,处处透露这一种韬光养晦的情结。我不禁猜想,终是这种人才能做出拥兵自立,杀父弑兄的惊天动地之事吧。
  想到那日如此含恨的一双眼,我不禁一怔,父母与子女之间果然也是有亲疏远近的,难道爱与不爱之间一定要如此楚河汉界?这一世的孽怕是当事人自己在当时也不曾感知的吧。说起来我们的境遇还真是像,全然都是讽刺。
  我收回眼,邀月进门,见我站在床边看她,一脸笑意:“小姐,听说新皇即位,很多前太子的党羽都受到牵连,不是被流放就是被诛九族,将军府还算安稳,夫人和少爷并没有受到牵连,小姐不必忧心。”
  我点头,转眼望向窗外:“将军府有个华瑞莹,又怎么会出事。”
  那凤御煊既然娶了华瑞莹为妻,摆明了是准备重用华家,就算当初父亲用两个女儿分堵两头,他也不会在意。推翻之前的政权极为不易,而之后建立的新政权更是难中之难,他不会为此去得罪手握重兵的父亲的。可为何他要把我接回来?当初之事我在华家的地位早已让他一目了然,我没有任何价值,要去拉拢也是拉拢华瑞莹才是。
  “那小姐呢?”邀月又问。
  我看她微微一笑:“我?我只能跟着皇上为着自己,管不得诺大的将军府。”
  一转眼就是三个月,我从此再未见过凤御煊,倒是新皇的德政,新皇的后妃,新皇的新举,这种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到这个昔日的皇九子的府邸。我并不知道凤御煊到底想打什么主意,将军府回不去,我只能等在这里。
  又是半月已过,我终于等来了宫里派的太监传话,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不管如何,凤御煊是我的救命稻草,他若肯顾,我便算脱离苦海。就算是入宫也无妨,总有出头那一日。
  最终,我被凤御煊封为宸嫔,赐了自己的宫殿:兰宸殿。
  因为只是嫔,所以册封典礼十分简单,在殿上喝了几杯酒,我已半醉微醺,而心里却畅快许多。
  端坐镜前,拆了满头累赘的饰物,乌发只简单的用雪簪松松绾起。黄铜镜里女子生得一副瑰姿艳逸芳菲妩媚的上上容貌,柳眉如隔江淡烟,清眸似轻丝渺渺,玉骨冰肤,唇生朱樱,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浸到骨子里的那种妩媚。
  我与哥哥的容貌十成十随了母亲,母亲当年名满苏杭,风华绝代,天姿绰约,一双眼生得极好。
  曾有一位算命的先生说:“小姐,明媚艳色,耀如春华,盛颜仙姿可谓人间少有。如此惊艳女子,是福亦是祸。”
  而华瑞莹说:“妖艳狐媚,一副烟花女子之貌,何以上得了台面。”
  哥哥却说:“天上地下,无人能及吾妹一分,绝色天姿,众人艳羡。”
  从前,我不觉女子艳丽妩媚到底有什么长人之处,就算生得再美,我依旧是芜湘园里倍受冷落的女儿。直到今日我才懂得,貌美也是一种武器,是软刀子,刺人心肺,不见血,却足够疼。
  尤其对于嫉妒心极强的人,就似锥心的芒刺,不除不为痛快,想除却无从下手,只落得个恨意难平,硬是咬碎了银牙,吞咽下肚,就比如那心气儿极高的华瑞莹。
  今日殿上,难得看见她那么难看的脸色,我宛然上前,一杯酒奉上,擦指之间,竟感觉到她的战栗,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浅笑浮在嘴角处,慢慢延伸。笑容愈发的灿烂,璨若流华,夺人心目。这般笑意许久不曾有过,隐忍了那么多年,就数今日最为喜形于色,眉间藏不住的恣意与高傲,让我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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