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老道:“落在他们手里的岂止你义父一人?”
薛少陵道,“老前辈不是说要找我师傅去么?”
张果老沉吟道:“老汉要找桑老儿,并不是有了他,就有办法,说实在的,就是找到你
师傅,也是无济干事,我找他不过是告诉他一件惊人消息而已”
薛少陵失望的道:“你老总得想想办法。”
张果老摇摇头,苦笑道:“这些人行踪神秘,咱们连人家一点影子也找不到,能够找得
到的,则是一派掌门身份,你说能把人家怎样?”
他紧蹩双眉,又接着道:“老汉师父,早已不问尘事,而且行踪无定,根本也找不到他
老人家办法自然要想唔,目前唯一办法,咱们分头进行,老汉找桑老儿去,你不妨
去一趟九疑山,看看能不能解说个中隐秘”
薛少陵道:“老前辈要我去找谁?”
张果老道:“数十年前,江湖上流传着两句话,不知桑老儿和你说过没有?”
薛少陵道:“不知是两句什么话?”
张果老念道:“风尘三奇,无无无疑。”
薛少陵道:“没有啊,晚辈从没听师父说过,哦,上面一句,风尘三奇,自然是说风尘
中有三位奇人了,下句无无无疑,不知作何解释?”
张果老道:“无无无疑,就是这三位奇人的名讳,第一个无,是指无名叟,第二个无,
就是老汉恩师无极老人,第三个是无疑翁这三位奇人,远在六十年前,业已名满武林,只是
这三位老人,都是游戏风尘,隐现无定。江湖上虽然流传下许多神奇故事,但许多人只闻其
名,根本没有看过其人,因此大家就以风尘三奇相称。其实家师一直就结庐岳麓峰顶。无疑
翁卜居九疑,只有无名叟云游天下,也并无传人”
话声未落,突听耳边响起一声焦雷般的声音说道:“谁说我老人家没有传人?”
张果老被震的耳鼓嗡嗡直响,身子往前冲了一步,骇然惊叫道:“老老前辈”
薛少陵睹状大奇,急忙问道:“老前辈,你说什么?”
张果老举目四顾,问道:“你没听到?”
薛少陵瞠目道:“前辈没有听到什么。”
张果老道:“咱们刚才在说风尘三奇,不料无名叟老前辈,就从咱们头上飞过。”
薛少陵奇道:“老前辈如何知道的?”
张果老道:“老汉方才不是说只有无名叟老前辈并无传人么,这位老前辈就在老汉耳边
喝了句:‘谁说我老人家没有传人’?”
薛少陵道:“会有这等事?晚辈不但没有听到,连看都没有看到。”
张果老笑道:“无名叟老前辈喝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人可能已在数里之外,你怎会看得
到?”
薛少陵道:“老前辈要我前去九疑,是不是去找无疑老人?”
张果老道:“无疑老人卜居九疑,那是六十年的事了,老汉要你去找的,是他老人家的
弟子九疑先生。”
薛少陵道:“找他干什么呢?”
张果老道:“此人博古通今,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你只要把所遇经过情形,向他详细
叙述,也许他会知道这帮人的来历。”
薛少陵道:“晚辈和九疑先生素不相识,他肯说么?”
张果老道:“当然不肯,他生性多疑,不认识的人,休想见得到他,咳,桑老儿那支铁
箫,你不失落就好了!”
薛少陵道:“那么晚辈如何才能见得到他呢?”
张果老道:“要想见到他不难,难在他肯不肯告诉你他就是九疑先生。”
薛少陵道:“只要能见到他,晚辈自会看得出来。”
张果老想了想,道:“你只要在九疑洞前徜徉,低吟一首和他有关的诗,他自会出面问
你。”
薛少陵道:“那是一首什么诗?”
张果老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据说他邀游西海,回到九疑,隐居九疑洞,自号九疑
先生,有一天九疑洞前来了一位老人,问他为什么要自号九疑?他说‘道愈疑愈达,理愈疑
愈明,九者数之终,九疑,十不疑也。’那老人听得哈哈大笑道:‘天下本无疑,庸人多自
疑。’九疑先生听的勃然变色,怒道:‘你敢小觑九疑先生?’那老人以杖叩地,飘然而
去,口中朗朗吟道‘闻道尊师号无疑,无疑争奈出多疑,寓形宇内能几时,乐夫天命复奚
疑?’”
张果老说到这里,打了个哈哈,问道:“你道那老人是谁?”
薛少陵想了想,道:“是不是九疑先生的师父?”
张果老轻咳一声,喜道:“不错,就凭这一点,小友去找九疑先生老汉相信你一定可以
见得到他的了!”
当下就把九疑山的走法,详细说了一遍,又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去了。”
薛少陵连忙叫道:“老前辈,你老是不是找师父去?那么晚辈在什么地方相见。”
张果老道:“桑老儿外号游龙,老汉这么容易就能找得到他?你不用找我,也不用找你
师父,老汉有事,自会找你去的。”
薛少陵道:“晚辈没和你老先约好地点,你老如何找我?”
张果老大笑道:“这个你不用替老汉耽心,快走吧!”说完,健步如飞,独自而去。
薛少陵目送张果老走后,也自上路。
从衡山南行,傍晚时分,就赶到衡阳,但他发现似乎有人暗中尾随。这时已近黄昏,许
多人都赶着进城,却又找不出跟踪的人是谁?心中暗暗冷哼:“自己正苦干找不到你们,冲
着我来,那是最好也没有了!”
当下就在城中大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落脚,在他想来,今晚也许会有贼人前来窥伺,那知
一晚过去,竟然丝毫不见动静!
第二天会账上路就特别留神,但出乎意外,那有什么人跟踪?薛少陵只当作是自己疑心
生暗鬼,根本就没有人尾随。快近中午,经过排山脚下,这里正好有一座凉亭,供人酣足,
亭中有人卖着茶水,因亭中地方不大,亭外树荫下,也放了两三张小桌,和一些木凳。
薛少陵一路疾走,早已觉得口渴,这就走了过去,正待在树荫下找个位子坐下。
忽听亭中有人说道:“老弟何不请到亭子里来坐?”
薛少陵循声瞧去,只见亭内坐着一个文士装束,手摇摺扇的人,正在含笑向自己招呼。
这人年约四旬,瘦削脸,嘴上留着两小撮鼠须,双肩微耸,身上穿一袭褪了色的青衫,
右手轻轻摇着骨扇,看去像个落拓文人。
这就朝亭中走去,一面拱手道:“兄台如何称呼?”
那文士耸肩笑道:“不才姓墨,草字心秀。”
薛少陵道:“原来是墨兄,在下失敬!”
墨心秀摺扇一收,连连拱手道:“不敢,不敢,老弟贵姓?”
薛少陵道:“在下薛少陵。”
墨心秀大笑道:“正是,正是!”
薛少陵刚刚说出姓名,就听他连说正是,心中不觉一怔。
墨心秀哈哈大笑道:“杜少陵诗中之圣,薛老弟必是私塾老杜,遂以少陵为号,哈哈,
薛老弟真雅人也!”
薛少陵听的暗暗好笑,自己几乎把他当作贼人!
墨心秀喜形于色,以扇击桌续道:“不才途经此地,偶而歇足,正嫌寂寞,不想遇上同
道,哈哈,老弟雅人,不才也不是俗客,正好沦茗谈诗,临风把盏,来来,薛老弟快快请
坐。”
正说之间,只见那个卖茶的汉子,手奉茶盘,走了过来,取出一把紫砂壶,两个茶杯,
放到石桌上面,然后替两人斟满了茶,躬身而退。
墨心秀伸手端起茶杯,正待就唇呷去,忽然侧目斜睨了卖茶汉子身形一眼,一语不发的
放下茶碗。
薛少陵看在眼里,方觉他举动奇怪。
墨心秀已鬼鬼祟祟的探过头来,低声问道:“薛老兄,你看这杯中茶色,是否有可疑之
处?”
薛少陵听的一愕,低头看去,只见茶色澄碧,清香扑鼻,丝毫看不出异样之处,不觉抬
目问道:“怎么,墨兄看出这茶中有什么古怪吗?”
墨心秀耸耸肩,摇头道:“没有。”
接着脸色一正,压低声音说道:“不才听说江湖上险恶阴诈,常常有人在茶水酒饭中暗
下蒙汗药,谋财害命的勾当,说起来实在使人胆颤心惊,咱们出门人,不得不防!”
薛少陵听的暗暗好笑,不知他从那里听来的这些话,竟然这么疑神疑鬼,一面说道:
“墨兄说的,自然也有,只是这茶亭就在大路边上,经过的人不在少数,此刻又是午牌时
光。光夭化日之下,决不敢在茶中暗施手脚,就以这碗茶来说,澄碧清香,也不会放了什
么。”
墨心秀听得大为佩服,捂扇轻轻一敲,喜道:“对,对,薛老弟说的有理,不才从前听
人说过,所以处处都要防人一着,经薛老弟这么一说,不才也就放心了!”
说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闭着眼睛,点点头道:“这茶叶倒还不错!”
薛少陵早已口渴,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果然入口清香,只是略带苦涩,自然并未在
意。
墨心秀目光一闪,笑道:“这几天,不才提不起一点雅兴,风萍小聚,能巧遇薛老弟,
快活如之?哈哈,两袖清风,一壶春雪,尽可涤我俗虑。薛老弟以少陵为号,私塾老杜,昔
日黄山谷谓杜诗无一字无来处,不才正好叨教。”
薛少陵听他把自己名字,缠夹到杜少陵身上去了,以自己诗宗老杜,才以少陵为号,心
中暗暗好笑。
对方是个穷酸,自己又不好和他辩白,只得拱拱手道:“墨兄雅士,在下怎敢”
话未说完,墨心秀突然“啊哟”一声大叫,站了起来,皱皱眉头道:“不对,不对,这
茶不对”
薛少陵听得一怔,忙道:“墨兄怎么了?”
墨心秀站起的身子,重又颓然坐了下去,道:“不才觉得有些头昏,难道你老弟没有?
薛少陵经他一提,果然也有头重脚轻之感,分明被人在茶中做了手脚,心下不禁大惊,脱口
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