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似乎是个天然形成的岩洞,形状像直立的鸡蛋,出口在上端,也就是他们掉下来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一直伸向远处,冷风呼噜呼噜地在通道里回响。
“看来,这是塞忒骑士团独特的待客之道,比我想像得还有礼貌!”连恩在肚子里咒骂,吉耐特这个家伙,难道算准了他也会和毗格娜一起掉下来吗?噢,他早该想到的,那个灿烂的笑容之后,通常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他向后伸出手示意:“过来吧,除了沿着这条路走,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毗格娜立即跟上来,身体在连恩的外套下小得缩成一团,她可怜兮兮地啜泣,声称她看到了许多深深浅浅的影子。“是魔鬼?”她小心地猜测。
“是你的错觉啦!”连恩回答,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牵着毗格娜发抖的小手,心无旁骛地寻找出口。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很多可怕的东西呀。”毗格娜抬起头,以虚弱的声音争辩。在昏暗的火光下,她接二连三看到了巨大的蟑螂,或者是像蜘蛛一类的爬虫,然后又看到头发着火的女人,咯咯直笑的人鱼,以及五颜六色的小孩
无数奇怪的形象一个接着一个在高低不平的岩壁上出现,即使她闭上眼睛,拼命想像蓝天白云,它们还是轻而易举钻进了她的脑袋。
“还没有到吗?连恩,我想我再也走不了了。”毗格娜忍不住放声大哭,害怕地抱住头,可是她刚一放手,便再也摸不到连恩的身影了,顿时急得团团转,着急的四处张望。
“滴答、滴答”洞里滴水的声响,她自己的心跳,急促的呼吸,以及无数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的声音,顷刻间将她包围。
她感到有种东西黑暗的东西,接近了,快要抓住她了
“冷静一点!”毗格娜猛地睁开眼睛,黑暗消退了。
“呜呜连恩王子,不要抛下我!”她钻进连恩的毛衣底下,慌张地蠕动,他的体温使她平静多了。
“放、放手,别随便碰我!”连恩红着脸叫道,一把将她揪出来,“虽然属于爬虫类,你好歹也是女的,矜持一点好不好?”“不行!我有幻觉,我害怕。”她真的害怕极了,全身发抖,连恩的语气渐渐缓和了。“我忘了你是个胆小鬼。”他说。
他想到毗格娜在某些特定的方面总是疑神疑鬼,劳伦斯公爵的胡子也是,艾德先生的胸印也是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种预感总是对的,所以这一次,他有理由相信她。
连恩允许她在自己的胸口多赖一会,尽管这使他非常难为情。他想了想问道:“你的魔杖还在吗?但愿你没有把它丢到水池底下去。”“它在这里,一直都在。”毗格娜抹了抹眼泪,把魔杖取出来。
“那么握紧魔杖跟着我念,就像平常那样,这只是幻术第三级的消除魔法,应该难不倒你。
“听着:流淌过心灵的清泉,轻轻拂过的微风,创造出破碎的最初,回归于混沌的终结,退散吧”毗格娜照他的话做了,以带有浓重鼻音的声调,软软地读出咒文。
当最后一个词读完的时候,地底岩洞完全改头换面,变成了漂亮而整洁的房间,凹凸不平的岩石变得又光滑又明亮,水池成了喷泉,那条通道铺满了鲜花,吉耐特就站在通道的尽头,微笑着打招呼:“嗨!三分半钟,你们真是叫我自豪极了!”连恩做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毗格娜止住抽噎,发现连衣裙完好无损,顿时明白过来,她生气地对吉耐特说:“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抱歉抱歉,这是骑士团的例行规矩”“在我害怕得快死掉时,你不来,在我好不容易靠在连恩怀里时,你却偏偏出现了,这实在太过分了!”毗格娜万分惋惜地叹气,刚说完,头顶被连恩的魔杖敲出一个包,照连恩的话来说,她总是“搞错事情的重点”。
吉耐特把他们交给了一位身分很高的侍从,由他带领两人去见团长。
侍从打开了一道又一道门,有的是富丽堂皇的双门,有的则不太起眼,他们就沿着鲜花铺筑的道路在别墅里绕来绕去。
也不知跨过了几个台阶、穿过几条走廊,最后终于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中央有把背对着他们的王座,刻在椅背上的骑士团勋章使连恩立刻意识到——王座上的人就是骑士团的团长了。
毗格娜见到王座,情不自禁地撑开裙摆,微微下蹲行了个礼。她显出十分兴奋的神情,从那表情看,好像王座的主人一回头,她就会迅速跳起舞一样。
这种兴奋劲头使连恩很惊恐,因为她对这个骑士团始终存在要命的误会,不管他解释了多少次,她总以为这是个能自由表演的地方。
“你是不是跳舞饥渴症发作了?”趁着侍从和团长交谈的空档,连恩俯身对毗格娜耳语。
“你看出来啦?”毗格娜眼中有什么在闪光。
“抛弃这个念头吧。”连恩毫不留情地泼冷水,“我知道制造麻烦是你的特长,不应该指望你太多,不过至少在团长面前安分一点,把你那套古怪的作风全都收起来,做个正常的人类吧!”“为什么?”毗格娜抗议,“跳舞也会妨碍到你吗?”“没错,会妨碍到我。”“你就这么想加入这个马戏团?”“我相信任何一名魔法职业者,都会和我有相同的愿望,就是这里。”连恩郑重其事地说,他的口气让毗格娜相信,倘若她一意孤行把事情搞砸的话,下场会很可怕。
这番争论结束时,骑士团团长正好站起来,转过身,双眼平静地凝视连恩。而连恩也瞪着对方,瞠目结舌。
天哪,团长竟然是女人?
“欢迎你们,素菲和索布里特,我是塞忒骑士团的现任团长,我的名字叫谬。”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又高又瘦,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一头暗红色长发整齐地绑在脖子一侧,身上也穿着同样色系的裙子,显得很朴素,只有下摆的层层荷叶边和胸前的一些首饰表明她是个颇有身分的人。
她的脸孔很小,按照身长比例来看,大概只有她的手掌那么大,五官端正,或者说,看上去很精致,一双眼睛尤其美丽,给人奇怪的印象。
这些印象,在连恩看来,怎么都无法和一个骑士团的团长联系在一起。
不过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差,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连恩对自己说。他瞥了一眼毗格娜,她安分地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们,努力扮演一个正常的人类。
“您好,谬夫人。”她很有尊严地说,“可是,我不叫素菲,我的名字是毗格娜,将来会是毗格娜。索布里特夫人。”噢,她还是这个样子!哪里正常啦?连恩暗自呻吟。
团长微微笑了,说她很高兴见到秘咒师和索布里特感情如此好,也同样荣幸能邀请到两位身分特殊的客人。
但她的笑容冷冰冰的,十分有威仪。“两位都请坐,”她指了指靠窗了一张长沙发,又对侍从吩咐道,“给我们的客人拿些点心和饮料来。”侍从走后,连恩向前走过去,发现谬夫人的确是上了年纪,他能够看到她脸上的皱纹和已经黯淡的眼珠。谬夫人向他递出手,连恩便吻了吻手套,然后说:“我叫连恩,夫人,很高兴认识您。”“是的,很高兴。”谬夫人回答,“希望刚才的事不会惊扰到你们,那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而设立的固定程序,任何人进入这里都必须经过一些考验,通过了才有机会。”“这些考验都是幻觉吗?”连恩问道。
“不全是幻觉,这幢别墅内有着成千上万的魔法机关,谁也说不准到底会碰上哪一种,有可能是极其简单的小把戏,也有可能是致命的高级魔法,纯粹看运气罢了,你们算是幸运的了。”谬夫人又笑了笑,这一次,连恩感到身上凉飕飕的,总觉得谬笑的诡异。
他见毗格娜气定神闲地靠在沙发上,一副完全不明状况的模样,下意识松了口气。这种无知真叫人羡慕,他心想,倘若她知道眼前的女士比苏珊小姐可怕好几倍,不知道会发抖成什么样子呢。
“我真庆幸我们遇上的只是‘小把戏’,夫人,所以才能毫发无伤地来到您面前。”连恩说,“不过我猜想,这种考验应该还没结束吧?”“你比我想像得还要聪明。”谬夫人回答,“的确,加入塞忒骑士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认为你早有心理准备了。”“是的。”连恩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他开始谨慎而专注地集中魔力,捏住魔杖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人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团长谬!一位身经百战,所向披靡,有着第九级终极魔法力量和统帅整个骑士团的才能的圣疗师!在她的手里,魔法会呈现怎样的姿态?对于一位法术并不成熟的年轻巫师,她又会给予什么样的考验?
噢,真了不得!想到即将和这样一个人对战,见识到常人无法想像的魔力,连恩就禁不住心潮起伏,难以克制住兴奋的情绪。
谬夫人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摇摇头说:“错了,连恩,我很荣幸你把我视为对手,可是我想考验的不是你,而是秘咒师的实力。”“谁?”连恩吃了一惊,“毗格娜?”“就是那个孩子,她看上去很镇定。”谬夫人望向毗格娜,后者正在喝茶,她叫了一声,毗格娜便快乐地走上来。
“您终于想看我的舞蹈了吗?”毗格娜露出羞怯的表情,眼睛所显示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可是连恩说要我矜持一点,我恐怕只能表演一、两段,不,就三、四段好了。”“等等!”连恩感到强烈不安,“您是说,我能否加入骑士团这件事,全掌握在她的手里吗?”谬夫人点点头,就是这样。
这下完了!连恩绝望地想,我的前途和命运竟然由一个爬虫类动物操纵,这下完全没希望了!
“我可以开始了吗?”毗格娜兴致勃勃地问。连恩感到又生气又沮丧,由于打击太大了,他只拍了拍毗格娜的肩膀以示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