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余无几,经此巨变,到处乱蹿,十九吓昏,神志失常,有的业已疯狂,在前面怒吼乱蹿,不肯归群,只剩百十只性未全迷的,照着平日习惯,围绕着两只大的为首的母兽,守在当地,内中一只偏又动了胎气,快要产子。
此是兽群中一件大事,双珠如其知道这类马熊的特性,便可不致受害。因为母兽此时腹中痛极欲产,决无伤人之意。这类猛兽又是素食,全为保护母兽,疑少异类,方始发难。
双珠如当为首母兽由身旁走过时缓缓起立,与之同出,母兽此时不会伤人,别的同类全惟它的马首是瞻,母兽不动,决不发难,出洞之后当然越走越远,见人已走,自更不会疑心,与之为敌,哪有这场惊险?下面这只恰是一只大的,第一次吃亏,所中又是兽目要紧所在,当时激怒,震天价一声怒吼,立时调头往外纵去。跟着便听兽群纷纷响应,呼呼怒吼,震耳欲聋,虽然不曾发现上面伏得有人,但那受伤的一路负痛怒吼,乱蹦乱跳,同类跟着应和,先在远处怒吼,已近疯狂的二三十只马熊正相继赶来,合在一起。
双珠先当危机将临,知道藏身之处最是危险,一被发现决难活命,惊慌百忙中想打主意,匆匆低头俯视,见兽群虽未发现上面伏得有人,那声势之猛恶实在惊人。只听吼声蹄声,震天动地,响成一片巨哄,洞外沙石惊飞,尘沙滚滚,雨后地面竟涌起好几丈高的尘雾,大股沙烟土气,灰蒙蒙和潮水一般由洞外狂涌进来。那么亮的明月,已被尘沙迷漫遮成一团灰白色的影子。方想:“这等猛恶危险之境,如何逃得出去?被它发现,前后四面合围猛扑,焉有活路?”忽听兽群怒吼繁嚣中传来两声极凄厉的惨叫。正以为兽群暴怒发威,同类相残,忽然群哄皆息,吼声立止,耳听万蹄踏地之声远近骚动了一阵,底下只剩时断时续,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和兽群咻咻呼吸之声,更不再有别的动静。
那大量尘雾也渐渐平息下来,洞前一带重又现出明月清辉。洞口蹲伏的两只忽然离开。
兽群并未走远,不知闹什花样?先恐惊动,不敢探头大低,后来越听越奇怪,悬身下去,往洞外一看,面前竟显出一片奇迹。
原来方才那只大肚皮的母兽,似在生产小兽,所有大小百多只同类,由里而外环成好几圈,密层层将它围在中间,都将目光注定在那当中快生产的母兽身上,蹲伏在地,一动不动,有的并还周身抖战,仿佛忧急过甚,关心已极。猛想起这东西马首熊身,与父亲平日所说的马熊形态相似,如是此兽,虽极猛恶,并不吃荤,又有好些特性。看这神气,所有兽群都聚一起,用意只在保护为首母兽,全神贯注,目不旁观,决计无心伤人。反正危险,不如乘此时机悄悄溜走,多半还可转危为安,逃得性命。即便所闻不实,也比方才到处都是,四面围绕,容易逃生得多。越想越有理,心中一喜,断定可以出险,使轻悄悄纵将下来,先落在背阴之处。为防万一,又拾起两块碗大碎石,用力往洞旁相隔两丈的大树干上打去。一声响过,兽群竟如无觉,只外圈两只朝树看了一眼,便复原状,更不回顾。料知无害,越发宽心大放。看好外面形势,贴着洞口外壁,轻悄悄掩将过去。
到了光明之处,觉着身后一直没有猛兽追来的声息,知与平日所闻相符,这类马熊和前夜所遇凶犀习性相同。行动往来均以为首母兽为主,那只大马熊似在难产,所有同类俱都围绕在旁保护,只不去惹它,决可无事。话虽如此,方才母熊还未生产,洞内外都是马熊围绕走动,看那第一次向人猛扑之势何等凶恶,想由兽群中逃将出去,仍是奇险万难之事。总算运气,为首母熊恰在此时生养,才得逃出险地。忙中回顾,那百十只大小马熊已结成一个大圆饼,将那快生养的马熊团团围住,随同母熊惨叫之声,紧守在侧,目不旁顾,比人家妇女难产、丈夫家人守在一旁愁急情景,看去还要紧张,暗中好笑。
虽知其马熊不会再来,到底不是玩的,何况地震之后,地形业已大变,好些森林峰崖均已沉入地底,一面却有好些奇峰怪石平地涌起,挺立在许多草树和乱石堆中。斜月光中遥望前途,仍是大片树海,郁郁苍苍,繁茂已极,只是陵谷变迁,有的大片崩塌,有的又往高处涌起,有的更是原样未动,上下相接之处仿佛现出一条大小的裂口,高低宽窄不等,与初来时登高遥望所见不同,内中并有一片片童山石地没有以前整齐,估计昨日地震,由于地底火山将要爆发之故。等到地底蓄积千万年的地火烈焰喷发之后,震势逐渐衰减停歇,恰巧风向相反,风力不大,未等延烧大大,地气宣泄将尽,跟着又恰遇到一场大雨,竟将这样大一场火灾熄灭。本来火泄之后照例还有余烬,黑烟上腾,往往要经好多天才得消灭,一个不巧,被狂风一吹,附近林木被它引燃,重又发生火灾,一路延烧过去,地方越来越多,往往比初起时还要猛烈,把全部森林烧光都是意中之事。
此时回顾火山,虽因这面地势较低,中间横着一道危崖挡住目光,但未见有黑烟冒起,崩塌之处又多,分明烧到后来,靠近火场一大片业已陆沉入地,那些着火的树木,均被上面崩塌的崖石沙土压在底下,本来就要熄灭,再经昨日一场大雨,就此全灭,所以一眼望过去,连点烟火影子都没有。
照此形势,身在火山左近,自觉万分猛烈,其实只是一座小火口突然喷发,仅此方圆数十里的地面受到灾害,靠近火山一圈地底中空,地火一发整片下沉,上风不说,便下风一面也是未等延烧太广,便连好些未引燃的树木整片下沉,崩塌之处又是由西向东南一斜长条,北方大片森林虽受了一点震动,并未陆沉崩塌,估计双玉、路清所去的一面比较平安,只惜相隔已远,险阻太多,那一面森林好似原样未动,休说经此巨变,二人如未受伤,必已逃远,这样黑暗的古森林,业已隔了一天一夜,就在近处,也无法将人寻到。何况自己这面业已全数崩塌,当未次地震最猛烈时,就算二人不会逃远,那样险恶猛烈之势,任何生物均难免于毁灭,也必当我化了劫灰,决想不到危机一发之中居然逃得性命,此时赶往北面去寻他们也难寻到。地图上的途向倒还记得,难得崩裂之处还不算是广大,楠木林相隔尚远,不知是何光景?大概不曾波及。妹子、清哥如在,以他二人的胆勇智慧,早晚功成相见,还是觅路去往楠木林寻到那两位异人办那大事,为边疆人民除害,救出父亲要紧。
边走边想,不觉离开那座孤峰越远,后面马熊始终未见追来,前途却是静悄悄的。
那片新崩塌的空地已快走完,再隔半里,又到了森林地带。
二十、森林迷弱女 荒崖闻啸 又蹈危杉
双珠这时什么心事俱都丢开,一心一意想往楠木林赶去,并不知道经过昨日地震山崩,地形大变。火山已早沉陷地底,连附近一圈未经火烧的森林全数陆沉,再经一场大雨,就有几处劫灰遗痕也看不出。方圆百里之内的大片森林地带,高的变低,低的变高,有的整片陷落。森林上面的树幕,有的震断,现出大小裂口,有的中现裂缝,上下相差,高低不等。更有许多整片拔起,齐根倒断,纵横杂乱,散列地上,只是透光之处却有不少,虽无以前黑暗,这类地方大都断木阻路,连树幕网在一起,将路阻住,比那黑暗之区反更难走。
双珠昨日连经奇险,死里逃生,惊慌忙乱中好容易逃得性命,加以水雾迷漫,雷雨交作,寻到崖凹洞穴,便在里面避雨,暗影沉沉不曾看清,也未冒雨出洞查看,人便睡去。醒来又遇猛兽包围,提心吊胆守了一夜。二次脱险上路,忘了昨夜下来的石角偏在侧面,又恐马熊追袭,有些心慌,竟将方向看错。本应由兽群身旁往西北绕去,无意之中却偏向正西。经此一来,非但楠木林不会走到,连路清、双玉两人也决不会遇上。
等到森林边上,为了地势下沉,上下相隔颇高,森林底下便是昨日陷落的地面,原有林木业已崩塌断裂,压在石上下面,沿途只稀落落大小十几丛的树木,和野草小树一般伸出地面,新雨之后,依旧鲜肥如染,有的上面并还开有一些花朵。本来未崩塌的地面,却和危崖峭壁一样,比刀斩还要整齐,做一长条,好似一座古木参天的百丈高崖,弯弯曲曲,凹凸不一,横在眼前,占地极广。虽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弧形危崖,但是从上到下都和刀切一样,只有上突前倾,看不出一点倾斜之处。相隔这高,就有一身轻功也难上去。
月光业已西沉,近崖一带,光景甚是昏黑,且喜东方已有明意,仰望天气甚好,疏星荧荧,偶有片云飞渡,星光随同隐现,共只十几点,云白天青依稀可见。晓色迷蒙中,东方天边一抹青痕间,已现出红霞影子。先在洞顶危石之上守了大半夜,脱险出洞,逃得大急,一口气跑了八九里长,崎岖不平,肢陀起伏的沙石地面,未免有点力乏,脚底又觉刺痛,回顾身后暗影中并无警兆,便寻山石坐定。抬脚一看,原来脚底所穿藤鞋,经过上下几次惊险跋涉,前端业已磨穿一洞,露出又白又细的脚心。当中一圈染满尘土,已成灰色。鞋头穿一小孔又被沙石刺破了些,隐隐作痛。好在身边带有伤药,包中还有一双布鞋,忙取换上。
事完稍微歇息,天色转明,回顾来路东方,一轮红日已快升出地面,天色格外晴明,云也极少,万里长空,湛然一碧,只东方天际,天宇翠幕与地平相接之处,横着一长一短大小两条云影。此外晴霄无尽,一色空明,衬得那大半轮朝阳越发光芒万丈,那两条白云也被映得红白相间,幻为丽彩,五光十色,绮丽无侍。
双珠从小山居,登高观日真不知有多少次,似此雄奇瑰丽,气象万千,连被阳光斜照,齐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