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袍老者朝皇甫星略略一望,旋即收挽绳索,绳索挽好,立即转身走去,皇甫星微微一怔,举步跟随在后。
两人默默行走,出了黄旗界限,转入一条幽篁小径,忽见白君仪立在一旁,另有一个相貌清秀、双目锐利如箭的中年文士,那小灵和一个青衣童子立在两人身旁。
这几人肃然静立,等待紫袍老者与皇甫星走过,始才跟随在后,皇甫星已确知这紫袍老者,即是当今天下赫赫不可一世的神旗帮主,不觉精神一振、昂首挺胸、豪情万丈,为生平所未有。
须臾,进入一座苍松环绕、流泉淙淙、极为雅致的精舍。
入了小厅,紫袍老者往居中一把古藤交椅坐定,那中年文士及白君仪坐在两侧,皇甫星昂然立在厅中,心头暗暗忖道:“三个邪魔外道高居上座,我倒像是待宰之囚,哼!若非娘一再叮嘱,不许我逞血气之勇,我真想痛骂一顿,舍命一拼!”
忽听那紫袍老者道:“皇甫星,你想死还是想活?”
皇甫星微微一怔,暗道:“此人讲话,令人听不出真意。”
他心中在想,口中却静静地道:“在下若是想死,早已死在令嫒的手上。”
紫袍老者两道神光隐隐的眼神向皇甫星上下一扫,倏地目光一冷,缓缓言道:“我实对你讲,我的女儿和那谷世表,他们都没将你放在眼中。”他语音微顿,重又打量皇甫星一眼,接道:“他们自身庸碌,缺少知人之明,也是难怪的事。”
皇甫星目光一转,见白君仪玉面飞红,状甚窘困,暗暗想道:“这白啸天讲话不留情面,为人行事,想必也是刻薄无情,十分偏激。”转念下,他将手一拱,淡然道:“多谢老帮主抬爱,众生碌碌,在下也不例外。”
紫袍老者淡淡一笑,这一笑飘忽之极,眨眼就隐没不见,只听他缓缓说道:“唯孝子始能作忠臣,世上真孝子不多,真忠臣更少,我听说你是一个孝子,生死之际,尚能体谅父母的心意,因而有意对你推心置腹,加以重用,你讲一句真话,是否真愿投在我的麾下,为我尽忠效力?”
皇甫星道:“在下早已投入神旗帮了。”
紫袍老者略一摇头,道:“我女儿意气用事,那个不能当真。”他语音一顿,重又凝目朝皇甫星脸上注视,道:“我也不骗你,你若不竭诚相投,为免后患,我绝不容你活着。”
皇甫星道:“怎样才算竭诚相投?怎生才能博得老帮主的信任?”
紫袍老者道:“也容易,你讲出身世来历,取来秦白川的首级,我就相信你了!”
皇甫星闻言,脸色顿时一黯,道:“在下懂得,老帮主是不能容留在下了。”他拱手齐额,肃然道:“请老帮主赐予一掌,省得拖泥带水,在下也好向先人交待。”
忽听白君仪怒声道:“皇甫星,你的父母究竟有什么了不起,你讲出来历,也许能逃一死。”
皇甫星目光一转,抱拳道:“姑娘勿须多问,在下并非匹夫之勇,死在神旗帮内,也算偿还了姑娘赠药疗伤之恩。”
白君仪勃然大怒,道:“你费了我的两粒灵丹,惹得我受饱了闲气,任你轻易死去,未免”
紫袍老者倏地将手一摆,截口道:“多说无益。”他转面向皇甫星道:“视死如归,老夫非瞧不起,你明明怕死,但却不愿苟活,老夫甚为敬佩,你自行了断,省得老夫动手。”
皇甫星毅然摇头,从容道:“性命来自父母,父母未教我死,我不敢自戕。”
白君仪怒不可抑,拂袖而起,道:“无知小辈,我父亲是什么人,取你一命,尚须他亲自动手?”
皇甫星见她出头,正合心意,当下淡淡地道:“在下由寒潭叟那里借了一招掌法,姑娘如若有兴,不妨代替令尊出手。”
但听紫袍老者道:“仪儿坐下,我这‘听雪轩’内不宜你们动手。”他面庞一转,朝一旁的中年文士道:“有劳军师,一掌将皇甫星毙了。”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起身离座,缓步朝皇甫星走去,举止从容,行若无事,似乎一掌将皇甫星击毙,仅是举手之劳。
皇甫星见那中年文士走近,立即力贯左掌,蓄势待敌,忽听白君仪忿然道:“爹爹!仪儿带回的人,非得自己杀死不可!”
白啸天闻言,双眉顿时一皱,那被称为军师的中年文士,忽然转过身来,含笑说道:
“黄河以南,半壁天下,全在帮主神威笼盖之下,君仪练成一身武功,苦无一展身手的机会,少年人好强,帮主何妨从其所请,让她了结一桩心事。”
白啸天微一沉吟,起身朝外走去,白君仪容色一整,向那中年文士低声道:“诸葛叔叔帮忙,侄女感激不尽。”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举步向门外走去,皇甫星自知必死,心头甚为平静,当下跟在众人身后,默默走了出去,那小灵走在皇甫星身前,突然回过头来使个眼色,似是劝皇甫星不要枉送性命,皇甫星凄然一笑,将头摇了一摇。
出了精舍,白啸天与那中年文士一旁立定,白君仪站立场中,朝皇甫星冷冷说道:“你倾力一战,胜得白君仪一招半式,咱们算你命大,留你一条生路。”
皇甫星抱拳当胸,肃容道:“在下幼承庭训,凡事尽力而为,姑娘也当心一点。”
白君仪双眉之间煞气陡涌,怒哼一声,挺身上步,一掌击去!
只见皇甫星左足微退半步,左掌一竖,当胸划了半个圆圈,健腕一抡,欻然一掌反击过去。
白氏父女早知他学了这招掌法,但见他掌力强猛,威势慑人,却也暗暗动容。
皇甫星那手掌一划,已将敌人的掌势封死,白君仪黛眉一耸,低沉沉一阵冷笑,招式倏变,一掌击向他的腰际,左手指微挺,暗暗袭他的背脊。
这掌指齐施,快捷无伦,皇甫星心神一凛,仍是一招“困兽之斗”,反击白君仪的肩胛,又疾又猛,宛若迅雷疾电,迫得白君仪撤招收势,猛向一侧闪开。
忽听白啸天峻声喝道:“仪儿沉住气打!”
白君仪应声道:“知道!”她一掠而上,挥掌急攻。
皇甫星龙行虎步,就在三尺方圆内徐徐转动,左掌横挥竖劈,变化虽多,终是一招“困兽之斗”,将白君仪拒在门户之外。
十余招后,忽见皇甫星两道浓眉一轩,呼的一掌,又将白君仪迫开了一步。
皇甫星不甘束手就戮,但知纵然获胜,也难以生离此地,因之打得不慌不忙,镇定之极,无意中达到了内家拳术的上乘心境,掌上的威力,无形中凭添了三分。
白君仪虽然二度为皇甫星迫退,心中愈为沉静,双肩一晃,揉身欺上,蹈隙而攻,凌厉无伦。
她的武功是乃父白啸天亲自传授的,白啸天与寒潭叟相斗十年,后五年间,不断地钻研武功。为破解那一招“困兽之斗”,白君仪随老父习艺,对这一招奇异的掌法,虽然不懂诀窍,但却深知其招术玄奥,变化繁杂,威力超乎常理。
片刻间,二人恶斗已五十余招!
掌风猎猎,衣袂飘拂,四周的苍松劲柏摇动不息,但无半点人语之声。
白啸天与那中年文士俱是脸色沉凝,目不旁瞬,紧盯住搏斗中的二人,这精舍四外原就寂静,此时笼上一层肃杀气氛,更显得异样的阴沉。
蓦地,白君仪眼迸杀机,口噙冷笑,掌势倏变疾骤,环绕皇甫星迭连急攻,毫无间歇。
这一轮疾攻,仿佛一阵狂风暴雨,白君仪身形之快,仅见一抹淡影,那漫天掌影却似一堵围墙,将皇甫星围困在中央。
转眼间,皇甫星沉重的喘息声音,渗入了猎猎掌风之内,豆大的汗珠簌簌下落!
寒潭叟只有左臂能动,因之皇甫星也练左掌,寒潭叟身处绝地,将掌法取名“困兽之斗”,皇甫星临死挣扎,此时的状况,正似一头丧命在即的负隅之兽。
高手对搏,迅疾异常,这一阵急攻过去,二人鏖战已近百招,皇甫星力持镇定,将战况逐渐向寒潭叟所设计的路线上引导。
白啸天何等眼光,虽见皇甫星落败在即,但却瞧出形势奇紧。皇甫星似是心有所恃,尚有一招杀手锏留住未发,于是峻声说道:“仪儿小心,稳扎稳打!”
那中年文士也看出杀机隐伏,一触即发,后果难以逆料,当下迈前两步,凝目而待,以便万一白君仪遇险,及时出手抢救。
这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搏斗,白君仪性情偏激,定欲将皇甫星击毙掌下,始才甘心,皇甫星挣扎图生,斗志旺盛,两人相恃难下,愈打愈为狠辣!
恶斗中,皇甫星暗暗想道:“娘含辛茹苦,独力教养我十年,只望我继承爹爹的遗志,做一番拯救武林苍生的事业,我一事未成,骤尔短命,实在死得太容易了,也不该死在一个年轻的女子手上,但是,我若侥幸反败为胜,势须将白君仪伤毙掌下,那时更是难逃一死,对娘与我也无益处”
他想得虽多,手上却丝毫未慢,霍地,他胸头热血一涨,忿声喝道:“白姑娘!在下虽可一死,却不愿死在你的掌下!”
白君仪双掌电掣,趁势疾攻,口中冷然道:“死在谁的掌下,由不得你来作主!”
皇甫星悲愤填膺,怒喝一声,施展最后习的一招变化,猛然一掌击去。
狂猛的掌飙应手而起,挟着一阵刺耳的锐啸之声,怒卷过去!
白君仪胜券在握,岂愿与他硬拼,一瞧掌势猛恶,立即双足一挫,飘身闪避!
谁料,这一招“困兽之斗”神奇处全在后半,皇甫星掌到半途,势道霍地一改,白君仪方觉有异,敌掌已快临身,仓卒之际,只得一掌挡了过去。
皇甫星一掌快若闪电,啪的一掌,斗然击在白君仪的玉掌之上!
白君仪花容失色,疾退丈许,玉面带煞,瞋目不语。
但听白啸天冷冷说道:“仪儿沉住气,慢慢打!”
白君仪目挟霜刃,静立少顷,一声不响,闪身扑了上去,刹那间,两人重又恶斗起来。
白啸天乃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