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然长叹,迳自退出。
蓝剑虹顺手将卧室房门带住,目光如电向厅中扫了一眼,见无可疑,才飘身经过厅屋,重返书斋,推门一望,不禁又是骇然一惊!
暗想:看来那邱明灵亦是被清风独门“错穴分筋”重手所制,而且臂受巨伤流血不止,贴于房中天花板上,自己仅离片刻工夫,何以骤然不见?
陷身魔窟,危机万端,略一不慎,即可遭到杀身横福,他哪里还敢分神去深究邱明灵的下落,遂跨步入房,将门关上,倚床假寐。
蓝剑虹经悟玄子,天童禅师,和醉僧周天时三位武林奇人的造就,复又得一代怪侠金龙二郎木云飞的稀世遗珍,参悟绝学,武艺虽不敢说举世无匹,但对付清风三老,应无所忌,无奈他赋性纯厚,遇事小心,从不敢以自身所怀奇技异学,傲视江湖。
是以,他重返书斋之后,对邱明灵的陡然不见,也不敢多究其原,只是手持金龙宝剑,倚床假寐,心却全神以注,静待强敌。
若过半个时辰,蓝剑虹默记梆锣,应该是四鼓将至的时候,尚无丝毫异事发生,黑衣怪人所留纸团上说,只要四更一过,若无异事发生,即可至院东花园,一停棺茅棚内与他相见,但不知约我相见是何用意?
想至此处,俊目一望房中天花板,似突有所觉,一对乌黑的眼珠,在长睫毛中滴溜溜的转了两转,低声自语道:“黑衣怪人,自己疑他就是莺莺,他约我去,当然是要我还金给他了。”
语毕,俊面上禁不住浮起一丝愉快笑容。
就在此时,清风镇上,隐隐传来四更梆锣之声,蓝剑虹一闻更声,紧张心情,略为平息了些,随挺身起来,在枕下抓起金龙二郎托他带交莺莺的一百两黄金,紧握宝剑,正要推门出外,赴院东花园停棺茅棚那黑衣怪人的留字之约。
蓦的一点极细白影,穿破油纸窗门,电射而入,落在书房中地上。
蓝剑虹已然看出,飞过房中的又是一个纸团,忙跨步上前,将纸团拾起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速去院东花园”,六个极细小字。
一向心细胆大的蓝剑虹,一见这六个小字,心中斗然一怔,暗道:“看这六个小字笔迹,与黑衣人所留纸团上的迥然不同,莫非有变”
思此,一抬头目光在房中扫了一眼,续暗道:“但无论有多凶多险,为了忠人之事,院东花园之约,还是要去的!”
心念既决,忙将小纸团纳入劲装衣袋内,走近房门,推门而出。
在大厅之中,蓝小侠稍停脚步,想去秀灵房中看看师妹易兰芝,是否有人为她拿活筋骨,解了穴道,安然无恙?
但转念一想,交还莺莺黄金事重,加以,适才所见那小纸团上的字迹,与黑衣人所出笔迹不同,事情似又已生了枝节,若再延误,恐更会有变,不如先去院东花园停棺茅棚,见莺莺交还了黄金再说。
念头一定,忙向厅屋门口迈去。将近大门,蓦然拧腰,点双足身形一晃,轻捷如离巢巧燕,飞出二楼厅室,上了屋脊。
这时已是四更过后,仰首四望,晨空蔚蓝,晨星闪烁。
蓝剑虹心想:黎明五鼓之前,天色必然有片刻漆黑,不如乘这时天蓝星明之际,找到院东花园所在,再见机入停棺茅棚,会见莺莺。
他既认定那丑面黑衣人就是莺莺,当然一心求见,以了金龙二郎遗命。
是以,思毕,忙俊目流波,扫视了庄际中一阵,见巨宅静寞,寂寂无人,这才稍为放丁心,一伏腰向庄院东面,疾飞而去。
蓝小侠一口气飞越过四座巨房屋脊,才到豪庄东面尽头,人伏屋面,向下一望。
果见屋下是一个占地若有七八亩大小的花园,园中翠木成林,百花遍地,一口水平如镜的荷塘,在花园中心,池中红莲怒放,青香扑人,小桥九曲,蜿蜓如带,卧于花上,直通到荷池中间的一个小亭。
亭以巨竹为架,茅草为棚,亭心停放着一具白木棺材。
蓝剑虹伏身屋面,极目搜望了园中一阵,见无异状,乃在屋面上挺身而起,接着一式“雁落平沙”,飘身落在花园中。
由于相距天亮不久,蓝剑虹哪愿再多所迟误,卓立花丛,流波一扫,辨明了去桥头路径,随着举步如风,人如飞叶在九曲小桥奔去。
由于丑面黑衣怪人,在纸团上所留笔迹,与破窗而入的小纸团上之字迹,大不相同,知道事情又已横生枝节,使小侠早怀戒心,故身上九曲小桥之后,步法即行缓下,同时暗用功力,右手紧抓剑柄,左手立掌当胸,以防万一。
桥行一半,蓝剑虹忽见塘心草亭中,伴棺并坐着两个人,朦胧的晨星光下,但见两人云发横钗,身材苗条,似是俩个女子。
蓝剑虹见伴棺而坐的竟是两个女子,不禁剑眉微皱,心头也随起一阵腾腾乱跳。
但这情形,在他转念一想之后,即行平静了下来,因为他认定那黑衣怪人就是莺莺,所以这二女之中,必有莺莺在内,他不但畏意全消,且一紧步法,迳往茅亭走去。
待他走至相距茅亭若十步左右之际,亭内二人同时离坐,其中一人,莲步轻摇,出亭相迎。
蓝剑虹见那出迎女子,正是丑面黑衣怪人,忙停住步子,躬身一揖,道:“在下已遵示谕行事,但不知命我来此有何见教!”
黑衣怪人听完他的话,不禁“噗嗤”一笑,笑声中用右手向自己脸上一抹,一张血红可怖的怪面孔,宛如金蝉脱壳般的揭了下来,他抹下了人皮面具,晨星之下竟是一位风华绝代,秀美无匹的少女。
蓝剑虹一见这人庐山真面目,不禁骇然大惊,竟惊的呆立当地望着对方,一时说不出话来,隔了半响,才抖唇颤声断续叫道:“是是你冰茹姊姊”
邱冰茹浅浅一笑,道:“是我,虹弟弟你尽管放心,此地无人敢来,同时兰芝妹妹,我已替她拿活筋骨,解了穴道,现仍安然的睡在我的房中。”
至此,这丑面黑衣怪人之谜,豁然顿解,不过蓝剑虹却将黑衣人误猜为莺莺一事,心里暗觉有些惭愧!
但他并未使愧色露于面上,赶忙又是深深一揖,道:“前恩未报,今又蒙姊姊相救我们师兄妹俩,深恩大德将来不知要如何报答才好!”
邱冰茹摇摇头,浅浅一笑,道:“此时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话说至此略顿,转面望了茅亭一眼,回过头继道:“虹弟弟,姊姊来告诉你,你要找寻的莺莺,就是我的妈妈,现时也在此,她正有话要问你。”
蓝剑虹闻言一怔,暗道:“原来莺莺就是冰茹的母亲,这倒是万万料想不到的事情!”
想着,已随着邱冰茹走过草亭,向娇立棺木旁的中年妇人一望,只见她长得柳眉杏目,玉鼻通梁,与邱冰茹长得一模一样,虽属中年,风华未退。
蓝剑虹知道这美妇就是冰茹母亲莺莺,忙迈上一步,噗的拜倒地下,道:“小侄蓝剑虹拜见伯母!”
邱莺莺连道:“不敢当!不敢当!”说话中双手将剑虹扶起。
蓝剑虹立起身子,陡见邱莺莺粉面之上,挂着两行清泪,不禁为之一愕,忙道:“伯母,你老人家”
话犹未了,忽闻邱冰茹从旁截住剑虹的话,凄然说道:“妈!你既然想要在虹弟弟的口中,探听爸爸的下落,就该忍住伤心,问个详细才是,何以又要流泪呢?”
冰茹的这席活,不说犹可,一说之下,不但更引起了乃母极度悲痛,泪若泉涌,且把小侠蓝剑虹也听得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想,事情委实太奇,怎么能说要在我的口中探出她的父亲的下落?地父亲是谁?
正想至此,忽听邱莺茑凄然泣道;“十年来我为他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今天我亲眼见到他的金龙宝剑,又要我怎么能忍得住不哭啊!”
说完话,一面还是凄泣不止,一面竟伸双手,想将剑虹手中所持的长剑抓了过来。
蓝剑虹听到莺莺提到宝剑,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半,如今又见她伸过手来要抓自己的金龙宝剑,这准是冰茹之父的迷,已豁然顿解!
心中暗道:“莺莺乃冰茹姊姊之母,事情已出自己意料之外,没想到金龙二郎木飞云竟是冰茹姊姊的父亲,这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按情理说,自己本应该将金龙二郎的遗物,金龙宝剑交与莺莺,以慰其思念之苦。
但转念一想,目下自己和师妹易兰芝,全陷身邪帮恶地,随时有遭杀身横祸的可能,若将宝剑交与莺莺之后,一旦有变,自己连抗敌兵刃都没有了,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不过,他却坚信冰茹,决不会施害自己,是以,他想到此处,忙将俊目闪动波光,斜睇了邱冰茹一眼,以示征求她的意见。
灵慧绝伦的邱冰茹,一见虹弟弟的眼色,已然会意,随点了两下头,示意他可将宝剑交与母亲,让他能得到暂时片刻安慰。
蓝剑虹见茹姐姐点头示可,这才放下了心,未待莺莺手及宝剑,自己已将金龙宝剑双手捧着,很恭敬的交与邱莺莺。
莺莺泪长如线,抖着双手,从剑虹手中接,金龙宝剑,先是把剑细看一阵,然后拥剑痛哭,声音凄切已极,闻之令人酸鼻!
就这样哭了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才含泪将宝剑交还蓝剑虹,凄低问道:“蓝相公,你这柄宝剑从何得来?既得此剑当知持剑人身在何处,不妨请你将他的近况详细告诉我,以略慰我十年来朝思暮想之苦!”
几句话听得蓝剑虹心头一怔,暗自忖道:从金龙二郎木老前辈留遗书,赠金莺莺,到目下莺莺母女见到金龙宝剑的悲伤凄楚情形,显然他们夫妻父女之间的情愫深厚,我又怎能忍心将木老前辈已埋骨石洞的噩耗告诉她们,致使她们更为悲伤!
若不坦然将实情相告,那就只有撒谎,以安慰这双可怜的母女。
然自己天性纯厚,谎言欺人,又是自己从不愿为之事!
想至此,真是感觉到说瞒难决,禁不住俊面之上,也因此而显露出一些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