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这样,连恩想了想,决定暂时把母亲和艾德的事抛在脑后。
“我担心音那个家伙,”他说,“他一定是在谬夫人手里。”
艾德先生对这种猜测给予肯定,还进一步印证了连恩的想法:“谬夫人需要的人是你,音只是她诱你上钩的鱼饵罢了。
“也就是说,只要能迫使你签订契约,谁都可以是这个鱼饵,而音恰好做了那个倒楣鬼。”
“但这样也不就代表说,在我见到谬夫人之前的这段时间,音会平安无事啰?”
“噢,你最好别这么想。”艾德先生笑着说,“至少我不认为她是如此善良的女人。”
连恩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眉头紧紧皱起来。“关于那个契约,”他说,“您有什么看法?它真的像修依。托瑞形容的那样,可以通过索布里特间接吸取毁的力量吗?”
艾德先生放下正在喝的茶,抬起头,表情略显惊讶地说:“怎么,你完全不知道?”
他不再眯着眼睛笑,表情也相当认真,连恩不认为这句话带有嘲讽或者挑衅的意味,所以他摇摇头,心底隐约浮现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艾德先生凝视他,像是在考虑该不该一古脑全说出来。
末了,他站起来,没回头去看连恩满是困惑的脸,当走到门口时,艾德先生终于说:“你不是有地下工作室的钥匙吗?为何不去那里寻找你想要的答案呢?”
漆黑的雨夜,在同样幽深、寂静的塞忒骑士团地牢里,一位巡查员端着面包和稀饭走进来,准备对囚犯进行每日一次的例行视察。
听到清脆的铁门撞击声,音沙。查尔那在地牢的某个角落醒来,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怀疑自己简直成了一个死人。
可恶,那个女人到底打算把他关多久?音困难地抬起头,靠在湿冷的牢壁上,大口大口喘气。
他的手脚被困在一个奇怪的仪器里,稍微一动就像被撕裂一般疼痛,而且魔法完全使不出来,魔力好像每分每秒都在流失,他感觉自己已经很虚弱了。
“喂,年轻人,你还好吧?该吃晚饭了。”
巡查员向他走来,把食物推进牢房里,手中的魔法灯一闪一闪,刺眼得令音睁不开眼睛——他已多日没见阳光,哪怕是微弱的光线都让他非常不适应。
“你们绑着我的手,叫我怎么吃饭?”音有气无力地叫道,“难不成要我像狗一样趴下来舔吗?那还不如死掉算了!”
巡查员发现他面前的五个盘子全是满的,连汤匙都没有动过,他用歉疚的眼神看着音说:“他们告诉我你是个幻术师。你知道,我们巡查员通常是不懂魔法的,所以不得不仰仗这个仪器把你的魔力夺走。”
“是吗?”音转过脸,眯着眼睛看他,“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点魔力也使不出来。”
巡查员这时看清了音的五官,张大了嘴,惊艳感使他那棕色的皮肤上出现了两团红晕。“这,这是多么残忍啊!”他的舌头开始打结,“我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把你这样漂亮的姑娘,关在这种地方”
姑娘?
音觉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差点要叫骂起来,不过转念一想又忍住了——看到巡查员那副表情,他突然有了个主意。
“我前两天没有见过你,巡查员先生。”音低下头,放柔了嗓音,顺便让银色的长发遮住小半张脸,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是的,我刚来我的父亲给我找了这份差事。”巡查员红着脸,殷切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喂你吃点东西。”
音充分发挥他的演艺天赋,继续在一边装可怜:“呜,我疼得吃不下东西,我只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会放了我?”
“啊,不要哭!”巡查员难过地说,“这要看他们的意思,呃,我是指骑士团的管事者,我我没有权力可以”
“那么,我只希望你能解开我的一只手,它又麻又痛,好像快要断掉了。”音露出无辜的表情。
“可是”
“求求你,先生!”音继续装道,心里一万次唾弃自己。
“好、好吧就只有左手哦!”巡查员终于心软了下来,他战战兢兢掏出一串形状各异的钥匙,对着魔法灯挑出其中一把,然后示意音向他靠近一步,好让他开锁。
音咬着牙,艰难地向铁门移动,冷汗很快沾湿了他的上衣,他改为咬住嘴唇,因为这实在太疼了!
可是在好不容易移动半步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墙上该死的铁钳夹住了他的一撮头发,可是上帝啊,他离希望只差半步了!
音怀着极其悲壮的心情,跟他最宝贵的头发道别,然后狠下心,一下子扯断了长发。“啊!”他疼得大叫!
就在他快要不支倒下时,巡查员先生及时履行了诺言,仪器的左上角部分松开了,他的左手从一个胶质吸盘上掉下来,无力地垂到了地上。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一切努力没有白费——魔力一点一点回复了。
“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音用小指抹了抹眼泪,努力做出感激的表情,然后趁对方毫无防备之际,飞快施放一道催眠魔法,把他迷晕了过去。
我真是个天才!音感慨地说。
不过他没有时间发表更多的感叹了,必须趁体力还没完全耗尽之前,想办法逃走才行。
他摸索着从钥匙串里找出相对应的钥匙,解开剩下的三道锁,然后把巡查员搬进地牢,塞进奇怪的仪器。
他给两人都施加了幻术,将身分对调——巡查员伪装成自己,而自己则伪装成巡查员。
这种幻术最多能支撑三个小时,音心里盘算着,所以在这三个小时内,他无论如何必须找到逃走的方法。
那个恶毒的老女人,他一定要逃给她看!
走出地牢时,两名面具卫兵正迎面向他走来。
音定了定神,微笑着对他们说:“嘿,辛苦了,伙计!”他以为这会是一名巡查员该有的问候,但事实上,面具卫兵根本不理睬他。
这家伙真有够可怜的,连卫兵都看不起他音想着,低头看看又矮又胖的身躯,自己也开始厌恶起来。
噢,这简直有违他的完美主义理念!
于是他又悄悄施了道幻术,把自己重新伪装成一个苗条、英挺的面具卫兵。而且有面具遮掩,他连表情都不用装,实在太方便了。他禁不住再一次佩服自己。
他很快混进一队面具卫兵的行列,跟着他们走到地面,再从城堡的一侧长廊穿过,走向另一侧长廊。
雨后的清新空气让他精神一振,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音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在他头顶上,蓝色的魔法灯忽隐忽现,地毯也因此时而发红、时而发青,墙上每隔几步就能看到一幅名人画像,但全都是音叫不出名字的家伙。
回旋台阶下面是一个大厅,可以看到地板上划分的不同区域,以及二楼的观众席——凭借这些,音猜测他目前的所在地,就是连恩参加考试的主城堡。
假如这队面具卫兵能就这样直接下楼,走出大厅,最后穿过树林一直下山去就好了,音想着,那样的话,他的逃亡行动就太完美了。
不过一般说来,事情总不会那样顺利,音很快体会到这一点。
在经过一扇华丽的、刻有特殊标志的双扇门时,他被一些琐碎的谈话声吸引,不由自主把耳朵贴在了门缝上,等回过神来时,卫兵队伍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剩他一个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显得分外突兀。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音慌张起来,万一这时候有人向他搭话,伪装肯定会被拆穿的!
可是他又不想放弃这么好的偷听机会。
冷静,冷静!他安慰自己,时间还有的是,他无须太紧张,而且一个卫兵在门前站岗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样想之后,他决心在这扇门前多停留一会儿,以便确认一件事——刚才无意中听到有人提起吉耐特和连恩的名字,究竟是他的错觉,还是
“听着!”
屋子里有个人大声说,口气听上去像是人群中的领导者,“这关系到我们魔法使的荣耀!我们在魔法界一向享有很高的声誉,可是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一个疯了,两个死了,还有一个当了叛徒,十二魔法使只剩下了八人!”
四下一片哗然。
门外的音心想,原来骑士团的魔法使正在开会,他们说的叛徒,该不会是指吉耐特吧?
里面又有人叫:“派多罗小姐和苔依小姐去追杀吉耐特,这本身就是个错误!假如谬夫人把任务交给我们副团长法里亚先生,他已经死了不下一百次了!”
魔法使们的情绪顿时高昂起来,每个人都在为与自己同职业的副团长说话,大会讨论很快变成了派系之争,甚至有演变为打架的趋势。
音被他们对话吓到了——追杀?吉耐特?不过他转念又想,跟骑士团毫无恩怨的他都被绑架到城堡里来了,那么追杀一个背叛骑士团的魔法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无论如何,事情变得很不妙,他必须快点回去告诉连恩他们才行,噢,他们绝对想不到,所有的魔法使全都出动了
“卫兵,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声音毫不客气地喝道,把音吓得发抖。他正想把耳朵从门上挪开时,有只冰凉的手从一侧揪住了他的脖子,他感觉自己被两道阴暗、邪恶的视线摄住,即使不回头也能猜出,在他身后的人是谁。
谬夫人!
这个恐怖的老妖怪,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他居然一点也没察觉!
谬夫人以更加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威胁道:“告诉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掀开床边半月形的印花厚地毯,连恩找到一块向上凸起的木板,用力一拔,木板下赫然露出了一个金属拉环,黑黑的,似乎积了许多灰,就像一本尘封已久的日记。
连恩和艾德先生四目相对,正想说些什