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念起了主人,目中泪光流转,长叹一声,道:“往事不堪回首,咱们小官人虽然超迈先贤,无奈大厦已倾,非几人之力所能重建,他又不听劝说”
华天虹默默打量众人,见慈云大师脸上一片感伤之色,苍髯客如寒潭止水,丝毫情绪不露,秦玉龙较已往更为文静,连禁骛不驯的彭拜,也显得异常的温驯,不禁暗暗想道:前途黯淡,他们都没有信心,为了我一人的原故,明知不敌,依旧硬着头皮出来,此情虽然可感,只是没有斗志,如何能够成事?
他暗暗忧愁,不敢显露出来,目光一转,朗声笑道:“华云,你与大师父是;日识,昔日在道上相遇,怎地交起手来?”
华云道:“大师当年是光头,于今蓄了头发,昔日用的八宝禅杖,如今改了月牙银铲,前后判若两人,我一时哪能想起。”
慈云大师凄然一“笑,道:“北俱一战,同道好友死难殆尽,贫僧苟全一命,实无颜面见人”
华天虹见说来说去,总不能激起众人的豪气,干脆敞声一笑,道:“老前辈,小子不才,愿以一颗大好头颅,赠给那干凶邪之辈,诸位老前辈若是都谢世了,小子孤掌难呜,岂不令群邪笑话?”
慈云大师闻言一怔,笑道:
“华世兄说得正是,贫道总要对得起诸位前贤才是。”
华天虹微微一笑,手指彭拜,道:“这一位彭大哥是霹雳仙前辈的门下,还望大师与苍髯前辈爱屋及乌,不吝指教。”
彭拜离座而起,道:“两位前辈栽培。”
慈云大师蔼然道:“唉!武林双仙都是性情中人,贤侄请勿见外。”
忽见李信手执一封书信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华公子,神旗帮有书信到。”
华天虹浓眉一皱,付道:神旗帮有何人在此?
他展信一看,不觉心神一凛,原来信上短短两行,写着:“字奉华公子座前:谨备菲酌,恭候驾临。”下款署着“白啸天”三字。
华天虹将信笺交给慈云大师等传观,转面朝李信道:“告诉来人,我即时到。”
李信恭暗一声,转身退去。
华云讶然道:“白啸天怎地到了此地?”
华天虹道:“一帮一会一教是鼎足之势,风云会与通天教有事,白啸天岂有不到场的?
只是来得如此早,内情就不简单了。”
只听苍髯客道:“任玄与白啸天若无默契,决不敢兴师南下,或许双方勾结已定,共同出师也说不定。”
慈云大师道:“贫憎也是这等想法。”
华天虹立起身,抱拳道:“两位老前辈,两位哥哥,我出去一趟就回。”
华云道:“小官人当真赴约?”
华天虹笑道:“我还想先见天乙道一面,可惜他不会请我。”
华云道:“大伙一起去吧,免得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吃那般贼胚的眼前亏。”
华天虹道:“不必了,眼前人强我弱,真要动手,咱们是吃亏定了,人去得多,反而显得尴尬。”
慈云大师与苍髯客面面相觑,这等局面,两人真不知如何是好。
彭拜突然一拳击在桌上,恨声道:“咳!武功不济,真是生不如死!”
华天虹急忙温言道:“我是赴宴,不是去打架,要不彭大哥与小弟同走一趟。”
彭拜咬牙道:“我不去,省得替你丢人。”
华天虹暗暗一叹,辞别众人出门,华云回房取了铁剑跟随在后。
出了大门,忽见一人上前见礼,华天虹一瞧是敖三,不禁微微一怔,道:“你家小姐到江南了?”
早有风云会的下人牵来马匹,华天虹飘身上马,随同敖三行去。
三骑电驰出城外,来至江边,朝上游行了一程,忽见江岸之下帆槁如林,灯火如市。釉炉相连,迄通半里,百余艘艘幢战船,每条船的主桅上都悬有一面黄旗,迎风招展,亮出老大一个“白”字。
华天虹暗暗心惊,付道:原来神旗帮与风云会都是倾巢而出,看这情形,明明是帮、会联手,共灭一教,无怪任玄并不隐蔽形迹,不作突袭的打算。
敖三领着二人走下江岸,登上船头。
忽听舵上有人唱名传报,道:“华公子到——”
霎时,“华公子到”的声音此落彼起,遥遥传了开去。
华天虹暗暗忖道:神旗帮的组织最为严密,帮规最为详备,势力可畏,实在不可轻侮!
敖三领着二人穿过一串战船,登上一艘停泊江心的大船之上,那舱门前的香妃竹帘一掀,一条炯娜的人影一闪而出,直向华天虹怀中投去。
华天虹目光锐利,早已看出是白君仪,仓促之间,尚未打定主意,双手已被白君仪拉住。
白君仪桃靥生晕,娇媚不胜,笑道:“我望见你进城,没有唤你。”
华天虹脸一红,由她头顶望去,一个紫袍老者一手挎须,一手背负在后,面带微笑,由舱中踱了出来。他急忙抽回双手,抱拳道:“老帮主别来无恙,华天虹这厢拜见了。”
这老者正是鼎鼎大名、声威显赫、严然有凌驾任玄与天乙子之势的白啸天。他以前见过华天虹,只是此时的华天虹,远非昔日的皇甫星可比。非但人长得高大魁梧了,最不同的是,今日的华天虹,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威仪,那种雄浑高华的气概,任何人见了都得刮目相看。白啸天是个讲究气派格局之人,他看入眼中,更是怦然心动!
白啸天目光电闪,飞快地将华天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举手让客,含笑道:“客居不便,贤侄舱内待茶。”
华天虹胸襟博大,时隔两年,对于昔日被他钉上锁魂毒针的事早已淡忘,当下拱了拱手,举步跨进舱内。
白君仪宛似依人小鸟,紧随在他的身边,笑靥如花,一副喜不自禁的模佯,看得华云心头滴咕,好生迷乱。
这船舱内颇为宽敞,布置精雅,概无俗气。居中设了一张酒桌,一壶美酒,四五样清淡的菜肴,一眼望去,有如家居,不带半点江湖气息。
但见一个目如点漆,一脸慧黠的小婢检袄屈膝,娇声道:“兄台好。”
华天虹瞧是小灵,将手一摆,笑道:“免礼。”
小灵立起身来,急忙拖动坐椅,宾主三人相率入座,白君仪一眼瞥见华云腰间插的铁剑,星眸一睁,道:“你几时又摸到总堂去了。”
华天虹见她与华云目光如梭,望来望去,不禁微微一笑,道:“他叫华云,是先祖身边的人,最是爱护小弟,那铁剑是他为我另行铸造的一柄。”
白君仪娇声道:“我要瞧瞧。”
华云暗暗想道:小官人也是,既说那位秦碗凤小姐干好万好,又与那玉鼎夫人相好,怎么又与大对头的女儿亲呢,真是莫名其妙!
转念之下,他抽出铁剑递了过去。
他与白啸天原是旧识,因有华天虹在场,两人身份有别,又恐言语冲突,因而两人都装着不识,彼此间望也不望一眼。
白君仪接过铁剑,掂了一掂,娇笑道:“原来那一柄六十二斤,这一柄轻了六斤十两。”
华天虹道:“原来那柄是玄铁夹乌钢,宝刀宝剑无法削断,这一柄仅只含着三成钢母,两者难以比拟。”
白君仪面庞一仰,道:“改日回总堂时,我替你将那一柄铁剑取来。”
华天虹道:“周一狂为人偏激,他就想取你的性命,你千万别惹他。”
白君仪小嘴一呶,道:“我先饿死他”她倏地扑啼一笑,低下头去。
白啸天冷眼旁观,见自己的女儿拿着铁剑反复玩赏,似是趣味无穷,心中暗暗忖道:一把钝剑也玩得如此起劲,这”厂头对华天虹已经入迷了。
他想得一点不错,男女间就是如此奇妙,若是无情,纵然珠玉当前也不屑一顾,一旦情深爱重,虽是对方袍上的一粒纽扣,也会变是珍贵无比。
白君仪本是心高气做之人,几经波折,忽然爱上了华天虹,她是没有男女经验的少女,芳心之内,全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华天虹未曾加以峻拒,她便以为两心相许,好事已谐,再无问题了。以致两人相聚的时间虽短,她却时时幻想华天虹的一切,好似他就在自己身旁,不知不觉间,竟然忘了生疏和矜持,将华天虹当作良己最为亲切的密友。
白啸天却是情海覆舟之人,眼瞧女儿那副情根深种的样子,不禁暗暗心寒,强颜一笑,道:“仪儿,敬一杯酒,去往各哨巡视一遍。”
白君仪娇靥生晕,端起酒杯,朝华天虹嫣然一笑,华天虹急忙举杯就唇,一饮而尽。
香风过去,白君仪翩若惊鸿,瞬眼不见,白啸天朝小灵挥了挥手,小灵也悄然退出了舱外。
华天虹暗暗想道:白君仪和小灵都要回避,这是什么机密大事?
但见白啸天沉吟不语,只得朝华云道:“你到船头守望,没有白老帮主的令谕,别让任何人进舱。”
华云心头不愿,道:“此处戒备森严,谁能冲得进来?”
华天虹左右为难,无奈之下,只得沉下脸色,道:“你又不听话,要我请出爷爷爹爹么?”
华云闻言一呆,目光电射,冷冷地盯了白啸天一眼,一步一顿,退出舱外。
白啸天微微一笑,道:“据老朽所知,令祖令尊,都未曾对这老仆使过脸色。”
华天虹轻叹一声,道:“除家母外,他是晚辈最为亲近之人,忠心耿耿,视晚辈如性命,只是不擅权变,逼得晚辈无法可施,不得不老下面孔。”他苦苦一笑,摇首道:“时移势易,处境非昔,晚辈也痛心得很。”
白啸天端起酒杯,慨然道:“贤侄是天纵之才,非庸俗之人可比,昔日种种,咱们一概不提,老朽敬你一杯水酒,有一段下情相告。”
华天虹双手捧杯,一仰而尽,道:“晚辈洗耳恭听。”
白啸天仰首吁了一口长气,沉声说道:“老朽娶妻程氏,才德兼备,二十余年之前,与令堂大人齐名,有武林二美之誉。?
华天虹暗想:没有那么美的母亲,岂能生出白君仪这样美的女儿,这是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