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萝的手抖得厉害,她只得用双手紧握住话筒。“我马上过来。他还只是个孩子,却要承受这么可怕的事。我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拉萝认为,她现在最该去的地方就是警察局。此外,她还得去接乔希。目前她能替妹妹做的事就是——照顾好她的宝贝儿子,安排好她的后事。
“桑德斯通法官”他停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迟疑。“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称呼你什么?”
“拉萝。”
“拉萝,”他叫了一声,听起来却像是叫劳萝,别的人也常这样。“我必须先跟你谈些情况。你妹夫是被哑铃砸死的,而这哑铃是你外甥的。我告诉你,你的外甥可不是个小男孩,他的个头差不多有我这么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不明白他说了些什么。那么,乔希再也不是小男孩了。这又跟这场恶梦有什么关系?虽然,她在控制自己,可声音还是不知不觉地抬高了:“谁杀了我妹妹?邻居是否看到了什么?你在屋子里发现了什么?”这几个问题在她心里已憋了很久。因为一想到这些她就难受得要命。可是她再也憋不住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一字一句非常慎重:“拉萝,放轻松点。我明白,这一切,对你来说非常可怕。请你接受我——及所有警官的深切问候,事实上——但是,你一定明白,我们得遵守职责。我们不能提供其他情况。”
拉萝一声不响,沉思着。刚才他那番用外交辞令所表达的话,此时回响在拉萝耳边。他非常婉转地暗示,乔希可能与案件有关。这可太荒唐了!当然,杀父案并不少见,像这一类的杀父案也时有发生。可是她的外甥会这么干吗?简直令人发指!仅这么想想,她就觉得胃像转轮似地翻江倒海起来。
“你到这儿来,我们再谈谈,好吗?”
“好吧。”
拉萝一放下电话,埃米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他说些什么?”
拉萝站在那儿,看着空中。
“他噢,埃米特,我,我得去接我外甥去。他认为我外甥”她说不出口。她走到埃米特面前,吻了一下他的前额,然后,匆匆地走出前门。
圣…克里曼特警察局在一座又小又旧的房子内。警察局并不很大,因为圣…克里曼特不是座大镇。理查德…尼克森过去曾在这儿住过,所以,圣…克里曼特是一个人们耳熟的地方。但是,还是有人称它为穷乡僻壤——固守在洛杉矶和圣迭戈之间。在圣…克里曼特,新的住宅区和购物中心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但它看上去仍是一座海边小城,就像东部海岸的小城。
里克森一手拿着一杯咖啡,另一只手拿着一罐汽水。虽然咖啡看上去很不舒服,可是里克森需要它。只要杯里的咖啡还能流动,那就意味着它能入口。这汽水是给乔希的,他正在侦讯室里等里克森。里克森打心底里祈望乔希与卧室里的惨案无关。他有两个孩子,所以,每当他以非常严重的罪行逮捕年轻人时,他总是十分不情愿。如果,年轻人酒后打打架,或在宵禁期间闹闹事,这些都无关紧要,可这回却不同,这是一桩大案,将会成为所有报纸的头条新闻。受害人并不是名人:一位是家庭主『妇』,一位是在旧圣…克里曼特市中心拥有一间小当铺的当铺主。但是,微妙的是他俩与一位法官有关,而且,就在几周前,这位法官已被报界炒得沸沸扬扬。这是一桩会引起报界愤怒的凶杀案件,如果,报界知道乔希可能是位嫌疑犯的话,就会大事渲染起来。
里克森笑着说:“喂,乔希,我给你带了一罐汽水。”乔希阴沉着脸,坐在他的前面。里克森明白,乔希是不会回报他微笑的。乔希沙黄『色』的长发遮在额前,几乎挡住了双眼。他是个挺有吸引力的孩子——洁净的皮肤,清秀的相貌,蓝『色』的眸子。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看清他的真正长相。
乔希没有动桌上的汽水。他伛腰弯背坐在椅子上,双眼轻蔑地瞪着前方。
“好吧,孩子,让我们从头开始。我知道这会令你痛苦,但我们必须这么做。结束以后,你就可以和你姨妈一起回家休息。”
乔希眨眨眼,又用舌尖『舔』『舔』嘴唇,“我姨妈?我已没见过她了”他不说话了,双眼紧盯着墙上一幅嵌着框的海报。
“好吧,我们开始。你放学回家,看到继父的卡车停在房前。你跟一位警察说,这很反常——他通常不会这么早就从店里回家。对吗?”
“是的。”
他同情地看着乔希,继续问道:“孩子,对不起。当你从后门进到厨房时,后门是开着的,还是你用钥匙打开的?”
“用钥匙,我们把钥匙藏在门缝里。”
里克森正在看记录,这时,他抬头看看乔希。乔希的双眼瞪得很大,张着嘴。“你到冰箱里拿了一罐汽水,然后,穿过走道,向你自己的房间走去。当你经过父母的卧室时,你看到门开着,接着,就看到两具尸体。对吗?”
“是的。”乔希往前靠了靠,挨近了桌子。他拿起汽水,拉开瓶盖,但是,并没有喝。他用力一甩头,把遮住眼睛的头发甩到后面,双眼又紧盯着那幅海报。
里克森直视着乔希,“跟我谈谈哑铃,好吗?”一边琢磨着乔希的反应。没什么反应,他说话的语调也十分平稳。
“哑铃?你在说什么?”
“就是去年圣诞节,你妈妈给你买的那套哑铃。乔希,想起来了吗?你身材不错,小子。”
乔希眼睛一亮:“我爸爸,我亲生的爸爸是健美先生。是的,我想起来了。你怎么知道妈妈给我买的圣诞礼物就是哑铃?”一提到妈妈,乔希拼命地咽下口水,差点哭出声。
“孩子,我们在你的房间找到了哑铃,其中一只二十磅重的不见了。”
乔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克森:“二十磅的?”
“是的。那一套哑铃就缺那只二十磅的。”
“噢,是的。这又和我妈妈有什么关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再回答你的,怎么样?”
“我的哑铃盒总是摆在我房间的柜子里,因为”乔希说不下去,咳嗽起来,泪水又模糊了他的双眼。
“请继续说。”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乔希脸上滚下来。可是,乔希并没有用手去擦。里克森装着没看见。“妈妈不愿意见到我『乱』扔哑铃,她要求我把哑铃盒放在柜子里。”
“那么,今天早上你去上学时,那只二十磅重的哑铃还在柜子里,是吗?”
“是的,一定在。我猜是的。我是说,我没检查。昨天晚上,它还在里面。也许,我把它忘在地上了,我记不得了。”乔希不再流泪。他满脸灰尘,被泪水冲出一条条白『色』纹路,『露』出了他白皙的皮肤,灰尘也变成一条条泥线。
里克森说:“好吧。在你的柜子里,我们发现了所有的哑铃,只是少了那只二十磅重的。可是,我们却在你父母的卧室里发现了它。”
乔希竖起双眼,厉声说道:“我母亲的卧室,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已死了。他是我的继父。”
里克森往后一靠,『摸』『摸』肚子,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他得去查查乔希生父的死因。一想到乔希,他就后悔自己这周没有按原计划去休假。可是,不对,这是乔伊丝的过错。乔伊丝嫁给里克森将近二十个年头了。可是,有天早上,她突然说,她想重返大学去拿工程学学位。几个月后,她搬进了她的新公寓,扔下了他和两个儿子。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说,她并不想离婚。每天晚上,她都给他打电话,向他述说思念之情。她甚至要求里克森保证不把她的事情说出去。他想,女人,就像他左手上戴着的结婚金戒指般旋转不停,可恶的女人。本来,这会儿,他可能正舒服地在躺在夏威夷的沙滩上,而不是面对这个男孩。”
“好吧,乔希,请你回答我这个问题:为什么那只二十磅重的哑铃会在你父母——对不起——你妈妈和你继父的卧室里?”
“不知道。”
“你能猜想得出别人为什么要杀你妈妈和继父?”他一定不能再用“父母”这个字眼。乔希脸上的表情给里克森留下了深刻印象。
“因为萨姆是畜牲!我恨他!除了我妈妈之外,所有的人都恨他。”他拿起汽水,一口气喝了一半,然后,把剩下的一半砰地一声放在桌上。
里克森温柔地说:“是你杀了他们吗,乔希?”他心里明白,这样直接地发问如履薄冰。他可以把乔希当作证人来讯问,但是,只有在有父母或监护人在场的情况下,才可以把乔希当作嫌疑犯来审问。可是,现在既已开了头,里克森还是忍不住诱『惑』,提出了这个问题。
乔希直视着里克森,说道:“不。可我希望是我杀了萨姆。”
里克森叹了一口气,往椅子上一靠。“那么谁会杀你妈妈?”
“不知道。也许是萨姆。他总是对她吼叫。”
“在家里,你是否看到过陌生人?你能列出他们朋友的名单吗?”
“我记不住。他们的朋友不多。”
乔希的脸上飘过一阵阴云,他避开里克森的目光。
“今天你放学回家,还未发现尸体前,是否发现有什么反常现象?”
“我只看到萨姆的卡车,他从不在中午回家。还有,家里『乱』糟糟的,好像是要搬家或别的什么。”
里克森感到又累又饿。他觉得收获不大。这可怜的男孩要么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要么就是知道,而不愿意说出。他站起身,推开铁椅,双手搭在乔希肩上,伸伸酸痛的背,说:“孩子,走吧。今天就到此为止。你姨妈一会儿就会到的,她正在路上。”
乔希仍然站在那儿。里克森走到门边,回头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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