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如电掣风飘,快的出奇,数百丈插天高峰,不过眨眼工夫,已到大佛寺前一片疏矮林地。
郑嘉荣等人,注神向来人望去,看马如一团漆黑,神骏异常,从头至尾,足足有八尺多长,马背离地,少说些也有六尺来高,全身如漆,找不出一根杂毛,金鞍银镫,威姿雄骏,绝世神驹,罕见龙种。
天童禅师与醉僧只看得暗赞不已。再看马背上坐着的一双少年男女,也是俊秀无比。
不过,男的衣着别致,一件宝蓝大褂,下摆齐膝,腰中扎一条三寸宽的淡黄缎带,金黄长裤,粉底快靴,翠玉双笔,交叉背在背上。
年约二十三四岁,长得玉面剑眉,俏目隆鼻,唇若涂朱,肌肤赛雪,但遗憾的是,俊中带俏,且俏眉中隐含着一层阴险邪恶之气!
女的年华不到双十,全身修短合度,秀眉如含翠青山,妙目似两池无尘秋水,玉鼻通梁,朱唇粉面,穿一身青缎紧身劲装,纤纤柳腰间,束着一条三寸余宽的素缎腰带,青色绣绢拢发,齐眉勒住,后拖半尺燕尾,足下套着一双小剑靴,左腰跨着镖囊,背插长剑,看姿态轻盈妙曼,观容颜清丽绝俗,但美中不足的是,那秀丽绝伦的面上,却现出重重忧愁,在忧愁中又能察出她几分稚气!
天童禅师对二人聚神注视一阵,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心想:一双俊秀人间的少年男女,却有两个不同的心境!
正在天童禅师沉思不解的时候,神驹已近众人面前,马上少年俏目流波,向天童等扫了一眼,随即跳下马背,接着伸出一只右手,将马上少女掺扶着跃下骏马,二人落地,双双对郑嘉荣等躬身一揖。
长揖中,少女轻启朱唇说道:“小女子易兰芝,同伴范青萍,人称玉笔俏郎,冒撞灵山,打扰老禅师清修,尚祁恕罪!”
天童禅师一听易兰芝的名字,不禁心头一震,面上神色也倏然变得凄伤,双掌合十,还礼答道:“易姑娘可是来找寻你师兄蓝剑虹的么?”
易兰芝骤闻师兄之名,又见郑嘉荣的神色有异,芳心陡的一惊,但随之又平静了下来,低声答道:“是,我和虹哥哥分别已经有一年了,不知他现今仍在寺中否?”
话犹未了,忽闻老禅师一声惨然长叹,截住她的话,说道:“惜姑娘晚来一步,虹儿已遭不幸,坠身古墓千丈地穴,生还恐已无望矣!”
这几句话,有如万里青空,突起霹雳,轰得易兰芝心肠俱碎,不但面色突的变得惨白,两只秀目中的泪水,也如急雨般簌簌落下。
悲泣中抖唇问道:“敢问老禅师,那石墓在哪里?难道就没有办法挽救了吗?”
天童禅师摇摇头,道:“地穴深远莫测,穴口已为石板封闭,无法开启,挽救恐已无望。”
话至此略顿,伸出右手遥指后峰坡间,继道:“古墓就在峰坡密林中,不过陵寝石楼中满布机关,姑娘务要小心才是!”
天童的话声一落,易兰芝只是伤感极端的说了声“谢禅师!”一扭娇躯,迳往坡间密林中如飞而去。
玉笔俏郎范青萍,情知易兰芝陡闻剑虹噩耗,已是心肠俱碎,但自己一年来,对兰芝的一往深情,神人共鉴,不说别的,就只讲一年前,云龙山深夜一场混战,甘冒奇险,不顾自己生命作孤注一掷之危,杀入敌阵中抡求兰芝,终于自己身中七箭,将兰芝救出皖北范家庄,玉笔俏郎疗伤数月,伤愈之后,他向易姑娘剖心示爱!
无奈纯洁天真的易兰芝除了师兄虹哥哥之外,天下所有男人,似都不在他的心目中!
有好几次范青萍一片热情,无法自制,溢于言表,均遭易兰芝寒面而拒。
若换了别人,玉笔俏郎恐当时即把她毙在自己掌下,以泄心恨,可是他对这位如似玉的易兰芝却能百般忍耐,不但毫无怒容,且总是好言相慰,并答应护送她来五台山大佛寺,寻找蓝剑虹。
玉笔俏郎范青萍神情呆滞的沉思至此,心中委实难过到了极点!
但现今却在万分凄忧痛苦中,似显出了一丝希望,这希望幻构成一个绮丽动人的远景——!那就是易兰芝的师兄蓝剑虹既坠身千丈地穴,自无生理,剑虹的影子,若能在兰芝的心目中退色,自己当能获得伊人垂青,而结百年好合。
希望瞬生,精神顿爽,瞬目一瞥四周,已不见天童禅师等踪影,随一扬手,呼来乌龙卷风灵驹,一纵身跃上马背,往峰坡密林电掣风驰般奔去。
乌龙卷风灵驹,疾若飘风,何须眨眼工夫,已进入密林深处,玉笔俏郎坐在马上,遥目一望,果见前面十余丈外,有一座残破石楼。
范青萍一紧马腹,宝驹若箭,奔至相距石楼若两丈远近,停住身子。
玉笔俏郎翻身下马,耳闻易兰芝悲凄欲绝的跪地哭道:“虹哥哥,你真的生还无望了吗?天啊!我们没有死在云龙山一场大战,你却亡于古墓深穴,你死的好苦啊血仇未报,杀劫未平,你竟和我永诀,你你叫我一人怎么办啊”声如杜鹃啼血,闻之令人断肠!
范青萍不忍去惊动她,只是静静的呆立一旁,直至易兰芝,哭的泪尽血流,他才缓缓的步近兰芝,低低的喊了声:“芝妹!”
易兰芝慢慢抬起一张泪痕满布,双睛红肿的脸,望了范青萍一眼,随着头又低了下去。
玉笔俏郎似也被她这痛楚欲绝的哭诉所感动,缓缓蹲下身子,在自己怀中取出一块白色手帕,替易兰芝拭擦去面上如雨泪水,柔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多哭只是有损自己的身体,至于令师兄血仇之事,青萍愿效犬马之劳,随芝妹往崆峒一趟就是!”
易兰芝又抬起一张神情惨淡的面孔,望了范青萍一眼,这一眼似感激!似幽怨!
使范青萍一颗本来就怀情深沉的心,情爱之火,更如狂炽,伸出两只巨掌,攀住易兰芝的一双秀肩,朗目含泪,说道:“芝妹,一年前五龙帮在云龙山齐集祭祖,我混在众人中勘察该帮动静,一眼见到你之后,即使我心动难抑,紫霞宫妖道常一岚率众犯山,乱战中我不顾生命安危舍身相救,以及范家庄一年居住,剖心示爱,我想你不无知情,当时我知道你心目中只有令师兄蓝剑虹,如今他他”
话说到这里,声音已有些颤抖,但他仍强慑着激动的心情,继道:“如今令师兄既遭不测,我范青萍的一番苦心,务望芝妹你能垂怜,再说贵同伴黑湖山怪张啸天,已为崆峒妖道俘去,我们为了替令师兄报雪杀父深仇,及挽救张壮士,我们应该立即离开五台山,迳往崆峒,何况我身上怀有罕世异宝金龙参!”
十九株神果金龙参,为稀世奇宝,武林中自问武功不弱欲夺金龙参的人,已不计其数,范氏双英,也是其中的两个。
两年多前太原府一个大雪之夜,鸿运镖局,发生巨变,赣南三杰之中的龙凤双笔井振,乔装普通客商,将金龙参托鸿运镖局押往黔西。
不料他行事不密,为黑海双怪钱氏兄弟探悉,夜入客栈杀镖伙抢去金龙参,并将井振双腿,用奇毒赤炼鱼涎毁去。
事后范氏双英赶至太原,找到鸿运镖局,在总镖头蓝晓霞口中得悉金龙参被劫,井振毁去双腿,即已知道,此事定为黑海双怪钱氏兄弟所干,自己兄弟俩虽与赣南三杰有些过节,但一听龙凤双笔井振遭遇奇惨,也不免有些痛恨黑海双怪,加以此来目的,就是想夺得天下异宝十九株金龙参。
是以,兄弟二人在鸿运镖局,与总镖头白蝶娘子蓝晓霞,镖头飞刀圣手郭昭民谈了一会,即行双双告别。
二人出了太原府城,走不到五六里地,无意中遇见黑海双怪钱英明,钱英春兄弟二人。
范氏兄弟喜出望外,各人尽展平生所学,与黑海双怪作了一番生死恶斗!
结果钱氏兄弟不敌,双双受伤,玉笔俏郎在老大钱英春怀中搜出十九株金龙参,范氏双英夺宝之后,狂笑而去。
所以,后来武林中言传十九株金龙参为一武功出奇的美貌少年劫去,大家都以为此少年必是蓝剑虹,致使蓝小侠身负冤枉,几为人害!
这一段公案,易兰芝在范家庄居住时,范青萍在热情奔放中,早己向易兰芝,一字不遗的详详细细对他说过,他认为,以旷世奇宝为饵,定可打动伊人芳心,使之移樽就教。
谁知,易兰芝的心中却另有打算,她知道这十九株金龙参为虹哥哥志必所获之物,她本想以自己的武功,和范青萍一拼,夺得金龙参赶往大佛寺,找寻剑虹,但转念一想,范青萍究竟救过自己的性命,若反目动武,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且最主要的,还是范青萍的武功,比自己高出许多,自认不是人家的对手。
是以,她乃改变主意,乘玉笔俏郎对她爱的情令智昏之际,要他伴送自己乘乌龙卷风宝马,来五台山大佛寺,籍找寻虹哥哥为名,到时候将情告诉剑虹,使蓝剑虹施展绝世武功,在范青萍身上夺得异宝。
谁知,赶到大佛寺后,蓝剑虹已遭不测,坠身古墓千丈地穴,埋尸穴底!
所以,她在悲恸之余,范青萍虽重提十九株金龙参的事情,她也无动于衷。
不但如此,易兰芝认为虹哥哥坠穴不久,尸骨未冷,即被范青萍肆意夺情,不禁羞怒交并!
一挺娇躯,站起身子,向范青萍一福,道:“蒙你年来垂爱,及迢迢千里,伴来五台山,衷心感激,兰芝无以为报,只好在此时此地唤你一声:萍哥”
话至此突顿,秀目凝神望了范青萍一眼,又道:“萍哥,你若果真爱我,请念小妹面上代虹哥哥报雪杀父亲仇,他的仇人就是黑海双怪,钱氏兄弟两个恶魔”
话说完,猛转娇躯,仰面狂叫一声:“虹哥哥,你慢走一步,小妹来随你了!”话声中,人像箭一般,迳往陵寝石楼墙上撞去!
在易兰芝说这一段语异寻常的话时,玉笔俏郎范青萍,已然心中犯疑,怕她有所妄动,但没有想到这痴妮子竟会陡然撞壁求死,而且身法之快,竟出范青萍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