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长林会意的道:“不瞒老哥说,这些都是护院的人,但老哥看的既是武人,自然要按
老哥的规矩辨理了。”
薛神医笑了笑道:“今晚虽是看了十五个人,但病情相同,老朽也只要开一张方子就
好,这样吧,碍着倪兄、方兄两位的交情,咱们就以一个病人计算吧!”
薛神医替武林中人看病的规矩,医一个病人,就得交换一招最拿手的功夫,他说以一个
病人计算,那是说只要一招绝活了。
这话说的够交情,也许是他还不知道葬花夫人的来历,否则那有这么便宜?倪长林忙
道:“一言为定,薛老哥请到外面开方。”
于是大家退出厢房,回到厅上。
葬花夫人还在那里等着,瞧到薛神医走出,连忙起身问道:“先生看过他们受迷的情形
了,不知有何良策,可使他们复元?”
薛神医拈须笑道:“夫人但请放心,贵公子等人,虽是心神受迷,老朽保证他们三数日
内,定可康复。”
倪长林接着道:“薛老哥说少主人中了一种极厉害的迷药,因为迷药是慢性毒药,不宜
投以药性较猛的解药,须以汤剂慢慢消解。”
葬花夫人点点头道:全仗先生救治。
紫鹃,快替薛神医准备纸笔。”
紫鹃答应一声,取出纸笔,放到案上。
薛神医一手捋着胡子,只是沉吟不语。
过了半晌才走到案前,在一把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提起羊毫,落笔如风,像张
天师画符一般,写满了一张药方。
搁下笔,取过方笺,递给倪长林,一面说道:“倪兄叫人把药配来,以三十碗无根水,
浓煎为十五碗,每人服下一碗,过了三个时辰,就可替他们解开穴道。
那时药力已经行开,除了昏睡,决不会再闹事了,当投以第二剂。
以后每隔三个时辰,煎服一剂,,轻症三天可以痊好,几个受迷较深的,大约有五日时
光,也可以完全复元了。”
倪长林把方笺奉到葬花夫人面前,说道:“请夫人过目。”
葬花夫人接过方笺,满脸感激的道:“有劳先生费神,时光不早,倪副教练可以送薛先
生到宾舍休息。”
薛神医连说不敢,便由倪长林陪同,退出地底石室。
白少辉、方总管相继走出,大家行到前院,白少辉独自回转书房。
倪长林、方总管两人却陪着薛神医前去宾舍。
这时初更已过,倪长林退出宾舍,匆匆赶到后院。
这是一座小院落,阶前花木扶疏,堂上还有灯光,从门帘中射出。
倪长林行近阶前,立即停步躬身,说道:“属下倪长林晋见夫人。”
门帘启处,紫鹃娇声道:“夫人请倪副教练进来。”
倪长林大步跨上石阶,掀帘而入,堂上、中间一把交椅上,端坐着葬花夫人,她一手支
头,双眉微蹙,似在沉思之中。
葬花夫人左首一把椅上,坐着一个枯瘦老人,是一指乾坤蓝通,江湖上用迷药的老祖
宗。
右首椅上也是一个老人,生得长眉修目。脸色红润,是八面玲珑手唐守乾,夙负盛誉的
用毒能手,唐门三杰的老二。
这两人乃是葬花夫人敦请来的上宾,也可以说是葬花门的顾问。
倪长林才一跨进屋中,抱了抱拳,还没说话。
葬花夫人抬目道:“副教练来的正好。”
倪长林目光落到几上薛神医开的那张方笺之上,请示道:“夫人可要叫他们先去把药配
来?”
葬花夫人道:“不忙,我还有话,副教练坐下来再说。”
倪长林应声是,便在下首一把椅子坐下。
葬花夫人问道:“副教练从前就认识薛神医?”
倪长林欠身道:“那是十五年前的事,属下左脚负伤,几成残废,就是薛神医医治好
的。”
葬花夫人点点头道:“副教练认识他就好。”
倪长林听出夫人口气,不觉惊然一惊,问道:“夫人可是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吗?”
葬花夫人平静的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薛神医来的太突然了些。”
倪长林道:“据方总管说,薛神医是到白马寺访老禅师去的,途中偶然相遇,才把他请
来,方才他一进门就认出属下来了,试想属下十五年前治伤之事,知道的人不多,似乎不像
有假。”
葬花夫人道:“他还是十五年前的老样子?”
倪长林道:“他脸上添了不少皱纹,一把胡子,也已由花白,变成了全白,人还是老模
样。”
葬花夫人点点头道:“如此说来,那是不会错了!”
语气微顿,接道:“只是他开的这张方子,据蓝大侠和唐大侠两位的看法,似乎并不高
明。”
倪长林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自古文人相轻,同行相忌,他们一个是用迷药的老祖
宗,一个是夙负盛名的用毒世家,但服了他们的解药,反而送了三条性命,难怪两人要在夫
人面前,把薛神医批评得一钱不值了。”
他这话只是心中想着,可没敢说出口来。
只见一指乾坤蓝通一手捋须,说道:“不错,老朽觉得薛神医在江湖上颇负盛誉,一个
人的名气,能历久不衰,必有所长。
但看他开的这张方子,虽然有几味可解迷药,但只是普通药物,江湖上人,大都知道,
就凭这几味药,似乎不可能会有奇效。”
倪长林听的暗暗不服,心想:“药方中既有可解迷药的药,那就好了,用药一道,贵在
君臣佐使,互相配合,不一定要用名贵的药,才有效验。”
坐在右首的八面玲珑手唐守乾点点头道:“蓝兄说的,兄弟也有同感,这张方中,固然
也有解毒之药,但用的也只是普通解毒药物,百花谷无忧散,似是独门迷药之中,配有剧毒
之物,决非普通解毒药物所能奏效,因此、兄弟怀疑薛神医不过是虚有其名的江湖郎中。”
葬花夫人沉吟道:“以两位之见,这张方子,是不会有什么效果的了?”
一指乾坤蓝通笑了笑道:“愚见如此,但也不妨试试。”
八面玲珑手唐守乾大笑道:“此方若是真能奏效,蓝兄和兄弟都该自绝了。”
倪长林见两人这般说法,一时不便多说,欠了欠身道:“属下还有一事,禀告夫人。”
葬花夫人问道:“什么事?”
倪长林道:“薛神医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替武林同道治病,必须以一招武功,作为交
换,方才他曾和属下提及此事。”
葬花夫人道:“他怎么说了?”
倪长林道:“他说十五个人病情相同,只要开一张方子就好,所以也只要咱们一招武
功。”
葬花夫人道:“你答应了么?”
倪长林乘机道:“属下看他诊察脉象,说来丝毫不爽,就擅作主张,已经答应下来
了。”
一指乾坤蓝通忍不住问道:“副教练说他说的丝毫不爽,不知他如何说法?”
倪长林就把方才薛神医替众人逐一诊脉,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一指乾坤蓝通面露惊奇,望了八面玲珑手一眼,才道:“此人脉理,倒是有些道理。”
八面玲珑手唐守乾重又取过药方,看了一遍,摇摇头道:“只是这张方子,兄弟实在看
不出有何奇特之处了。”
倪长林道:“方才薛神医说少主人受迷时日较浅,三日可以痊好,其余中迷较久的人,
五天也可以复元了。”
八面玲珑手道:“他真有这样把握,倒是神乎其神了!”
一指乾坤蓝通道:“依兄弟之见,试试也好,反正这张药方上开的药味,吃了也吃不坏
的。”
他说话较为含蓄,吃不坏,也就是说吃不好了。
葬花夫人望了望两人,道:“蓝大侠说的也对,咱们目前也只好试试了,副教练就要他
们去配药吧!”
倪长林答应一声,正待伸手去取药方,突听远处传来一阵云板之声!
葬花夫人身躯一震,双目寒光暴射,沉声道:“是中院地底石室出了事!”
倪长林道:“属下就去瞧瞧!”
话声一落,人已一个箭步,飞跃出去。
再说白少辉回转书房,脱衣就寝,熄了灯火,卧在床上,想起方才义父开的那张药方,
心中大感疑问?老实说,那张药方,不太高明,出之于江湖郎中,还差不多,决不可能从医
道称神的义父手中写出来,但却竟然出之于义父之手!
那么,是义父有意敷衍,不愿替葬花门效劳?不可能,义父经常教诲自己,医者有割股
之心。
那么是义父受了百花谷的威胁,不准他老人家医治这些受迷的人?也不可能,葬花夫人
搬来此地,极为隐秘,百花谷不可能会知道。
哦,莫非这是百花谷投石问路之计,义父会在遂宁出现,本来就显得太突然了!
自己方才以罗公子的身份出现,又有倪长林、方总管两人,紧随义父身侧,不好多说,
何不趁这时候去看看他老人家?心念一动,立即披衣而起,轻启室门,走出书房。
白少辉在成都王府中住过,知道宾舍在花厅东道,和书房相距不远,步出院落,穿过花
厅,一路朝宾舍行去。
为了怕惊动人,落步甚轻,刚刚走近花架之下,突见一道人影,从宾舍中飞起,宛如浮
矢掠空,朝墙外飞去。
这时已然二更过后,天上阴云低沉,夜色如墨,那黑影一闪而逝,去势奇快,如非白少
侠练成了“九转玄功”,目力异于常人,绝难发现。
白少辉不由瞧的一怔,心中暗想:“莫非有人摸进宾舍去了?”
但继而一想。“葬花夫人手下,卧虎藏龙,不乏高手,也许是巡夜之人,自己若是追
去,只怕反将招引他们的疑心。”
心念转动,也就不愿多事,穿过一道腰门,进入宾舍院落,只见屋中灯火已熄,敢情义
父已经睡了!
白少辉直近房门,举手轻叩了两下,问道“薛先生,已经睡了么?”
房内没人答应,原来那扇房门只是虚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