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希回头听候指示。休特一边戴上他的受话机,一边用手指天空。我帮他调整好耳机,然后对着我的送话机说:“交谈之前什么地方都别去。”
“不,”他又指了指天空,“起飞,乔希。”
“休特,你这是在浪费钱——”
“那是我的钱,傻瓜!有的人心情紧张时吃镇定药或喝酒,还有的人则拼命工作或找精神病医生。而我,飞行。”
飞机起飞了,下面的建筑物变小了。“那么,”我说,“出了什么事?”
他把身子在座位上沉得更低些,那只没受伤的手托着耳机。“罗曼奇克和我一起跑了趟斯托克顿港口。我这个律师……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对他没什么印象。只是,看上去他好像有病。”
“他有心脏病,随时都会发作。”休特不快地撒着嘴。“过去他可不是这样的。他曾经是个毒品律师,混得相当成功。”
“你刚才说,你和他到斯托克顿去了?”
“是的。罗曼奇克已准备好了一份合同,只等对方签字,那人将成为我定期的经营人。我想让那人来管理设计公司和承包商,可那家伙撒手不管了。”
“为什么?”
“他说,有人要雇他,出的价比我的高。去他妈的。我知道这里边的名堂。一定是有人收买了他。”
“可你没有证据。”我说。
“不错,可我又遇上这样的巧事。我从斯托克顿回到办公室,设计公司头头来电话说,他们遇到了麻烦,要停止原方案。他建议我另找门户。”
“哦,现在明白了——”
“你还没明白。‘祸不单行’。后来我又接到一个电话,这次是我的一位银行家打来的。他说银行流动资金不足,其实,我已投了好几笔钱。他这样说,是要撒手不管。你能认为这只是一种巧合吗?”
“不。”我说。
“你得让这些家伙开口,查出是谁在跟我作对。”
“我会尽力去办的。但能否让他们开口,就没把握了。他们不会欢迎我。”
休特眯着双眼,右脸颊上的肌肉抽搐起来。“可以用其他方法啊。窃听他们的电话,在他们办公室内装窃听器,你是干什么的?””
令人气愤,麦科恩,我对自己说。“休特,你提出的办法是不合法的,那不是我的作风。我想,我会合法地监视他们的,只是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你到底能为我干什么?”他扯着嗓子,激动地说道。
我掉过头去望着窗外,让他平静下来。这时,我才发现我们一直在阿拉梅达岛旁边的海湾上空盘旋。
我转过身,对休特说:“我不想浪费我的时间和浪费你的金钱来进行徒劳的监视。对于昨晚袭击你的人,我已有了几条线索,我会追查下去的,可我还需要了解一些背景材料。”
“哪方面的?”
“你‘挽救危局’的情况,你目前的同事,被你解雇的金门航运公司的人,不想让公司搬出奥克兰的人,不想把公司搬到旧金山去的人。你以前‘挽救危局’时的同事,你得罪过的人,还有你。”
“我?到底为什么——”
“因为有人对你进行了报复,而且像是私人恩怨,你是个中心人物。”
“别提了。”
“休特,我知道你是个注重保密的人——”
“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
“对你的了解,恐怕比你想象的要多。比方说,我知道你在哈佛大学念过书。”
他先是一惊,随即皱起了眉头。“谁告诉你的?”
“拉斯·佐拉。”
“天哪!”
“我还知道,你是从挽救一个毒品农场开始的。”
他对着乔希后脑勺皱皱眉头。
我问:“那些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并不认为你有必要了解我的生活。”
“可即使在从前,你也没有提过哈佛大学。”
“我不想提到它。”
“为什么呢?”
他叹了口气。“要知道,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孩子,我有粉刺和头皮屑,没有一个朋友,从来没有感到满足的一天。”
“可是——”
“嗯,只能到此为止了。我会谈‘挽救危局’的情况,谈我的同事,其他无可奉告。”
我想问他喝醉后和卡门聊天的事情——铁路立交桥,两个或三个人,水面上的热闪电——可还没到时候。因而我说:“在你周围,有值得信赖的人吗?”
他爽快的回答使我吃了一惊。“多蒂·科利尔,我洛杉矶办公室的一位助手,很有经营管理能力。”
“她那儿有关于你同事和‘挽救危局’的档案吗?”
“有。”
“把这些传真给我——越多越好。”
“多蒂会尽力去办的。”
“很好。现在,可以叫乔希在维斯塔湾降落吗?我想追踪我说过的那些线索。”
“今晚,我得有个呆的地方——”
“不。”
“你自己说过,我住在公寓里不安全。有人会在那儿对我报复,也会在旅馆里对我报复。”
也会在我家里对你报复,我想道。我关心休特甚至超过关心自己。“我会给你找个地方,没有人会想到去那儿找你。”说这话时,便想到了一条妙计。我转过脸,对着窗户,不让他看见我诡秘的笑容。“把你需要的东西收拾好,今晚到我办公室见我。”
我想到的躲藏之处就是众生法律事务所杰克原先住的单元。因一年前我和杰克合作的那个案子,他受了刺激(故事见同辑系列小说《鸽房女尸案》)。他不久前搬走了,在外面借了套公寓。我想,在那张高低不平的旧沙发上打发一夜之后,休特是不肯再往下去的。
这个下午其余的时间,我就用来追踪维斯塔湾公寓的门卫。值半夜到第二天早上8点那班的门卫不想跟我交谈。我给他10美元之后,他所告诉我的也就是他听到了休特的喊叫声,并叫了救护车。那位跟他换班的、从下午4点到半夜值班的门卫不在他自己家里。最后,我在欧维思街的一个酒吧里找到他。经过一番口舌后,我才得知,前天晚上,他没有让外人进入大楼,也没有看到陌生人把电梯开到顶楼房间。
5点稍过,我回到办公室。这时,米克已回来,正坐在他的桌子旁。传真机发出嗡嗡的声响,吐出一大卷纸头来。
米克一边把这些纸扯断、抚平,一边抬头问:“跟我妈妈谈过了吗?”
“谈过了。我需要你在这儿呆多久,你就呆多久。”
“太棒啦!”他狂喜地举起了拳头。
“那是——”我指着传真机,“多蒂·科利尔从洛杉矶发来的吗?”
“是的。这也是。”他拍拍桌子上的一叠纸。“已用完两卷纸了。”
“很好,你给我记在委托人的账上。”我拿起那叠纸,看了看最上面的一张。
“还有几桩事情呢。一位女士从帕锡非卡打电话来,”他查了查写在便笺上的字,继续说道:“她说又看到那个开卡车的人,她就向他打听了锡德家的事。那人说他也不知道锡德一家人的去向,他只是买下了那家的家具,锡德拿了钱后就离开了那个地方。这重要吗?”
“嗯。”也许有人出钱收买了维斯塔湾的这个服务员,让他交出大楼和休特房间的钥匙。目前是无法找到锡德和他的家人了。除非……我思索着,看着米克垂着的脑袋。
他又说:“一位叫克劳迪亚·詹姆斯的女士从达他贝斯寄来一些工作申请表,她需要表上那些人的资料。”他伸手给我一个马尼拉纸信封。
我接过信封,撕开封口。克劳迪亚·詹姆斯曾掌管过我以前的电话服务站,现在操起了计算机业务,并有了自己的公司。上星期我把麦科恩侦探事务所正式开张的通知寄给了她。
“好,我们行动吧。”我把申请表交给了米克。
他眨巴着眼睛。“交给……我吗?”
“不错。”我把一张直背椅子拉到办公桌旁。“我会告诉你怎么处理这些表格。明天早晨,你就一个人干了。”
“我一个人干?”他说。
“从此以后,让你担任追踪工作,怎么样?”
“谢丽欧在吗?”
“什么事?”我有些光火,他怎么还是叫我这名字!休特站在我办公室门口,他痛苦的询问使我宽恕了他,把冒火的眼睛移回到面前的材料上。
“我的毛巾可以挂在那儿吗?”他说的毛巾是指特德借给他的那条。“那儿。”是指众生法律事务所二楼的公共浴室。
“可以,休特。”我简短有力地说道,又继续看着桌上的材料。他还是站在门口,我可以听到他的喘气声。“还有别的事吗?”
“我要打个私人电话。”
“到我外甥办公室去打吧。”我朝门口挥挥手。
我继续阅读那些材料。
隔壁传来他低沉单调的说话声。我双手捂住耳朵。突然,他不出声了。我伸手看看手表,10点半。再有一页,我就可把这一叠看完了。我已把另一叠扎起来,准备带回家在炉火前阅读。
8
冰冷的手指,沉重的脑袋,麻木的四肢,还有咖啡的味道。我睁开双眼,只见一只手把一只杯子放到了桌子上。是米克的手。他说:“8点都过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恍恍惚惚,一叠材料从沙发上滑落到地毯上,我竟然在起居室里睡着了。一定是米克给我盖了这条中看不中用的旧被子,那是我妹妹帕西缝制的。
米克把材料捡起来,整理好。我掀开被子,双脚踩在地板上,伸手拿起那只咖啡杯。一口气喝光后,我问:“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知道。半夜我去睡觉时,你还在看材料。五点钟,我起来小便,看见你睡得很香,就给你盖了被子。”
“谢谢。”我手捂着杯子取暖,同时望着窗外。灰黄色的光线表明又是一个迷雾天。
米克穿上他那件廉价的茄克衫。“上班去了?”我问。
他点点头。“我要去办达他贝斯的事情,还要追寻锡德的下落。”
“很好。如果你碰到什么问题,又找不到我的话,可以问雷。”
“好的,莎姨……莎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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