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反唇相讥:“心宽体盘。不像你,才一年不见,怎么又老了许多?”
“当今皇上阴毒多疑,伴君如伴虎,哪里像你那么逍遥?”都铎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拉磨得驴的心情,闲云野鹤又怎么明白?”
清欢不屑:“当驴也是你自己选的,怨得了谁?当初我让你跟我一起赚大钱去,你唧唧歪歪得不肯,说有家小拖累,牵扯太多。”
他说得尖锐,都铎无言以对,转开了话题:“对了,听说今晚在红袖楼傅寿姑娘那儿,你居然被慕容府的人上门寻仇了?”
清欢微微一愣,冷笑道:“缇骑的耳目倒是灵通。”
都铎连忙摆手苦笑:“过奖过奖,打探消息是我的老本行而已。叶城和迦蓝城近在咫尺,天子脚下无小事哪怕是两条狗大家,他们都会纪录在案回报给我的。”
“他娘的!”清欢大怒,猛一拍案,“又想打架了么?”
“我可不是你的对手。”都铎连忙记述了这个话题,“我方才已派人去慕容府上调停,希望这场风流闹剧到此为止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拜托你去做。”
清欢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别吞吞吐吐的,到底什么事?”
“这里有个六十年前的大案子。”都铎将手边厚厚一摞古旧的文书推过去,“根据卷宗记载,六十年前曾经有神秘凶手载云荒出现,先后已挖心掏肺的手段残杀过六位少女,此案至今悬而未决。”
清欢的脸色微微一变,口里却道:“这是我听说过,然后呢?”
“这是可就奇了。”都铎拍一下案几,“六十年后,那个凶手又出现了!现在又有四个少女先后被杀,死法和以前一模一样!”
“什么,真的又出现了?”清欢倒吸一口冷气,好容易遏制住了挑起来的冲动。
“怎么?”都铎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没什么”清欢喃喃道,“我只是奇怪”,“六十年都过去了,那个凶手如今也七老八十了吧?怎么还会出来杀人?”
“我也不知道,”都铎摇头道,“但看手法,应该是同一个人。而且那个人确实相当厉害,在大庭广众之下连续下手杀人,居然没有一次被抓住。不仅如此,每个目击者都仿佛是一了一半,想不起任何细节!”
“怎会如此?”清欢蹙眉,“莫非是修过术法的?”
“有可能,”都铎脸色严肃,“反正绝不是简单的人物,否则我又怎会来找你?”
“哦,”清欢嘀咕道,“已经死了四个了,你是要我帮忙抓住凶手,阻拦他去杀剩下两个么?”
都铎却摇了摇头:〃我细瓷请你来,倒也不为抓凶手。这些以后再谈,但眼下有一件最要紧的事,就是怎么把这个那个难关先撑过去。”
“难关?”清欢仿佛这才明白过来,一拍脑袋,,“噢,海皇祭!”
“对,就是海皇祭!”都铎颔首,正色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今年的海皇祭只怕不好过。你不知道,帝都现在的局面非常微妙,看似平静和谐,其实暗流涌动,一个不小心只怕就会出大事。”
“出大事?你觉得朝野有可能动荡?”清欢忽然来了精神,双眼放光,“那么接下来我们做什么生意好?上次你对我说东泽歉收,大军西征,让我多买点粮食存着。果然,我刚买了十万石,朝廷就贴出公告要从民间筹军粮,只一转手我便大赚了一笔!这次又有什么生意可以推荐?”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钱?”都铎苦笑了一声,“我只觉得当今皇上好权柄和美色,为人又极阴毒,如今利他退位之日渐近,玄王那边又不知收敛,只怕会起风波。”
“唉,原来是为了这个!”清欢却泄了气,摆摆手,“这你就别瞎操心了六王共政的制度延续了几百年,从未出过差错,只要一个起了异心,其他五个哪里肯善罢甘休?”
“但如今不同,白帝有白帅。”
清欢脸色一变,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错,以白墨宸之能,天下兵马十有过半归其直接调度,剩下那十之三死的,无不视其为神。白帝有此一将,如虎添翼,有着以前历任帝王不曾有的优势。
“你说得对”清欢喃喃道,“他娘的,这是一个隐患。”
“幸亏还有誓碑在。”都铎叹了口气,翻过来安慰她,“每一任帝君登基时,都对誓碑发过誓,不能违背上面的三条约定,否则天诛地灭。”
“发誓等于放屁!”清欢不屑一顾,“那块石头能顶什么用?”
“话不能这么说。都铎眼色一变,誓碑是有约束力的。”
清欢却不相信:“不过是一块破石头上面刻了几个字而已!”
“不说了,不说了这是后话,离白帝退位还有两年呢。”都铎岔开话题,“目下最重要的是维持观潮盛会的平安,保护帝君和百官的安全,严防那个凶手再度出现。我们合作生意那么久了,有钱大家赚,遇到了问题也该大家一起但当把?尽管开价给我,钱不是问题,我们本来就有这个预算。”
空桑剑圣眼神几度变换,许久,才闷声道:“不好意思,哪怕你开价再高,这个活儿我恐怕不能接。”
“为什么?”都铎有些诧异,他还第一次听到这个商人气浓厚的人如此坚决的拒绝一桩报酬丰厚的生意。
清欢迟疑了一下,蹙眉道,“我不喜欢白帝那个老色鬼。”
“五十步笑百步。”都铎哑然,知道这是个托词,不由有些不快,“你不会袖手旁观吧?这些年你不但一口气兼并了那么多武馆,还用各种假名开了上百家店铺,包括云荒最大的三家钱庄欲兴,欲隆和欲丰都在你名下。若不是我帮你上下打点”
清欢脸色一变,没好气嘀咕道:“好啦好了你是帮了大忙,但每年我也没少了你的那份钱啊!怎么还拿这个来和我说事?”
“唉,”都铎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没办法么?”
“我也是没办法,”清欢摇了摇头,“别的事都可以,可这件事可以说,是因为师门遗训,我不能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他手掌肥厚有肉,从手相上来说,绝对是一只富贵的手,手心光洁,章丘隆起,看上去并无异常。然而现在他死死地盯着那里仿佛手心会开出一朵花来似的。
“师门遗训?”都铎吃了一惊。
“千百年来,剑圣一门不插手朝政,”清欢审视了一会自己的手掌,竖起了肥硕的食指,正色拒绝,“保护皇帝和藩王是绨骑和骁骑的责任,我可不愿蹚浑水。”
第一次听到这个爱钱的胖子用这么正经的口气说话,都铎一怔,叹了口气,“你真的不帮忙?”
“真的。”清欢郑重地点点头,“有绨骑和骁骑在,我想海皇祭上不会出大岔子,要不你花钱多请一些人来暗中看场子吧!雇人的钱算在我账上就是今年分账的狮吼多给你十万金铢,就算是补偿你,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都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在这个胖子看来,这世上大概没有钱不能解决的事情吧?可是,身在江湖做闲云野鹤的他,又怎能明白自己在庙堂之上的如履薄冰?
从朱衣局出来时已经是五更了,这座城市终于在黎明前安睡了、空中还飘着密密的小雨,天色黑暗如墨。
“不能接啊接了就出大问题了。”清欢一路走,一路摇头,不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是我记错了么?还是师父临死前说梦话了?”他不解的将手指深深扎进了头发里,叹了口气,转过身,一摇三晃地往回走若不是今日都铎忽然提起什么“六十年”,他还真把那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看来还是的去一趟帝都的珈蓝白塔顶上,把这件事搞清楚才行。
天色已隐约透出青黛色来,星海云庭就在前方。这座叶城最出名的青楼,夜夜歌舞升平,高朋满座,只有在黎明前才能短暂地安静下来。走到星海云亭那条巷子口,看到有醉醺醺的寻欢客扶着美艳的女人出来,在雨中坐上马车扬长而去,星海云庭的门也随之关上了,点起了打样的灯笼。楼上的非花阁的灯已经熄了,门窗紧闭,显然里面的女子已经安睡。
“作为花魁中的花魁,天下第一的美人儿,居然还是夜夜独自入眠真是暴殄天物啊。”清欢摇头嘀咕道,“不过也是奇怪,孤身在烟花地里,居然还真的唉,说不定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家伙吧?”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挫败般地叹了口气,“等什么时候有空,还是去和那个家伙喝一杯吧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妹子了,何必事事和她作对?那个男人虽不怎么样,但只要她喜欢就行了。”
他准备上前敲开已经打烊的星海云庭,忽然间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一惊,全身紧绷,手指微微一动,手中那杆秤上的金秤砣一跃,顿时化为一道金光,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闪电般撕开了夜幕,直刺星海云庭的某处屋檐!
“谁在那儿?”他喝道,眼神凝聚起来。
只听“叮”的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格挡了,无形无质的剑气居然在雨里画出了一声脆响。剑气纵横,转眼光剑以双倍的速度从黑暗里旋绕而回,直奔他而来。清欢低叱一声,将那道光剑重新握入掌心,只觉得掌中剑气汹涌。
能接下分光一击的人,整个云荒也不会超过五个!
“谁?”他低喝,“出来!”
然而,黑暗里的人没有动,仿佛消融在了冬雨之中。
清欢不敢托大,收了秤砣,警惕地前进了一步。他右手食指竖起,忽地低喝一声,左手横向在空气中一抹仿佛幻术一般,一把散发着光华的长剑在雨气中凝结,凭空出现在他手里!空桑剑圣提了一口真气,全身的精神气一瞬间凝聚,整个人奇异的缩了一圈,动作瞬间灵活了十倍。
“好一个凝气成形,炼形为剑!”黑暗里,忽然听到有人轻轻鼓掌,“好身手。”
雨还在下。星海云庭的檐角里缓缓地浮凸除了一个人影,他靠坐在暗淡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